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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考问题的时候,通常都借助一些习惯动作来集中精力。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苏洋洋,一个五岁的小孩,突然失踪了。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这并不稀奇。但这个小孩的失踪,却让萧邦觉得比洪文光和王建民的死更离奇。

    ——苏老船长说要来,而且惊动了大港市高层领导,可老头子为何没来?

    ——苏洋洋和妈妈林海若刚刚落脚香格里拉酒店,就离奇失踪,是谁绑架了他?

    ——孩子刚刚失踪,大港市警方就组成专案组,而且由主管刑侦的靳峰副局长亲自带队,很不合常理,这是为什么?

    ——昨夜,大港电视台连续播放孩子失踪的消息,今天又在本城各大媒体上刊登寻人启事,看样子是想让每一个大港市民都知道这件事,这又是为什么?

    ——警方已主动请缨,保证昨夜能够将孩子找到;可是,今天早晨各大报刊都纷纷刊登出寻人启事,而报刊排版需要一定的时间,难道刊登者能够断定警方不能在昨晚之前破案?

    ——绑架洋洋的人,既不要钱,又不索命,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切,是那么不合逻辑,甚至根本说不通。但萧邦断定,小孩苏洋洋的失踪,一定另有隐情。

    他决定去找林海若。

    林海若静静地坐在套间的客厅里,一脸倦容。

    她好像一夜没睡。

    一个突然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又如何能睡得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海若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地将门打开。她看到了身穿普通羽绒服的萧邦。

    “打扰了,林女士。”萧邦看见林海若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便礼貌地说:“我叫萧邦,叶雁痕的朋友。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林海若嗓音有点哑,使本就柔弱的她愈加楚楚动人了。“我听雁痕说起过你,真是幸会啊!”

    萧邦便进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林海若给他倒了杯热水。萧邦注意到她的头发有些纷乱,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是绝美的,如同雾气弥漫的天空有两颗闪烁的星星。她显然没化妆,但那柔嫩的肌肤透出一种慑人的亮色。她的嘴唇是那么湿润,被天然地勾勒出几近完美的唇线。这张美丽的嘴,倘若放在任何一个女人的鼻子下面,都会让人产生扑上去亲吻的冲动。但遗憾的是,这张嘴长在她的鼻子下面,就显得庄重,圣洁,让人不敢侵犯。

    “萧先生来,有什么事吗?”林海若迎接着萧邦的目光。在视线交汇的一刹那,萧邦感到了一阵寒意袭来。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如同手电的光线投向了夜空,而对方的目光长驱直入,似乎已经照到了自己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是关于洋洋的事。”萧邦并没有将目光收回,继续看着她,“我想找到洋洋,并把他交给您。”

    “太感谢了!”林海若说,“整整18个小时过去了,洋洋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担心他会出事……”

    “请放心,我一定能够查出洋洋的下落。”萧邦郑重地说,“当然,我也知道您已经委托了其他人,警方也正在全力追查。但我想,多一条路也没有什么坏处。”

    林海若等他说完,才缓缓地说:“那就先谢谢您,萧先生。我听雁痕讲过您,据说您帮了她不少忙,而且继续为查出苏浚航的死因而努力地奔波着。不过,凡事都有因果,我还是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要帮我们苏家?”

    萧邦感到她的瞳孔正发出一种慑人的亮光。但萧邦依旧没有回避她的眼神,而是淡淡地说:“因为,叶总给了我钱。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充分?”

    林海若收回了目光,看着窗外,点了点头:“看来,我可以相信你。不是因为雁痕,是因为苏先生。”

    “你是说苏老船长?”萧邦有些吃惊。

    “是的,”林海若说,“昨天晚上,我与苏先生通了电话。他让我今天通过雁痕找到您,请您辛苦一趟。我正要给雁痕打电话,没想到您就来了。”

    “难道说,苏老船长知道我?”萧邦做出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那萧某真是太荣幸了!”

    “萧先生不必客气。”林海若细语柔柔,“我家先生虽然远在青岛,但对大港的事还是知道一些。苏先生认为,萧先生在调查‘12.21’海难这件案子上,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因此一直热切地盼望能够见您一面。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在方向上是一致的,都想弄清事情的真相。”

    萧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在我来找您之前,我还有一些顾虑。没想到林女士竟然如此爽快。太好了!萧某无能,但自信能够完成任务,找到洋洋。我看,大家都是爽快人,我直说了。现在,我想请林女士将洋洋失踪的情况再讲一遍。”

    林海若显得非常郑重。虽然同样的过程,她已对警察和亲人们讲了好几遍,但对萧邦讲述时,就像讲第一遍那样热情和认真。

    这个过程,萧邦已经听叶雁痕转述过两遍。听当事人讲第三遍,萧邦也没听出任何新的内容。

    但萧邦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说:“请问林女士,您怎么看待洋洋的失踪?”

