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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君道:“你怎又是这眼神。”

    容贵君:“他们都比我……”

    都比我要好。

    “算了吧。”襄君笑眯眯道,“未出鞘的宝刀,只看外头光鲜,人人羡慕,但实际上,看不见的全是锈迹斑斑,要么磨平了刃,要么只是悬在身上,出门跟人炫耀,回来就放在一旁,忘得差不多了。”

    容贵君微微一怔,苦笑:“襄君这像是在说自己。”

    “所以你没有玉哥懂。”襄君眼神闪烁,慢声道,“天下男人,不都一样吗?说我亦是说你,说你,就是说所有。都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他拍了拍容贵君,策马回去前,与他说道:“容贵君做自己就是,把你的女儿们教好,剩下的就看造化吧。有时,不出手就是赢。”

    容贵君蹙眉。

    襄君慢悠悠打马回营,过不久,容贵君跟上了。

    他说:“没什么意思,一起回吧。”

    襄君一笑,笑得很欣慰。

    他怎会看不出,容贵君一定是听闻了皇帝被唐舒里吸引的消息,匆匆收拾了番出来看究竟。

    “好好养照顾自己的身体。”襄君道,“我可是想要你长长久久,像顺昭君那样,五十岁还硬朗。”

    容贵君惊大了眼:“说什么呢!”

    襄君:“哈哈哈……宋廉,没有你,皇上可怎么办?”

    容贵君焦急看前后,侍从们远远跟着,看情况应是没听到,他道:“襄君可别再说了,这种话我就当没听到过。”

    襄君抿嘴笑着,想,可真的不如贺玉有意思。

    皇上正与唐舒里追马相逐,子期站在旁边,一脸有事要报的为难表情。

    皇帝瞥见,驻马问她:“什么事,说。”

    左右上前奉茶,皇上尝了,对唐舒里道:“你尝尝,今春的新茶。”

    子期道:“睿君身子不适,想要皇上去瞧。”

    “让容贵君去。”皇帝不悦道,“八成又是装的!”

    “容贵君……”子期说道,“容贵君也说身子不适,早早就休息了。”

    皇帝拉紧了缰绳:“容贵君怎么了?”

    她明显是紧张的。

    唐舒里来回看,看到皇帝的神情变化,若有所思起来,他自己的表情也变得低落,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碎。

    皇帝的马走了一小圈,而后回来,皇帝下马道:“朕去瞧瞧。”

    自然先去容贵君那里,容贵君只是没怎么吃好,又惦记七皇女,头晕罢了。

    皇帝抓着容贵君的手,抚摸着他鬓边的头发,触感依旧很得她的圣心。在她舒适时,容贵君轻声道:“皇上也该去看看睿君……”

    “他八成是装的。”皇帝一副早已习惯睿君争宠把戏的表情,不耐烦道,“你操心他做什么。”

    “我看着不像,刚刚把李太医都叫去了。”

    皇帝道:“嗯,那你歇,朕去看看。”

    她带着一身低气压去了睿君的帐前,李太医正在里面把脉,有好一会儿了。

    皇帝进去,坐下绕着手串玩,表情依然有些不耐烦。

    等李太医睁眼收手,皇帝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怎么说?”

    李太医整衣跪下,面露微笑,道:“恭喜皇上,是喜脉。”

    睿君拉着被子,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竟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皇上先是一愣,而后哈哈笑了起来。

    身上的冰霜一扫而散,她摸了摸睿君的脑袋,高兴赏了李太医。

    李太医嘱咐了几句,说是脉象不稳,需要绝对静养。

    “是,是该如此。”皇上笑应。

    睿君泪光点点,软软糯糯叫了两声皇上。

    皇上温声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应承过朕什么?”

    睿君说:“给皇上生个皇子,只要皇子。别的我都不要,我就要皇子。”

    “乖。”皇上的眼神也柔软了,她轻拍着睿君,闭上眼,脑中掠过大雪,掠过那一抹身影,还有她的简皇子。

    她说:“明史度,乖乖听话,给朕生个皇子,朕会亲自教他骑马,养大他,看他离宫,看他有自己的孩子……”

    明史度咬着被角呜呜流泪。

    他仰头问皇帝:“逸姐姐,会一直喜欢我吗?”

