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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因此,他假设过一个理论,称之为‘网状分叉时间理论’,”牛顿说道。

    并且在雷葛新的眼前投影出图解。

    “他的重点在於,我们的世界可能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世界,在同一个空间中,可能共存著许多不同的世界,他称之为或然率平行世界。”

    “这许许多多的世界彼此平行,几乎永不相交,但却彼此息息相关。比方说,你雷葛新今天走到一条三叉路前,命运的安排中,走右边你会被车撞死,走中间没事发生,而走左边的话则遇见一个与你厮守一生的女人。也许你最后选了中间那条路,没有事发生,然而,另外两个或然率世界已经在你抉择的那一霎那分歧出去。

    在那两个世界中,一个从此没有雷葛新的后代,另一个则出现不同的未来。“

    雷葛新眼前出现第二个分叉图。

    “基本上,时空的真正分是比这张有著更多分叉的无数平行世界,而我们却永远只记得一个线性历史,因为我们的生命就只是无数分叉中的一条线。按照鲁一朴的理论,时光旅行会冲破这个线性规律,将人丢到空间因素相同,其它一切却截然不同的或然率世界中,也因为这样,时光之旅才没有人回来过,因为转移到哪一个世界是随机乱数式的,要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回到自己的世界,那机率几乎等於零。”

    “事实证明,这个鲁一朴真是个天才,他的推论完全正确。我分析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再回想那些时光旅行者的命运,只有这个理论才能解释。而时光局的生物电之所以还能接收到探险队员的讯息,是因为他们的确仍然存在,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现在所在之处,就是一个在十六世纪产生或然率式分歧的世界,所以,十六世纪前的历史相同,过后,便截然不同。”

    “所以,”牛顿最后说道。

    “因为你,雷葛新,这个时空之谜才得以解开。我之前这么说,一点也没有夸大之处。”

    雷葛新长长吐了一口气,仰望星空,神情落寞。

    “可是”他静静地说道。

    “我再也不可能回锡洛央了,对不对?”

    “对。”

    牛顿简短地说。

    “而且,只要你再做一次时空转移,同样的,你再也回不来这个避秦之村。这是一条不归之路。”

    天际闪耀出一颗炽亮的流星。

    雷葛新呆呆地望著那颗流星在地平线上失去踪影,虽然说是解破了时空之谜,却一点也没有欣喜的感觉。

    过了良久,他仍然觉得无法言语。

    第二天一大早,避秦村的小童公冶让就拉著雷葛新到野外采野蕈去了。

    一大片青绿的芒草在平野上缓缓地起伏,有几茎早春的芒草花随风一吹,飘扬在天空。

    雷葛新平躺在空旷的大地之上,仰望著廿四世纪人类绝无可能亲见的湛蓝天空。

    侧头一看,平贴地面的角度,在露水和草茎的间隙中,小童公冶让四处寻找芳香的草蕈,开朗她笑著,间或唱著悠悠的儿歌。

    “日月芳华兮,遍布满地,华美味浓兮,休藏匿,於我见兮,丰饶鱼米。”

    那一瞬间,雷葛新神清气爽,突地长长舒一口气。

    大声叫道∶“想通了!”

    声音远远传出去,小童公冶让只是好奇地望他一眼,又蹦蹦跳跳找草蕈去了。

    “想通了什么?”

    牛顿的声音响起。

    “我在想,既然选了这条不归之路,就得好好过下去,对不对?”

    雷葛新说。

    “这个桃源村是个好地方,也许,我们就在这儿长住下来。”

    他看了看小童公冶长在翠绿平野下嬉戏的身影。

    “这儿,也许就是时光旅行者们梦寐以求的天堂吧?”

    牛顿沈默良久。

    “只可惜,”最后他说。

    “我们在这个地方也待不长了。”

    雷葛新愕然。

    “什么?”

    他疑惑地间。

    “为什么?”

    “你把身上带来的水倒一杯出来。”

    牛顿说道。

    雷葛新反手将背上带的紫竹水筒倒出来一杯水。

    “你仔细看水的表面。”

    牛顿说道。

    竹林里的水清澈透明,看来本来平凡无奇。

    可是,凝神细看却可以见到极细极小的缓慢水纹。

    “那就是水力场的共振现象,”牛顿说道。

    “表示阳风已经来到我们这个世界。‘水’态生化人出现时,附近的水都会出现这种共振现象。

    他也许还没找到我们的位置,但是已经很接近。“

    雷葛新惊惶地四下张望。

    仿佛,原先平静的大地已经染上肃杀之气。

    “应该还来得及,”牛顿说道。

    “我们要随时做好转移的准备。但是,当然越快越好。”

    雷葛新眷恋地看了这一片平和的自然大地。

    微风轻拂,远方的青山这时还带有一点雾气氲腾的山岚。

    小童公冶让这时欢畅地大呼一声,手上拎起一朵蒲扇大小的草蕈。

    微风再次吹起,“呼”地从雷葛新身旁掠过,却将他的声音吹散。

    “来了!”

