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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鼓抢着替她说下去:“有名的女人,就算长得丑一点,年纪也老了点,还是有很多老瘟生冤大头愿意上当。”

    “你答对了。”绣花:“我们也算是同行,如果你要找我,我给你一个九折。”

    (三)

    天色渐暗,夜色已临,西门吹雪仍然独坐不动,绣花鞋压低声音问大鼓:“那个人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没注意。”绣花鞋说:“刚才只注意到你。”

    “现在呢?”

    “一个人既不是石头人,又不是木头人,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那么久,我想不注意他也不行了。”绣花鞋说:“何况,每次我只要往他那边去多看两眼,就会觉得有点冷。”

    “你显然已经注意到他是谁,那么我就有句话要先问你

    “你问。”

    “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人雇来你杀人的?”

    “大概是吧!”绣花鞋说:“那个人付了我一万七千五百两,总不是要我到这里来陪他睡觉的吧。”

    “你知不知道要杀的人是谁?”

    “不知道。”

    “那么你最好还是赶快求个神的好。”

    “求什么神?”

    “求神保佑你,你那个主顾没有疯,要你来杀的人不是他。”

    绣花鞋跟着大鼓看过去,那人仍然独坐岩石上。

    “为什么不是他?”绣花鞋问:“他是谁?”“西门吹雪。”

    绣花鞋呆了,吓呆了。

    西门吹雪?

    她从未想到只凭一个人的名字也能让她这么害怕,她这一生中好像从来也没有怕过什么人。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觉得冷得要命。

    (四)

    在苍茫的夜色中,西门吹雪的一身白衣看来仍如雪。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两盏宫灯,一个人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跟在后面走上来,一身白衣居然也如雪。

    跟宫灯的两位宫鬃如云的宫装美女,细腰、长腿,仪态高雅,就算不是宫中选出的宫娥,也必定是万夫人训练出来的“职业美人”

    她们不但都有很漂亮的样子,而且还都有一身很不错的身手,否则怎么能在夜晚走上山巅。

    ……除了这种身手外,别的身手当然也很不错。

    所以她们的身价也是非常高的。

    跟在她们身后走上来的白衣人,是个白面少年,衣白如雪,面白如衣。

    他的腰上,系玉带,佩长剑,剑与玉带,都是价值连城。

    绣花鞋又问大鼓:“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真英俊,真好看,不但有样子,而且有气派。”

    “他还有钱。”

    “对了。”

    “所以他就是你的主顾?”

    “也对了。”

    大鼓苦笑:“碰巧我的主顾也是他,所以我早就在求神

    少年微笑。

    “幸好我不是要你们来杀西门吹雪的!”他说:“只有疯子才会要你们来杀西门吹雪!”

    绣花鞋好像又有点不太服气了。

    “难道你真以为西门吹雪是决不会理的?”她问这少年。

    “我不是这意思。”他淡淡的说:“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说,如果我现在坚持要你们去杀西门吹雪,你们一定会先杀了我。”

    他甚至还微微带着笑:“要杀我,当然比杀他容易得多。”“是的。”静默已久的西门吹雪忽然说:‘杀你容易,杀我难!”他的声音冰冷:“可惜他们也杀不死你!”

    “为什么?”

    “因为他们只要一出手,就已死在我的剑下。”

    “你的剑呢?”

    “剑在。”

    “我为什么看不见?”

    西门不回答,也不必回答,他的剑,为什么要人看得见?

    他两剑,谁能看得见?

    西门吹雪只问这少年。

    “你说不要他们来杀我?为什么要他们来!”

    “因为我要知道,我是个非常有身份的人,不但能把你约出来,而且还能要这么样的两位大名人先开路在这里等我。”白衣少年说:“我知道你的眼睛‘向是长在头顶上的,我至少要让你明白我也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花了许多银子找他们,只不过要我明白你的身份?”

    “是的。”

    “那么你这位有身份的人,又是来干什么的?”西门问:“为什么要约我来?”

