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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娃娃们扭起了秧歌,唱起了歌儿。张乡长也赶来了,大家伙望着那白中带黑、黑中带白的家伙,心中乐极了。这可是大伙儿走向富裕生活的开始呀!

    田家屯到处都处都是笑声。二狗用皮鞭一头一头往下赶,桂山伯则按照签约合同招呼大家伙领奶牛。最后还剩了两头较小的,为了表示村委会和大伙儿是站在一起的,二狗和桂山伯也签了合同,两人领走了最后的两头。

    说也奇怪,这些奶牛可真是宝,一年不到,大伙都按照合约将贷款还上了,而且还净赚了一万多块钱呢。

    原先养了奶牛的村民乐得合不拢嘴,二狗甭提有多高兴了,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强子所说的事业吧,自己应该也算取得了成绩了吧。他的心中又萌生出一种兴奋之感。二狗开始筹划起自己以后的日子来,等自己和黑妮有了娃,他也要让自己的娃像强子那样做一个活得充实的人,不,他又改变了,他觉得应该像胜利那样上大学,成为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

    村里的人尝到了甜头,没等二狗号召,许多人便自愿到信用社去贷款,到富阳县去买奶牛。一片热闹自不必说了。

    春上刚过,二狗家奶牛要下仔,找来兽医站的吴站长,小牛仔顺利临产了,是个小乳牛,吴站长刚烤完火,小乳牛便活蹦乱跳起来。村上还有许多人来看呢。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一个小乳牛可是一万多呢!村人可羡慕死了。

    在二狗的带动之下,田家屯的变化早已日新月异了。

    二狗坐在炕角,思索起自己的家事来。黑妮与自己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可一直也没有一点动静。

    开始二狗一直也没有当回事,将卖牛的钱拿出来筹划盖房,成婶也急了,强子的娃都三岁了,可黑妮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一点的动静。到处赶庙会上香拜佛,祈求黑妮早日能怀上孩子。又过了半年,二狗和村上的绝大多数都住进了小洋楼。

    正当大家伙都在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时候,县城里传来了田大局长的死讯,整个村子再一次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之下。听田大局长的儿子说,七伯当上局长一直很忙,普六、普九忙的七伯昏头转向,一直拉肚子,也没当一回事,只是买了一些常用的药物凑活一下,谁知一直没有作用。后来,局里硬让七伯去县医院检查,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最后诊断为肺癌。七伯家人不大相信,带着七伯到市上去检查,到市上医院检查后,结果与县上的检查一致。回来后就住进了县医院,局里每天都会有人去陪伴。

    一年后,医院给七伯做了化疗。总算又延续了一年,最后,癌细胞早已扩散到了全身,人已成了一幅骨架了。大伙的爱最终没能留住慈祥可爱的七伯。

    七伯的后事由二狗主持,田泥、田余、田焕叔操办。棺材是二狗和大伙从县城回来的,一路上大家沉默不语,眼睛里凝结着泪珠。按照农村的规矩,死人是不能进村的,七伯的棺材拉到村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阻挡,人们静静的站在两旁,等候七伯的尸骨还家。这种举动是统一的,没有人喊口令,更没有人合计。七伯的儿女们,扶着父亲的棺板,哭嚎着。他们齐刷刷跪在村口,向在场的农人深深的跪拜了三下。

    七婶因为悲哀过度,还躺在县医院里呢。七伯的孩子们早已哭得声音嘶哑,痛不能言。经二狗与县上商量,县上出资,全村人帮忙,开始准备起七伯的后事来。

    七伯的事成了田家屯人的大事,村人每天都到七伯的灵前烧纸、祭奠。虽则许多人与七伯并无深交,可大家仿佛觉得七伯每天都在田家屯,因为七伯的心在田家屯,他一直没有忘记田家屯。他永远是田家屯的人。

    村人给七伯开追悼会的那一天,天公仿佛也对七伯不舍一样,下起了毛毛细雨。县上来了许多人,不仅有政府机关,教育局,还有县上的各个单位。大车小车排了几百米的长队,把个道路全给占的满满的。车一色是黑的,七伯家的门口挂着许多挽幢,还有那一叠叠的花圈如山如海。

    开追悼会时,悲鼓低捶,哀弦微奏,人流如潮如海,所有的人胸前佩戴着白花,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用手擦拭着泪水,从七伯的灵前缓缓走过,田家屯成了泪水的海洋。11点多时,细雨突然变成了大雨。人们没有遮挡,这里也没有言语,队伍依然整整齐齐,任凭雨水从脸上流下。

