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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总提调司”的大牢里,有一间专为审讯重犯而开出的“留置房”,此房四壁皆为铁铸,仅有一扇小门可容进出,连个窗户都没有,房中但得一桌一椅,不论白昼黑夜,都须点灯照明,而灯是一盏晕蒙蒙的气死风灯,高悬屋顶,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了。

    “绮香阁”外仅存的那名伤着,经过包扎以后,神智亦已清醒,现在,他人就坐在“留置房”唯一的一张沉重木椅上,双手反铐于椅背,脑袋沉沉的低垂着。

    房中另站着三个人,他们是庄翼,钱锐,以及段大发。

    庄翼向钱锐点点头,钱锐大步走到桌前,双手扶着桌沿,和和气气的开口道:“朋友,旦请抬起头来说话。”

    那人缓慢的,吃力的将面孔抬起,嗯,是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物,长像还挺堂皇,就是经过这一阵折腾之余,人显得十分萎顿无神。

    钱锐笑嘻嘻的道:“首先,请问朋友高姓大名?”

    对方略一迟疑,声音低哑的道:“郡康……”

    钱锐“哦”了一声:“邵朋友是那个码头的弟兄?”

    喉结蠕动了一下,郡康艰涩的道:“‘一真门’。”

    回头望了庄翼一眼,钱锐又问:“今晚上,贵门下一共来了几位?”

    郡康叹了口气:“两个,其余三人是古前辈找来助阵的……”

    钱锐紧接着道:“你们五位分别埋伏在‘绮香阁’外,目地是否为狙杀本司庄总提调?”

    邵康乾脆的道:“不错。”

    钱锐笑笑,道:“庄总提调是河溯十州八府的靖安主治,技艺高强,你们只以五个人来伏袭他,不觉得过于轻忽了么?”

    郡康沮丧的道:“这是情报错误……有人告诉我们,庄翼在‘绮香阁’里有个花名叫‘凤凰’的老相好,两个十分黏缠,庄翼由于身份关系,每次去找凤凰,都是单人匹马,悄然来去,唯恐遭致物议,消息说,庄翼的习惯奇特,合欢之前,必大量饮酒,完事后则疲倦不堪,极易下手,所以,古前辈认为有我们五个人来,已经足够应付……”

    钱锐道:“你所谓的‘古前辈’,就是那‘大棍王’古瑞奇?”

    点点头,邵康道:“就是他。”

    钱绕和悦的道:“你清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狙杀我们总提调?”

    注视着钱锐,郡康道:“我清楚,相信你也清楚。”

    钱锐打了个哈哈:“那朋友,在‘一真门’内,你的职称是什么?”

    郡康坦然道:“‘八前锋’之一,在胡同里受害的那位,和我是同一级位。”

    钱锐道:“‘一真门’总共派出五个人来执行此项任务,除了你们两位,那三个是谁?”

    郡康的面颊抽搐起来:“这个,我不能说……”

    沉默须臾,钱锐道:“古瑞奇和‘一真门’的其他三人,现在何处?”

    郡康吞着口水,脸色灰暗:“也不能说……”

    钱锐平静的道:“郡朋友,因为我们一向尊敬贵门的叶老爷子,所以对朋友你他就十分礼遇,你可知道,一旦进来这个房间,鲜有竖着出去的,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免得伤了和气。”

    郡康的态度渐趋强硬:“人要有点骨格才能叫人,可以告诉你们的,我决无隐瞒,若事情涉及同门安危,自难泄露;江湖打滚这些年,什么是光棍,什么算孬种,我明白得很!”

    钱锐笑道:“莫非你不怕我们动刑?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在这方面,我们可是行家。“

    郡康冷着声道:“要怎么办,悉随尊便,反正我人已落在你们手上,是剐是剜,全看你们高兴,我上负大掌门期许,不愧于兄弟死难,苟活与否,并不重要……”

    钱锐道:“你这一片愚忠,自问划算么?”

    双目中闪过一道寒芒,邵康形色陋夷:“这就是江湖道义和你们六扇门传统回异的地方了!”

    钱锐不禁沉下脸来,微愠道:“郡朋友,不必自呜不凡,指桑骂槐,要知道你今天的身份,容不得你话无忌惮!”

    郡康提高了声调:“不管怎么说,危害同门,背弃良心的事我决计不做!”

    一直不曾开口的庄翼,忽然慢条斯理的插嘴进来:“那么,古瑞奇派来的那三个人,都是些什么出身来历?”

    晕暗的灯光下,映着郡康一张腊黄的面孔,他凝视着庄翼,先不回答问题,却出声反问:“你,约模就是庄翼了?”

    庄翼道:“正是。”

    郡康悲愤的道:“请你明白见告,今晚上的情势演变,是不是一个早已布妥的陷阱?”

    庄翼道:“完全正确,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已布妥的陷阱。”

    郡康咬牙切齿,额头暴起青筋:“是谁出卖了我们?你说,是谁出卖了我们?”

    庄翼神态安详的道:“我不能说,这和方才你不能说的道理完全一样。”

    身子一阵颤抖,郡康瘫软在椅子上,两眼空空洞洞的望着屋顶发楞。

    庄翼来回走了一趟,又站到桌边:“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郡康。”

    茫然看着庄翼,郡康有气无力的道:“问题?什么问题?”

    庄翼极有耐心的道:“古瑞奇派来的三个人,我希望知道他们的底细。”

    犹豫片刻,郡康才沙沙的道:“他们——呃,是‘白氏三虎’,跟古瑞奇颇有渊源……”

    庄翼转问钱锐:“听说过这三个人么?‘白氏三虎’?”

    钱锐耸耸肩:“耳生得紧,大概是从外地来的。”

    沉思了一会,庄翼道:“押他下去吧。”

    钱锐怔了怔,忙低声道:“老总,古瑞奇和其他人的下落我们还没有讯问出来,若不趁这个时候一塌括子犁庭扫穴,给他来个一网打尽,包管麻烦无穷,能闹得人疲马乏,神魂不宁……”

    庄翼道:“他不肯吐露,又待知何?”

    钱锐恶狠狠的道:“娘的,给他抬举他不受,我们就索性施一记下马威,刑具侍候,且看他是什么样的铜浇铁铸、金钢罗汉?我就不信姓邵的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