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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这件事写成了通讯稿,在学校的广播室报道。那些日子学校的各个角落里传说着一个关于哑巴娘的故事。学生们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从各方面关心哑巴娘,支持这个学生。

    此后的日子里,许多学生的行为也大大改观了。废纸片、烂塑料袋、伊拉罐、饮料瓶再也没扔进垃圾堆,而是装成一袋一袋的,堆放在楼道口,等候哑巴娘来取。多么伟大的人啊!多么伟大的母爱啊!二狗觉得身体内有了一种力量。想到这儿,二狗又想到了自已的娘。

    在没爹的日子里,他只顾自已,根本无暇去陪陪娘。他不知道,当时最痛苦、最需要安慰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娘。

    这时,二狗又恨起自己来。二狗开始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没能早日与桂西叔说。兰儿呀!二狗不是人呀!我对不住你啊!我不怪你,我在这儿祝你幸福!祝你与——他,白头偕老!想到这儿,泪水又潸然而下。

    二狗不想在祝福了,他的思维又开始转换。他又想到了那一片火红的柿子林,他、柱子、强子、兰儿,还有很多人他们在这儿捉迷藏,大伙儿跑来跑去,两小无猜,银铃般的笑声在整个树林上空回荡。自己就排在兰儿的身后,兰儿的羊角辫子不停在脑后摆动,夕阳的金辉洒在了一片片的枯叶上,映得满树通亮,连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也都会绽放出透亮的火花。

    这一次,我真真正正的祝愿你,我那可爱的兰儿;

    我祝愿你,那一片我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柿子林。

    二狗心中刚才的酸楚感全没了,这一次涌出的是一种向上的冲力。他再也不想多想,他觉得,他应该活下去。

    人生也就如此,我不再怨恨任何人,我要活下去,我要活出真我。

    二狗慢慢的感觉出自己还有微弱的呼吸,忙晃晃身子,这时,窗上的光气透射进自己的眼中。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二狗发现院子里早已站了好些人,有桂山伯、老枯叔、成叔、余叔、还有二叔。二狗硬撑着坐了起来,身子还是软软的,微低着头,背部向后弓着。二狗发现在众人堆里,还有一个人,忙用手搓搓眼睛,是张乡长。张乡长也来了,递给二狗一份关于二狗转正的文件。

    现在,二狗已成为一名正式党员了。

    “东叔没了,村子里不能没有村长,我们得推荐一名村长。实际上,这件事,东叔临终时已有了嘱托,提名由田二狗当村长,大家伙都在这儿,你们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我们同意东叔的推荐,二狗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我同意。”

    “对!我同意。”

    这种声音响彻云霄。

    “我宣布,经东叔提名,村委会一致通过,田二狗当选为田家屯村的村长。”大家纷纷鼓掌,张乡长又补充道,“田家屯村的书记我也不想再兼认了,等以后上了党委会,也让二狗来当。”

    看到村人们这么信任他,这么支持他,二狗这时候内心特别激动。他勉强站了起来,望着张乡长鼓励的眼神;望着周围群众那信任的眼光,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有的笑容。

    看着二狗的笑脸,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二狗没有被打爬下,他终于站起来了。二狗向院中慢慢挪去,这时,二狗发现在自已的近旁竟然还站了一个人,脸上红润的像那成熟的柿子,她用舌头舔拭着自己的泪水,她不就是兰儿信中所说的黑妮吗!二狗细细的把她多看了几眼。

    张乡长走了,大伙儿也散尽了,只剩下二婶和黑妮。二婶道出了一件事:这些日子,黑妮可急坏了,整天来到她跟前打听二狗的具体情况。一直都没笑过,还经常送些蔬菜让她给二狗改善生活。

    “二狗,黑妮她是真心的呀!”

    二狗没有说话,黑妮只是低着头。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在二婶的撮合之下,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二狗开始找人收拾屋子、买家具。成婶、成叔也乐坏了,自己的女婿竟是大村长,这个值呀!强子也时常回来,与妹妹整天进城买嫁妆。

    6月份的一天,二狗与村人正忙着给屋子吊顶。东婶突然闯了进来,公安局来人了,说你东叔在基金会贷了一万元款,现在基金会被取缔,人家来咱们这儿催款。说,如果不还款,他们就拘人。听说,他们还要找你呢?你看,猫蛋还没有毕业,你东叔又刚刚过世,猫蛋也没了,我一个老婆子连活都不想活了,那还有什么钱给人家呢?二狗呀!你东叔活着时对你特别好,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呀?

