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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太太面目姣好,但神情迷惘。

    “他要离开你?总有他的理由,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另外有人更适合他,一位作家说过,那样令人流泪的爱情,也会过去,由此可知人最善忘,你一定要letgo。”

    那女子为乃娟的诚恳引动,落下泪来。

    乃娟微笑,“多年之后,你只会打冷颤:甚幺,为了那个人那件事,我竟糟蹋了生命中最好的几年,后悔莫及。”

    伍太太还嚅嚅地说:“失去了他,我一无所有。”

    “胡说!”乃娟直斥其非,“你认识他有多久?不过几年光阴,你的生命长得很,你有手有脚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同事?你有护照节蓄文凭,你拥有许许多多。”

    那女子讶异了,拭去眼泪,“从来没人这样对我说过。”

    “快签字放他走吧,切莫误人误己。”

    伍先生呆呆坐看听乃娟说话,忽觉羞愧,低头不语。

    乃娟讽刺他:“旧不如新,过几年新又变旧,再重头更新,孜孜不倦,直到人力物力去到极限。”

    他不语。

    “伍太太,你若执迷不悟,就不必再来接受辅导了。”

    她站起来,双膝碰到茶几,也不觉痛。

    她忽然问:“吴小姐,你心灵上最大创伤是甚幺?”

    乃娟毫不犹疑答:“父母离世,痛不欲生。”

    伍太大点点头,“你说得对,”她看看丈夫,“伍梓谦,我立刻去区律师处签宇,你不必再等下去。”

    乃娟黯然。

    这件事里,全是失败者,包括仲裁人在内。

    伍太太先离去,伍先生似还有问题。

    乃娟提醒他:“你还有五分钟时间。”

    “实不相瞒,吴小姐,我与女友佩瑜分歧日益扩大。”

    “是吗?”

    “她好动爱玩,一有三天假期就想乘飞机旅游,如疲倦轰炸,我实在吃不消。”

    “相处久了,失却新鲜感,便看到真面目,艳星回到家里,卸了妆,打呵欠,上浴室,也不过是凡人。”

    伍先生叹口气。

    “可是想回头?”

    “不,只得继续向前走。”

    “记住,男人也有名誉。”

    “我明白。”

    他告辞了,身形比进来之际矮一点,小一点。

    乃娟摇摇头,这个人,就因为他有权选择,便造成对方身心那么大的创伤,将来如果发觉最终挑选的还不如当初好,不知会怎样。

    清心在整理文件记录,乃娟趁午饭时分带了一大篮礼物到医院探望林子柔。

    子柔腕上结缚着管子,精神还算不错。

    她轻轻说:“母亲与姐妹都来过了。”

    乃娟说:“看我带甚幺给你。”

    随手送上舒适毛巾浴袍、拖鞋,各色沐浴香氛。

    子柔按着伤口微笑。

    “怎幺没有婴儿用品?”

    乃娟答:“母亲也很重要。”

    看护破例把幼婴抱出来给乃娟看。

    乃娟一见初生儿比梨子略大的面孔不禁心酸,接过她,像所有大人一样,对住那一团粉自言自语:“呵,你好吗。小欣然,做人不必计较名利得失,至要紧健康快乐,不一定要成功,但是要做到最好。”

    正在训话,婴儿忽然回奶,吐在乃娟衣袖上。

    乃娟笑了。

    看护立刻把小小欣然抱走。

    乃娟说:“我也告辞了,你需要休息。”

    “吴小姐,你似有心事。”

    咦,被人看出来了。

    乃娟摸摸面孔,“可是脸如土色?”

    “吴小姐,真没想到你也有烦恼。”

    “子柔,可以向你讨教吗。你帮我分析一下。”

    林子柔一怔,“吴小姐,我有甚幺资格帮你分忧。”

    乃娟说:“记得吗,你是一名老师。”

    子柔诚恳地说:“讲出来也许舒服一点。”

    乃娟又坐下来,用双手遮住脸,揉了一下额角。

    林子柔讶异得连伤口疼痛也暂时忘记。

    英明神武的吴小姐今日怎样了?

    “吴小姐,是甚幺事?”

    乃娟长长叹口气。

    乃娟不住搔头,欲言还休。

    隔了很久她才说:“我彷佛喜欢一个人。”

    林子柔说:“那是好事,你确应该有一个爱护你的男朋友。”

    “但是,这个人不应该是我喜欢的人外型、性格,全部不对。”

    林子柔说:“呵,那你要相信你的感觉。”

    “但是,理智呢?”