    “嗯。”皇上点了点头,心软道,“会的。”

    明史度的脸主动贴上她的手臂,无比认真道:“我只有逸姐姐了,我要养大逸姐姐和我的皇子,看他长大,好好地长大。”

    皇帝忽然想起她一直以来心中的隐痛。

    她抽出手,回摸着明史度的头发,又扳着他的双肩,严肃道:“只有一点,明史度,你给朕好好记住。”

    明史度以为她是要训斥自己耍小手段争宠,吓的瞪大了眼睛不敢言语,只是使劲的点头。

    “朕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你人……也要好好的。”

    她失去了好多因生产离她而去的侍君,她极度害怕,害怕到厌恶这样的事发生。

    睿君点头,泪在眼眶打转。

    “我一定……一定会听皇上的话。”

    皇上说这番话,又使自己想起了薛君。

    薛君的亲族姐姐,曾是她的伴读同窗。故而家中幼弟刚一长成,就不远千里送京伴驾。

    她曾夸赞过薛拂的名字,薛拂道:“倒也没什么。是我母亲与父亲一同到紫山祈福时,父亲的发冠拂过了桃枝,我母亲就说,这叫君拂雪。下山后,就有了我,所以我娘叫我拂雪,拂雪迎春`色,这才有了我……”

    一不小心说出了母亲和父亲的房中事,薛拂又惊的打嗝,双手捂着嘴,又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皇上就问:“怎又是这种表情。”

    薛拂就说:“完了完了,我不是故意的,这可怎么办,被母亲知道,又要骂我。”

    皇上笑了起来。

    “你母亲才不会骂你,薛拂,你们那里,是有个乡俗,叫游归,对吧?”

    “嗯,就是婚予出去的男儿们,生了孩子,孩子十二岁前,要回到家乡,舀一杯家乡土带回去。因我们那里,是说家乡土最养家乡人,人死魂归故土,即便家中已无人,也不会作孤魂野鬼了,后代也会更加和善漂亮。”

    皇上就说:“你知道世宗的那个薛帝君吗?就是你们那里的人,他也是第一个准许迁葬回家,未葬皇陵的帝君。”

    “那肯定是为了他的孩子。”薛拂一本正经道。

    皇上笑了笑,道:“的确。”

    薛帝君的女儿,正是废太女赵采,因无治国之才被废黜,即便如此,她也无怨言。世宗封她为淮王,封地就在薛帝君的家乡。

    只是,去封地的途中,废太女就病死了。

    皇上:“不提这个了,不吉利。”

    不吉利……

    皇帝想起与薛拂的旧事,恍惚中,以为过去了很久,可仔细回想,却惊觉只是两个月前的事。

    她出了帐篷,仰天长叹一声。

    碧天白云,和暖春风,可却刺的她目疼,想流泪,胸中似憋着一团无法呼出去的悲闷,空荡荡撑顶着,空荡荡的疼。

    皇帝说道:“子期,交待下去,让各部清点,五日后回宫。”

    子期应下,原本长达半个月的春猎,为了睿君缩至十日。

    话分两头说。

    皇上出宫后,贺玉和李京墨就承担下了六宫杂务,而三皇女和宝皇子的课业又要照旧,贺玉一下子忙得有些受不了。

    天气乍暖,他总觉胸闷,喉咙也痒,生怕自己病倒,连忙嘱咐珠玑备药膳。

    李京墨还来看望过,用药上,他翻着古籍药本,斟酌许久,也不敢轻易下手添减。

    “万一把、把玉哥吃坏了,可……可怎么办,我担、担不起。”李京墨说。

    二人性子差不多,都是喜静的,也都撑不起太多事,又因裕持正结巴,那些奴才多少还是带着轻视,几天下来,又累又乏,还一团乱。

    第三日夜里,朝露说,教习所那边说六皇女哭闹三日了,应是哪里不舒服,问他怎么办。

    贺玉一听,连他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大骂:“怎三日了才来问,早干什么去了,六皇女就算没了父亲,也不是他们能怠慢的!珠玑,珠玑!去叫裕持正来,我们现在就到教习所!”

    去了才知,照顾六皇女的宫人根本说不清一二三,问吃了几次,睡了多久,他一时答不上,支支吾吾,手忙脚乱去翻记录的册子。

    贺玉被惹毛了,抱过六皇女,踢翻椅子,眼睛瞪得从没那么大过,因没休息好,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怕。

    倒是也震慑住了。

    贺玉叫来太医院的值夜,又把六皇女给裕持正,而后他自己一人到西宫去请顺昭君。

    跪了好一会儿,顺昭君身边的人出来回话:“这会儿晚了,君上已睡了。六皇女就请文持正劳心,明日等君上起身了,自会通传。”

    贺玉叩首起身,退了几步,疾跑回去。

    裕持正磕磕巴巴正问着照顾六皇女的宫人,平时六皇女的体质如何,脾性如何。

    宫人回答的潦草。

    贺玉接过六皇女,板着脸道:“这是皇嗣,要出了差池,仔细你们一个个的都逃不掉!她君父是不在了,可皇上还在呢!!”

    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人打了个颤。

    裕持正看向贺玉的眼神,忽然明亮了许多,满是钦佩。

    作者有话要说:  贺玉:我们读书人,脾气很大的,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