    牛顿急切地大喊。

    “脱离!雷葛新,脱离!”

    而雷葛新却没有任何动作。

    远方的小童公冶让只觉得身旁柔柔地鼓满轻盈的微风,整个人却不自主地脚尖踮高,离开地面。

    雷葛新陡地向公冶让的方位奔去,把牛顿气急败坏的大叫丢在脑后。

    微风将公冶让小小身形越抬越高,公冶让在风中挣扎,在微风中,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如恶鬼般丑陋的细瘦男人。

    如果小童公冶让此时从高空跌下必然非死即伤。

    “回来!”

    牛顿大叫。

    “你斗不过他的!”

    “住手!”

    雷葛新仍然脚下不停,他从来没和这时候出现的核酸警队“风”冷血队长交过手,对冷血的无情手段毫无概念。

    突然间,包围住小童公冶让的微风陡地消失,失去支撑的小小身体从高空掉落。

    冷血队长在这一刻发现找错了目标,放开公冶让,向雷葛新衡来。

    雷葛新狂奔的身形突然一个踉跄,步履歪斜如同酒醉一般。

    在他的脚步即将软垂的一霎那,从高空掉落的公冶让已经跌落,跌在雷葛新的怀里。

    因为下落之势太过猛烈,两个人抱个满怀后,“噗”一声双双著地,公冶让身形较小,滚落一旁后并没有受伤,只是雷葛新却以极度的扭曲姿势倒卧在地。

    公冶让惊魂未定,嘴巴一扁正待大哭,却看见一个丑陋似儿的男人凭空出现,冷眼瞄了一眼倒卧在地的雷葛新,再定睛看著小童公冶让,那眼光森冷似剑,便生生让公冶让的哭声鬛了回去。

    然后那个男人身形转淡,化作一阵微风消失。

    良久,公冶让看看身旁显然已经死透的男人尸身,流了满脸的眼泪,一泡尿这时终於访了整个裤裆。

    在漫长的急速后退时空穿越过程中,牛顿在呼呼的时空风声中大声说道。

    “雷葛新,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他说。

    “但是,我只能劝你,不要和任何世界的人有任何的牵绊。因为﹑本来就不属於他们的世界,而且,只要你一离开,他们的生命就和你永无关联了。刚才我们侥逃过,可是幸运不见得会常有。”

    而雷葛新只是沈默。

    他何尝不知道牛顿说得没错,可是,他又怎能让一个无辜的小平白送命?

    无声的死寂,就这样伴随著时光之旅,再次穿梭到另一个时空。

    “科技、历史背景不同,可是人心的可怕一点都不会变。”

    雷葛新在时空之风中这样感伤地对牛顿说道。

    “权力使人疯狂,原来,古籍中所载‘愿生生世世,永不生於帝王家’的悲叹是真的。”

    穿梭於不同世界实际上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过程。

    第一次从姚德山顶转移至避秦之村时,雷葛新曾经陷入无意识的昏迷。

    而这一次逃离冷血的追捕,再度进入时空之流时,雷葛新全程都是清醒着的。

    在转移的过程中像是在高速风洞中逆流而行,有口鼻灌满冷风的不适之感。

    “这种过程,有点像是古代的航行术,”牛顿在时光的飓风中和雷葛新讨论道。

    “起飞及飞行过程中都没有什麽人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要将它降落着地。”

    依稀彷佛,可以在快速掠过的光点中见到张张的面孔,一幅幅的影像。

    那种影像很类似古代电视电影的残像,只看得出来的确有影像流过,但要仔细端详却无法着力。

    “那就是时光之流的片断痕迹,我们现在不止掠过纵的时间座标,连横的空间座标也一个个经过身边,”牛顿的声音听得出来相当兴奋。

    “真是奇特的经验,什麽时候会抵达下一个世界,一定有脉络可以掌握的,只是我还找不出来。”

    “你好像还挺兴奋是吗?”

    雷葛新没好气地说。

    “有时我真怀疑,你的核酸里难道有时光局那些家伙的资讯吗?时光之谜有什麽了不起?这有什麽好高兴的?”

    “如果掌握到投身下一个世界的秘诀,”牛顿冷静地说道。

    “你就成了真正的时光英雄了。因为基本上如果你能自由来去不同世界时空,在狭义上,你就已经是个神。”

    雷葛新默然。

    同样的,牛顿此刻的说法并没有错,但是和前夜牛顿说他已经解破时光之谜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欣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