    大地为之震颤,天公为之动容,中国共产党失去了一位好党员;我们县局失去了一位好领导;田家屯上失去了一位好乡亲;妻子失去了一位好丈夫;孩子失去了一位好父亲。县文教局局长正在含泪致辞,那是一种颤栗的、几乎苍老的悲鸣之声,那一字一句像是敲击大家心灵的哀鼓,那鼓槌敲下,大家的眼泪就像一串雨珠子一样往下滴落。下面不时爆起一阵哭声,局长沉痛述说着七伯的生平,可二狗却怎么也静不住了,回想起以前与东叔的数次交谈与交往,二狗心痛的厉害。那眼泪像是自觉的一样,“扑簌簌”全泻了下来。

    多好的一个人啊,心里装着村民,永远那么朴素,永远那么平易近人。

    望着灵前七伯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多么希望这是梦中呀!不,连梦都不要做。

    那一天,这样的哀鸣场面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许多人连饭都没吃,大家依依不舍的退去。等到车散人尽的时候,已是下午七点左右。

    又是一晚的悲哀唢呐;

    又是一夜的泪水号角。

    二狗一直守到了天明,又来了一拨人,那是七伯的生前好友,是来给七伯送殡的。一会儿,七婶也硬撑着坐着车回来了。一夜之间,七婶竟然头发全白了,人也衰老了好多,完全不像那次他与东叔去的那么年轻、利索了。

    人还是一拨一拨的来着,人们纷纷来安慰七婶和孩子们。

    送殡的路上,大家行的特别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大家生怕打扰了七伯。实际上,抬棺木的不是本村的人,而是七伯生前的同事,遇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们显得特别小心,生怕颠着七伯。

    那是一支白色的长龙。曲折蜿蜓,只有一个开始,没有终点。在一片静谧的气氛中,几声悲鸣掩埋了七伯的尸体。

    在回家的路上,二狗碰见了强子,他也回来了,不过因为学校太忙,所以回来的就迟了。强子的许多事都是七伯给办的,二狗能够看出来,强子比任何一个人都痛苦,一路上只是低着头,低声啜泣。

    回到家,二狗想开导一下强子。

    “强子,人已去了,你也不必伤心,我知道七伯对你好。”

    “二狗,你不知道,我对人生可算看透了。这人的生命咋就不能由自己作主呢?真是‘争天夺地一场空啊’。七伯也算是一方诸候,一辈子轰轰烈烈的,在教育这快土地上作了那么多惊人的成绩。你看,这又是什么结果呢?”

    “强子,我明白了你对人的‘死’不能理解。这实际上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不是说过吗?人生只要活得充实一些也就够了。对不对呀!”

    “二狗,我又何尝不知呢?人这一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死’这个命运,这是勿庸置疑的。唉!二狗,你是不知道呀?”

    “强子,到底怎么了,你心中一定有啥事,今天说话全不像那天我与你妹子去你学校时的气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吧!”

    “好吧!不瞒你说,我呀!是真有事,而且事还不小呢,一个月之内我原来的中学就死了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

    “不仅是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30多岁的年轻人。太惨痛了,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听课呢,可这一眨眼的功夫竟全都没影了,你明白不明白一个月之内失去两个亲密同事的感受呀?”

    “明白。”二狗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字字显得特别沉稳。

    强子有点后悔了,不该说这些言重的话,二狗一年之内失去了两个亲人,你说他能不知道吗!强子不敢再说话了。两人一路默默地回到了家。

    忙完了这些事之后,黑妮的事成了二狗家的最大事了。

    黑妮一直还是没有动静,二狗这下可犯愁了,他与黑妮开始坐在一起商量起孩子这件事来。黑妮也心慌了,他们应该去检查一下。

    这日上午,成叔、成婶送女儿和女婿一直到了路口。两位老人觉得心情特别沉重,不知此去会有一个什么结果。老两口的心几乎要纠结在一处了,他们怕没有孙子,又怕会出什么事。送女儿和女婿上了车之后,两位老人一直立在原处,不肯回家,想一直等在那儿,听好结果。

    “强他娘,回吧!都出嫁的人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们都已老了,不用这么操心了。二狗,他毕竟是个好孩子,咱们把妮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强的娃已经四岁了,可妮的娃连影子都没有。你说,我能不心急吗?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若是真有点不好的事,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哇哇”的大声哭起来。

    “都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心怎么还这么小呢?你,你就……”话还没说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泥叔硬拉着泥婶慢慢朝家挪去。

    二狗与黑妮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人的脸难看,吓得车上的人都不敢说话,还以为又出人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