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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不是别个,乃是胡非烈的师弟“银甲赤发”裘英,他是个轻易不愿发表意见的人,而言必中肯,胡非烈一看连自己的师弟也与公孙敬德的见解相同,亦就不再坚持原来的用兵方式,轻轻颔首道:“也罢,明朝接战之前,我们便集中所有人力,给姓戴的一伙来个迎头痛击!”

    裘英平静的道:“要先找着人,才能迎头痛击,假使找不着人,欲击亦无从击起!”

    公孙敬德大声道:“非找着他们不可,再是用尽方法,也要把姓戴的一伙人抄出来,如今不只是胡老哥徒弟的事,还有我师弟的这笔血债,新仇旧恨,正好一遭结算!”

    胡非烈望着公孙敬德,目光里有着极大的歉意:“敬德,关于合师弟仇滨的不幸,容我再一次向你表达内心的惭疚与悲愤——”摇摇手,公孙敬德强笑道:“老哥,不用这样说,这只能怨他学艺不精,命中注定;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武林中人,如果躺在床上寿终正寝,就算不得求仁得仁了……”不待胡非烈回话,“银甲赤发”裘英已蓦地喝了声彩:“好,敬德,说得好,不愧为侠义一脉,慷慨忠烈之概,足可昭日耀目!”

    拱拱手,公孙敬德形色凛然:“不敢当,裘二哥谬誉了。”

    一直没有出声过的居亭主人韩卫,这时先干咳一声,清理了一下嗓门,然后才堆起一脸笑——其实笑中带有一抹他自己都觉得出的苦味:“胡老哥,裘二哥,公孙兄,我想说一句话,不知是否可以?”

    胡非烈欠欠上半身,道:“当然,卫兄何须如此客套?”

    又干咳了一声,韩卫十分审慎的道:“明日之战,事关成败,也就是事关生死存亡,不知我方实力够是不够?依我的浅见,必须俱有压倒性的力量,才能做致命的一击!”

    胡非烈微微一笑:“照目前的情形而言,我认为是足够了——”他又转脸注视公孙敬德,道:“敬德的看法如何?”

    公孙敬德望着他的这位好友——韩卫道:“老韩,眼下的形势,你不用担心,以实力论,我们仍占优势;除了胡老哥,裘二哥二位,有我及‘尚义门’下‘尊义三鼎’另二十名得力弟子,‘金枪会’的首席执事‘挑星追月枪’攀三水,‘豹尾棍’邵慎、‘白衣派’的‘白衣招魂’索斌,‘白衣渡命’应坚等,以上诸人以外,我们还请到一位未为人知的高手,只要他的底细一旦掀开,则所向被糜,胜券必然在握,戴玄云那一伙人态是死定了!”

    韩卫这才算定了心,笑得也不似先前那样苦涩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那位不会露面的高手,不知是谁?”

    神秘兮兮的一笑,公孙敬德道:“现在还不能说,他一直隐在暗处支助我们,到了该他亮相的时候,他就会出面;老韩,你且放心睡你的大觉,明天这个辰光,记得安排下庆功宴,看我们得胜班师,提着那几颗狗头回来共谋一醉!”

    双手互抚,韩卫连连点头:“我自将设宴摆酒,伫候捷报!这里先预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公孙敬德大笑道:“托福托辐,老韩,就讨你这两句好口彩啦!”

    于是,大厅里的气氛开始热络起来,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分析敌我形势,更有入在建议行军布阵的程序,光景像是果真等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柳残阳>>《沥血伏龙(台版)》

    第九章大泽遗恨

    还是由蔡老爷子蔡心悟门下弟子乔澹带引,乔澹仍然牵着那头摆样子强过实用的大黄狗,光天白日里,一行人众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十里混沼”。

    混沼的雾气依旧浮沉迷蒙,那种腥闷的味道亦一成不变,大小不同的泥潭浆泽偶而像是活的不时“咕噜噜”吐涌一阵气泡——这块恶地,昨天才吞巫了若干条生命,隔了一宵,却看不出在何异状,阴森沉寂,一如它往昔所呈现的面貌。

    这一次,胡非烈是亲自临阵,在左右的簇拥之下率众朝前挺进,他的人马一共分做两排,每排相隔五步,一字横列,逐步前搜,除了遇上较大的泥沼挡略,除形才稍有变化,就这么气势不凡的把火拼序幕拉开了。

    当他们甫行抵达混沼的边缘,戴玄云等人业已发觉,这一发觉,却不免触目心惊,戴玄云与他的伙伴不曾料到,在昨日那么连串的狠杀痛击之后,对方依旧拥有如此强盛的阵势,仿佛撒豆成兵,简直没完没了啦。

    现在,戴玄云与他的伙计们还聚在一起,没有分散,而眼见敌方气势如虎,不得不让他们慎重考虑:分组狙杀的方式是否照样可行?

    注视着在烟霭中移动的幢幢人影,伏在一株横木后的甘为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胡老鬼到底调集了多少人手来对付我们?经过昨天那一阵狠杀,我还当至少把他们的实力消灭了一半有多,怎的眼前却又冒出这一大堆牛鬼蛇神?借尸还魂么?”