    林子柔这样回答:“女子若有理智。岂会结婚生子,试想想,打理一整头家何等吃力繁琐,怀孕生子又是多幺辛苦危险,唉,皆因缺乏理智,才会勇往直前,牺牲到底。”

    “呵,子柔,你说得真好。”

    乃娟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已恢复神智,毫无疑问,会好好带大孩子。

    “吴小姐,相信你的心。”

    乃娟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才告辞。

    走到医院门口,看到石级前紫荆花盛放,坠着枝梢,她忽然想起梦中预言:真爱你的人,会用树枝,打看你的头。

    这是甚幺意思?

    她回头四处看。

    不,李至中不再跟踪她。

    他也赌气,坦白之后,得不到原谅,发誓从此消失。

    乃娟颓然返回办公室。

    打着石膏的手叫她烦躁,下午一个冗isuu書网长会议使她闷纳,散会后一个人开车到山顶,忽然降雾,她开了车上收音机听人对节目主持倾诉感情问题。

    “---还以为是一生一世的事了,连子女的名宇都想好了,谁知有缘无分。”

    “嗯,也不要太伤心了。”

    “平白浪费许多时间与眼泪。”

    “那么,就请大家听一首歌。”

    一名女歌手如泣如诉呜咽地唱:“我浪费了这些年。又糟蹋了这些眼泪……”

    乃娟侧着头。

    这时觉得有人向她车子走近。

    她直觉以为是李至中。

    抬起头看,人影在雾中显现,原来是一个警察。

    “小姐,大雾,一个人不安全,请回家去。”

    乃娟只得点点头,把车驶走。

    车子驶到一半,碧好电话到了。

    “乃娟,到我家来吃饭。”

    那边人声嘈杂,好似有许多客人。

    乃娟答:“我憔悴不堪,不适宜见人。”

    “大家都想见一见英雄,听一听英勇事迹。”

    “碧好,我想休息。”

    “那么,不勉强你。”

    回到家,乃娟回了几封电邮。

    李至中像是失踪了,全无音讯。

    真不习惯。

    第7章

    不知几时开始,乃娟已经倚赖他的关怀、问候、陪伴。

    她熄灯休息,半夜醒过几次,石膏手臂叫她难以转身。

    清晨听见门钤,急急开门,好象觉得是李至中送白粥油条给她。

    打开门,原来是有人找错门牌。

    乃娟惆怅。

    她呆立在露台上,看着雾港景致。

    碧好的电话又响了。

    “有人不肯走,一定要见到你为止。”

    乃娟诧异,“这样诚心,不用上班?”

    “吴小姐,今日星期天。”

    “呜。”

    “来,有个客人还没走,你来见一见。”

    “通宵达旦那样玩,不会是好人。”

    “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是男是女?”

    “吴小姐,你说呢,以你专业知识,一个女子会不会那样倾慕地等另一个女子。”

    会是李至中吗?

    “给我半小时。”

    “十五分钟。”

    “马太太,我光是单手洗脸就得十五分钟。”

    到了马家,客厅内空气清新,马氏伉俪精神奕奕迎上来,身上还有肥皂香,甚幺通宵达旦都是假的借口。

    “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乃娟看见一个男子背着他们坐在露台上,白衬衫卡其裤,她有一丝宽心,李

    至中,是无处不在的李至中。

    那男子站起走过来,身型比李至中高大得多,乃娟失望。

    只听得碧好说:“乃娟,这是利家亮医生。”

    谁,她有无听错?

    利家亮?

    她愕住。

    利家亮怎幺跑到马家来了?

    高大英俊的他走过来笑说:“我一早就该向你自我介绍,乃娟,认识你是一种荣幸。”

    乃娟盼望利家亮过来说话已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又不觉那么欢欣。

    只听到一把小小声音说:“喂,乃娟,你梦想实现了,还不喜心翻倒?”

    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唯唯喏喏点头微笑。

    心里想,谁同这英俊小生走一起都会自惭形秽。

    不因羞涩,而是实在无话可说,乃娟没有开口。

    佣人捧出丰富早餐,气氛才缓和起来。

    乃娟观察利家亮:一个漂亮的人,无论做甚幺都好看,他代主人照顾一只手的吴乃娟,在石膏手臂上签下名字,都挥洒自如。

    石膏上已有廿多个签名。单单少了李至中三字。

    吃饱后乃娟略为松弛,碧好打一个呵欠说:“你与家亮出去找节目,我们累了,想打个盹。”

    利家亮说:“逐客了,乃娟,我们识趣走吧。”

    他顺理成章地拉起她的手告辞。

    乃娟梦中握过他的手多次,感觉熟悉,已无兴奋。

    他说:“其实我们一早见过面。”

    “是,”乃娟坦白,“在社区中心泳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