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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李哲在我面前是一个样,在医院里又是另一番面貌,那么,这个善解人意的流云,会不会是他表现的另一面?会不会是他介入我生活的另一种方式?李哲的评论性文字很有特色,这和流云何其相似?

    探索欲,是一种很让人着恼的东西。

    一旦产生,它就不可遏制地催促我去发掘真相。

    我想了想,试探着打下:“你玩不玩电子游戏?”听说在美国,外科医生会通过玩电子游戏的方式来锻炼自己手指的灵活度。

    “玩的,怎么?”流云很快应了。

    “都玩些什么?有没有好的给我推荐推荐。”我曾看李哲玩过模拟飞行游戏《batflightsimtor3》。

    那个变态的游戏几乎把pc键盘上的105个键全用上了,光是看屏幕上花花绿绿的仪表就让我晕了半个小时。

    玩的人需要根据形势,在百分之几秒的时间内去选择正确的键并且按下去,稍有差池就是机毁人亡,偏偏李哲能玩得轻松自如。

    流云顿了一下:“我只是随便玩玩,而且我玩的,女孩子一定没兴趣。”

    他跟我打太极呀。

    我锲而不舍:“你说来听听。”

    流云却转移了话题:“卿卿,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什么开心的事,说来分享一下?”

    “没什么开心的事。”我斟酌了一下,故意打下,“前几天我和一个朋友意外地发生了超出友谊的关系。

    虽然对方人很好,可我还是很烦。”

    “既然结束了过去,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流云的回复飞快闪出,显然是不假思索。

    我发了个闷闷不乐的gif卡通图片:“谈爱太累,而且我对爱情越来越没信心,不想也不敢再对任何人付出感情。”为了尽量测试出流云的真实反应,我又添上一句,“上次碰到ex,我发现他对我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

    第十章爱情是一场浩劫(2)

    流云那头停了片刻,总算有字冒出来:“卿卿,时间会改变一切,你的快乐和幸福应该在未来,而不是过去。”

    天,流云说的话,差不多全是偏向要我接受李哲的!

    我再接再厉,做出落寞感慨状:“我的白色爱情,今生只会有一次,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不管未来遇到谁,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

    流云沉默了很久,再无动静,不知是深受打击,还是在考虑该怎样措辞。

    如果他真是李哲,那就绝对不能给他充足的时间去伪装。

    我又狠狠加上最后两句:“我想好了,如果将来我真的孤单寂寞,就找一个sexualpartner好了。

    这个sexualpartner最好是陌生人,和我的生活圈子没有交集最好。”

    “不要!”我的鼠标刚点了发送,流云几乎是在一秒钟后立刻回了这两个字。

    bingo!流云的激动,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网友该有的正常反应。

    计算起来,我第一次在酒吧碰到李哲时,正是我从那个文学网站和qq上消失的那段日子。

    难道他是因为我从网络上失踪了,才认真地追寻到现实生活中?

    直觉加推理,我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肯定,网络那头的人就是李哲。

    “卿卿,不要因为一棵树不好,就否定了整个森林。

    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流云歇了歇,又补发过来两句。

    定定地看着浅绿背景下对话框里的字样,我有些心乱,不觉点了关闭。

    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李哲竟然利用流云的身份来倾听我的心事,探知我的一切。

    李哲知道我喜欢吃小杨生煎,知道我欣赏怎样的房间风格,知道我喜欢看《钢琴教师》,原来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因为流云知道!

    如同他最初偷拍我的照片和视频,而今他一样在试图偷窥我的心理。

    难道爱一个人就这样欺骗她?就是把她放在显微镜下,从外表到隐私、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放过地看个一清二楚?

    一瞬间,我冲动得想打电话,找李哲问个清楚。

    然而,念头只转了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抬眼望望窗外的街道和行人,很奇怪,我不再生气,只是有点失望。

    理智地想,无论是现实生活中的李哲,还是虚拟世界里的流云,从开始到现在都对我不错,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实在没必要苛责他什么。

    适意地靠着椅背,身体某处渐渐柔软起来,我忍不住自嘲地笑。

    是呀,只要对方不是王维东,杜辰薇其实是很宽容大度的。

    李哲,杜辰薇不爱你,所以就算你做得不够好,她也不会在乎、不会计较,她只会从根本上无视你的种种行为,你明白吗?