    “你看呢?”“以我看,以你的武功,只有来送死。”

    白衣少年大笑:“像我这样的年少多金,英俊潇洒,又有身份,又有地位,而且还有钱的人,如果连我都想死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人恐怕已经死光了。”

    这也是真的。

    “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想要用一用你的剑。”白衣少年说。

    西门沉默。

    他沉默,只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沉默很久之后,才能说一句:“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他沉默很久之后才说这句话,只因为他已很久没有说工二乙,

    少年时他常说。

    少年时,仗剑杀人,纵横江湖,这句话说出来,如金铁交征,多么有豪气。

    可是在白衣少年听来,却还是有豪气的,而且有魅力。

    他甚至鼓掌。

    “好,英雄的剑,不杀人难道去杀猪杀狗?”白衣年少说:“我要用你的剑,本来就是要请你去杀一个人。”

    “杀谁?”

    “杀一个想谋害陆小凤的人。”

    陆小凤,有多少年未见陆小凤,紫禁之巅那一战至此已有多少年了。

    —剑东来,天外飞仙。

    昔日的名侠剑窖,今日在何处?

    西门吹雪眼中非但无泪,眼神反而更冷酷,他冷冷的告诉这个白衣少年。

    “如果你要杀一个想谋害陆小凤的人,你就不该来找我。”

    “为什么?”

    “因为这个人的对象是陆小凤,不是我。”西门说:“这个人和我全无关系。”

    他又告诉这个少年:“你要杀他,只有找一个人。”

    “找谁?”

    “陆小凤。”西门说:“你要杀他的对头,当然只有找他自己。

    这不但是真话,而且是至理。

    更重要的一点是。”陆小凤自己应该能够管自己的事,已经用不着我出手。”

    “如果这件事是他不能管的呢?”

    “那么他就应该去死。”

    “如果我一定勉强你去替他做这件事,你是不是就会要我去死?”少年问西门。

    “是的。”

    “是不是立刻就要我去死?”

    “是的。”

    西门吹雪的回答永远是这样子的,永远如此简单而直接,正如他杀人的那一剑。

    第四章小姐与大偷

    (一)

    白衣少年笑了。西门吹雪如果要杀一个人,就表示这个人已经死定,现在西门吹雪要杀他,他居然还能笑得出,不倪笑得出,而且笑得这么愉快。

    这一点甚至连大鼓和绣花鞋都觉得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个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有点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白衣少年,居然还要说:“西门吹雪,你真行,我知道你—向都很行。”他说:“你要杀人,比别人要切一颗萝卜还容易,你要杀我,当然更容易。”

    白衣少年的笑非但愉快,而且能让别人也同样愉快。

    “你刚才说过,我的武功很差,大鼓和绣花鞋虽然都是当今江湖中一等一的杀手,可是在西门吹雪面前,他们大概连动都不敢动。”

    大鼓和绣花鞋既不能否认,也不敢否认。

    白衣少年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听见你要杀我,本来应该怕得要死才对,可是我一点都不怕你。”他问西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西门看着他,眼神既不冷酷,也不温柔,西门吹雪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好像在看着一片空无。

    “我不怕你,只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也不能杀我。”少年居然如此说。

    西门吹雪居然也没有拔剑。

    “西门吹雪杀人于一瞬间,一瞬间就可以杀人无数,像我这样一个弱小人民,凭什么会认为西门吹雪不敢杀我呢?”这个奇怪而又神秘的自衣少年说:“我当然是有理由的,至少有好几点理由!”

    没有人能想得出他的理由。

    西门吹雪要杀人的时候,世界上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他?

    可是这个白衣少年居然把理由讲出来了,而且真的有效。

    他是怎么讲的?

    (二)

    这个白衣少年讲出来的理由,当然是有理由的,而且是别人想不到的理由。

    他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出来,想不到西门吹雪居然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你就连一点理由都没有,我也不会伤你的毫发。”

    “真的?”

    当然是真的,西门吹雪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没有人怀疑。

    “西门吹雪要杀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西门吹雪不杀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是真的。”白衣少年说:“我相信。”

    “如果西门吹雪要杀你,就算你是个弱女子,就算你是陆小凤的情人,就算你是那个牛肉汤,现在你都已死在剑下”

    “现在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因为一个很好的理由,我相信天下再也没有这个理由更好的理由了。”

    “哦?”

    “嗯。”

    “什么理由?”白衣少年问:“为了什么?”

    “因为你虽然不是男人,是个女人,而且就是陆小凤最近喜欢的那个牛肉汤、牛皮糖、牛大小姐,我却不是西门吹

    这个人说:“我从头到脚,从头顶到脚底,全身上下,绝没有一个地方是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