    “我?”或许是有人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林海若微微有些诧异,“我从来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一个做母亲的,孩子失踪了,脑子全乱了。”

    “我是说,您认为洋洋是自然走失,还是被绑架?”萧邦仍然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是绑架,您是否接到过要挟电话?”

    林海若摇了摇头,说:“我现在是六神无主,越想越乱。自从洋洋失踪到现在,我没接到什么要挟电话,因此也感到非常奇怪。”

    “所以您就登了广告,希望全城的人都知道洋洋失踪了?”萧邦突然从羽绒服里拿出一张报纸,放在茶几上。

    林海若定睛一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个锦帆,我说过不要弄出声势来嘛!”她显然有些生气了,“昨天下午,锦帆来找我,说现在是信息时代,应该在媒体发布消息,让大家帮助找,线索会多一些。我是不同意的。我相信警方很快就会破案。唉,这个苏锦帆,尽添乱!”

    萧邦静静地看着一个美人少有的愠怒。这种愠怒就好比雪后的骄阳,使一个原本素淡的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报纸上留的这个电话是谁的?”萧邦又接着问。

    “我的。”林海若说,“您看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苏先生要是知道了,一定要骂我的。”

    萧邦看了一下表,对林海若说:“林女士,时间也不早了。我要是有孩子的消息,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

    “好吧。”林海若站起来,伸出柔若无骨的手与萧邦相握。萧邦轻轻地意思了一下。顿时,一股沁骨的寒意从萧邦的手上传递开来。

    当萧邦走出房间,林海若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手机,急匆匆地拨着电话号码。

    萧邦出了电梯,拨通了叶雁痕的电话。

    “叶总早,我是萧邦。”萧邦不等她说话,继续说,“我刚刚见过你的林姨,现在正出酒店。喂,你知道不知道,你又请我做了一回私人侦探?”

    “什么时候?”叶雁痕没听懂。

    “刚才,在你林姨那儿。”萧邦呵呵地笑了两声,“我要去找洋洋了,我就说是你花钱雇我的。”

    这回叶雁痕算是听明白了。“知道了。你要去哪儿?”她问。

    “我也不知道。”萧邦说,“也许,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萧邦感到电话那头的叶雁痕呼吸急促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也要保重。我等你!”也许,她感到这句话有些不妥,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等你的好消息。”

    萧邦挂了电话。

    出了酒店的大门,萧邦正准备打车。恰好,一辆出租车就停在旋转门前。萧邦拉开前门,坐了进去。

    “先生去哪?”一个满脸胡子的出租车司机看了他一眼,问。

    “去大港海事局。”萧邦用手搓了一下脸,顺便做起了眼保健操。看来,昨夜他也没睡好。

    那司机也不答话,熟练地挂档。出租车驶上大街,向海边驶去。

    十五分钟后,汽车驶过大港,还一直往大海方向疾驰。

    积雪铺满沙滩,碧海就在眼前。

    “喂,师傅,是不是走错了?”萧邦提醒道。他看过地图,大港海事局就在港口二号门。

    “如果你是萧邦,就没有错!”那司机应了一声,猛踩油门。汽车像疯了一样驶向海边。

    萧邦觉得不太对劲。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车门的把手上。

    “不要乱动!”那司机说,“你到海事局去找李海星,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

    “看来,碰到你老兄一定会有意外收获。”萧邦将手放在怀里,很舒服地往后一靠。他并没有问司机是谁。显然,这样做是个愚蠢的行为。这个人既然“找”到了自己,一定有话说。现在,萧邦就安静地等着他说话。

    而这位司机却闭上了嘴巴,一心一意地开车。汽车驶出堆满了积雪的柏油路,下了一个小坡,钻进了沙滩上一个小树丛。

    出租车就停在小树丛的深处。

    那人掏出一盒红塔山,自己点了一根,一口接一口地抽。车窗关着,呛人的烟味熏得萧邦差点流了眼泪。自从前两天开始戒烟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吸二手烟是多么痛苦。

    五分钟过去了。那人的烟已燃到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