    曹大宝僵着一张胖脸,双眸中一片萧索神情,他沉沉缓缓的道:“可能是我们并未全部采悉人家的力量深浅,也许是他们连夜又调集了帮手助阵,总而言之,今天的乐子大了!”

    马小七连连摇头:“姓胡的老家伙本事不小,吆喝一声,就有这多人头往他档下凑,这可是卖命,不叫分钱,他有如此的号召力,实在不简单。”

    方不去轻轻以手背在油布衣靠上磨擦,仍是一付“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凛然形态:“记着鲁大个的话,便包赢不输,至少也能弄个玉石俱焚的结局——一夫拼命,万夫莫挡;别看他们气派大,还得不怕死才行!”

    甘为善喉管里像掖着一把沙,讲起话来一下子变得恁般瘩哑了:“讲是这样讲,但他娘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众寡如此悬殊,要拼,难了……”默然良久的戴玄云打鼻腔真哼了一声,极为镇定的道:“没什么难的,对方有对方的合计,我们有我们的打算,只要大伙协同一心,集中力量,再不济亦能捞个对本对利回来!”

    方不去低声道:“他们的邀战法子变了,老戴,你看得出来?”

    戴玄云颔首道:“不错,这次没有分组分队,而是窝在一起并排挺进,不去,照你说,我们应付的方式该不该也换一换?”

    不等方不去开口,甘为善已抢着道:“这还用得着商议?人家是并肩齐步,拧成了一大股儿冲锋陷阵,我们如果仍旧沿用昨天的老法子分组狙击,十有八九要栽,看看人家这种阵仗吧,我们哥几个栓在一起怕都顶不住,再要放单了飞,包准一飞一个砸!”

    曹大宝也忧心冲冲的道:“老戴,若再分组,力量就更单薄了,你可得好生斟酌才是。”

    戴玄云低声道:“不去和小七,你们怎么说法?”

    马小七耸耸肩:“你的意思呢?老戴?”

    方不去平静的道:“我看老戴的意思似乎不大赞同聚在一道,正面抗拮?”

    点点头,戴玄云道:“刚才猴叫天业已代我说明了,咱们一共五个毛人,对方的人数多出我们几倍,即便大伙栓做一堆,恐怕也顶不住,而正面上阵,更缺少灵活游移的优点,极易被包围陷死,这样一来,利甩沼泽与敌周旋的意义就失去了,如果我们不仗着地形与天候上取巧,仅以实力和对方硬干,那里拼上都没有分别,又何须选在这个鬼地方苦耗?”

    方不去道:“完全正确,我反对正面硬抗,那么干准败无疑。”

    甘为善苦着面孔道:“老戴的顾虑当然不无道理,但是人手一旦分散,再瞧瞧人家那种阵势,老实说,心里真叫发毛,好比他娘螳臂挡大车,怎生挡得住?”

    哼了哼,马小七白了甘为善一眼:“你也未免稍嫌窝囊了点,什么叫螳臂挡大车?对方来势汹汹是不错,我们的反击力亦决不会小,他们就算大车,我们堪堪便是一根铁棒!自称螳臂,猴叫天,你多少把众家兄弟低估啦!”

    甘为善有些委屈的道:“我是就势论势,情形大不妙总不是假的……”方不去接口道:“情形不妙固然不假,但如何在绝处求生,于逆困中争胜算,就免不了得讲究方法,猴叫天,正面硬抗的策略决不可行,否则,我们五个人拴在一堆便也死做一堆了!”

    马小七道:“我赞成分组狙袭,别看他们人多势大,表面上摆得似模似样,一朝乱了阵脚,说不定照样狼奔豕突,混做一团,那辰光,在这沼泽地里,就有我们斩获的机会了!”

    甘为善瞧着曹大宝,道:“你怎么说?”

    曹大宝吁了口气:“经过老戴他们这一分析,我看还是照老戴他们的意思比较合适。”

    吸了吸鼻子,甘为善喃喃的道:“他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你们发落吧,好歹算做怀着刀子逛窑馆——豁起来干也就是了!”

    方不去转向戴玄云:“分组是怎么个分法?仍和昨天一样么?”

    戴玄云道:“得稍稍调整一下,仍和昨天一样,马小七岂不挂了单?”

    沉吟俄顷,方不去道:“这样吧,老戴,就叫马小七也和你一组,猴叫天同大宝一组,我独自行动——”甘为善瞪眼道:“你又不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莫不成刀枪不入?娘的,独自行动,充什么英雄?”

    方不去不以为忤的道:“我提出独自行动的要求,当然有我的道理在;我们哥儿几个当中,数我的水性最好,闭气功夫也比各位稍稍强上那么几分,这里是一片沼泽,处处泥潭,四方八面全是我潜伏隐蔽之所,四方八面也皆为我逃生遁形的至佳环境,试向诸君,在危机一发之际,你们有谁比我更容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