    二狗听明白了,这是他和东叔给聋子李的儿子张宇航上大学时贷的生活费。因为基金会经营不规范,里面有许多非法的呆账、死账。现在国家硬性取缔,所贷之款势必限期追回。

    “东婶,别急,你先告诉他们,这事由我一人承担,明天我就去还贷款。”

    “这,这不行吧!不能这样,与你有啥关系。”

    “东婶,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东叔的接力棒我得接过来。”

    东婶半信半疑的将这话传到了公安局同志那里。

    因为这是村长发话,公安局的同志也便回去复命。

    二狗家的活也就完全停止了,二狗蹲在墙根琢磨起这一万元来,要尽快筹这一万元钱,这可不容易呀?唉!我可能又要对不起黑妮了,自己手头这八千多元还是买家具的,房子刚装修完,家具还没来得及买。干脆,就全部凑过来吧,啥事急咱顾啥事。除了这,还有2千元往那寻呀!

    二狗吃完晚饭已是8点左右,一个人来到黑妮家,开门的是成叔,大家都在看电视呢。成叔、成婶早已闻到这件事情,忙让女婿坐下,成叔、成婶拿出了一个方盒子,递给了二狗。二狗揭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十五彩的绸缎被面,这不是自己给黑妮家送的两千元彩礼吗?二狗傻呆在那儿,不敢在往下看。

    “叔、婶,你们这是干啥呀?”二狗连忙跪在成叔、成婶的跟前,发出低低的哀声。

    “二狗,你快起来。”成叔、成婶忙双手搀扶起二狗,“黑妮听说基金会催款,听说聋子李家的事之后,她也为你和东叔的举动骄傲。她觉得:结婚只是个形式,是给旁人看的,只要你心中有她就行。二狗,我和你叔支持你,只要你们以后过得好,咱婚事一切从简不就行了吗?”成婶含着泪边说边将钱盒子硬塞到了二狗的怀里。

    黑妮给二狗端来了茶水。

    二狗着实感动,在这种关键时刻,成叔、成婶竟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他觉得自己一个年轻人在这两个老人这里无地自容。黑妮对他可真是太好了,他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会珍惜黑妮,对黑妮好的。

    第二天,二狗就到基金会将贷款连同利息全部还上了。

    这个月的二十六号正好是个黄道吉日,在众乡亲的帮衬之下,二狗与黑妮完婚。那一天,天气睛朗,日头显得特别的高。强子也回来了,大家纷纷祝福,黑妮没有披盖头,也没有穿婚纱,二狗也没有崭新的礼服;那一天也没有摆酒席,没有吃酒划拳声,可这个小院子里的热闹景象远胜过集市庙会。

    新房是土坯子,屋内墙壁却特别白净,那是前些日子新粉刷的,顶部是用竹子和白纸给吊的顶。没有太多家具,没有太多摆设,只一旧式的柜子和两只破凳子。

    傍晚时分,二狗领着黑妮来到村西头的柿子林。一片金色的余辉,一片火红的像火一样的柿子。

    二狗与黑妮立于树下,静目远视。

    “黑妮,你爱这种景致吗?这可是田家屯的一大特色呀!”

    “我知道,非常美,你最喜欢。你喜欢,我也喜欢。”

    “黑妮、原谅我的过去,好吗?”

    “你别说了,谁还没有过去呀!我能理解。”

    “黑妮,你对我真好。我可真是有福,是上天将你赐予了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月亮的银辉洒遍了整个树林,密密的树叶却隔出了一条黑色的带子,那是二狗最幸福的一夜,那是一个成为直正男人的开始。这一夜他长大了许多,许多。

    忙活了好一阵子的婚事,二狗又和村民们大干了起来,二狗想帮助村民大搞畜牧业,打算先和几个党员商量一下这事,从信用社贷款,然后再买些奶牛,让田家屯人先富起来。

    二狗好久没见到余叔了,虽说余叔的儿子柱子娶了兰儿,可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生气。他倒感谢起柱子来,这使他重新发现了黑妮。况且余叔对他也是特别的好。二狗给黑妮打了声招呼,便朝余叔家走去。

    刚踏进门槛,二狗愣了,桂西叔和桂西婶咋也坐在屋门口呢?一脸窘迫,衣衫也特别褴褛,整个人像霜杀了一样。与从前的桂西叔、桂西婶大相径庭了。

    他们俩口一看二狗进来,忙向里屋躲去。这时余叔从后院出来,他这些日子没去做生意了。田余招呼二狗先坐在院子里,慢慢给二狗讲起故事来。

    原来,催东叔还贷款那天,公安局也找过桂西叔。桂西当包工头有钱那是不错,那搭本的十多万元不是自己的,全部是从基金会贷的。后来,大儿子,二儿子安排工作,花了一些。再加上自己包活时,工地上还出了两起事故,又搭进了好些。本来打算让两个娃来还,现在娃们在外面都要买房,都过得不太容易,自已老两口还常常有病缠身,钱最后也没还上。后来也就再没包活,修了一座院子在家养老。所剩也就五六万元了。

    催款当天就已还了一些,可剩下的实在没办法,只好将家中的物件又变卖了一些,从两个儿子那儿要了一些,还向余叔借了一些,可还差一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