    既然我和李哲只是普通朋友,彼此就要界限分明,所谓同居密友的时期也该彻底结束了。

    当晚,我去李哲家收拾东西。

    怎知忙了一晚上,也没看到他回来。

    我抱着杯苹果汁对着电视,无端想起那天维东离开时的眼神,有些心神不宁。

    看看时钟将近一点,李哲还是不见人影,明知他如果在值班,八成会关手机,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拨了他的号码。

    右眼皮诡异地狂跳不止,漫长的“嘟——嘟——”接通音,听得我心躁。

    没人接听,我还是固执地一拨再拨。

    只要让我听到李哲的声音,就算他只说一句话,我也能安心了。

    终于,有声音传了过来,“你好,这里是rj医院急诊室,伤者李哲正在急救中,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出了什么事?”右手一抖,苹果汁险些泼了一地,我一阵心悸。

    “110送伤者来时,伤者身上多处外伤,目前正在做详细检查和诊治。

    你是伤者家属的话,请尽快赶来。”

    来不及多想什么,我冲出大门。

    预感成真的恐怖感觉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我的全身。

    奔到急诊室时,医生公式化般的告诉我:“他遭到群殴,全身外伤不少,流了不少血。

    幸而没伤到心肝脾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目前最严重的是,他右手明显被人故意用硬物重击过,右手手腕和食指中指的关节软骨,都已经确诊是粉碎性骨折,就算治愈,右手今后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

    第十章爱情是一场浩劫(3)

    耳边有些轰鸣,我突地听不清后面的话,只看到惨白的垂帘后,全身裹了数处绷带的李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心底,有个声音突然大声说:“不要怀疑,李哲受伤一定是意外,不关维东的事!”

    另一个声音却在嘿嘿冷笑,“为什么不怀疑?你又不是没见过维东年少时的狠劲。

    何况他那天在医院里,明明说要帮你看看李哲对你到底怎样。”

    “不会的,维东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

    他不会因为讨厌李哲,就叫人残忍地毁了他的手,毁了一个男人事业上的全部希望和光明前途。”前一个声音小小地辩驳着。

    后一个声音变得麻木而无情,“杜辰薇,人会变。

    今天的王维东,你究竟是否真正认识和了解?”

    怔怔坐在李哲的床边,我深深把脸埋入手掌里,脸颊贴上掌心,竟是一样的冰凉。

    门外,死一般的沉寂,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遍布空气中,压得我几欲窒息。

    “……小薇。”不知几时,李哲慢慢睁眼,微弱地叫了一声。

    我近前去,竭尽全力地挤出笑容,“你醒了,太好了。”

    李哲专注地看着我,仿佛我们远隔天涯海角,有几百年没见了一般。

    我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里一片黯淡无光,然后,目光又渐渐温柔如春水,漾着无边的深情。

    “……看到你真好。”好一会儿,李哲悠悠地说。

    他抬了抬右臂不行,最终换了左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他的左手,每根手指都纤长优美,触起来柔软圆润,富有弹性。

    可是,他的右手却包了重重的石膏,永不可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从今以后,再没有价值千金的妙手,再没有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他博得无数赞誉的医生生涯也将不得不告终!他却对我说,他更在意的是此刻能看到我!

    心突然软得再跳不动半分,有什么好似决堤的洪水,汹涌着占据我的每一缕思绪。

    脸上温湿一片,我飞快地用手背抹去眼泪,偏过脸,不想李哲看到我的感伤。

    “到底是谁这么对你?”我勉强控制情绪,哽咽着问。

    “不要哭,”李哲眉宇间满是疲累,渐渐合了眼,犹如在梦中呓语,“那些人我不认识,大概六七个,突然冒出来……”

    默默放开李哲的手,仔细帮他掖好被子,我打开床头柜上李哲的手机。

    果然,傍晚六点多,有维东的电话呼入记录,通话时间很短,不过一分多钟。

    推论起来,莫非是维东约了李哲见面详谈,然后李哲就出事了?

    深吸口气,我匆匆出了医院。

    十二月的夜晚,瑟瑟冬风虽有些底气不足,但夹了细雨,足以让人感到砭骨透心的冷。

    疏枝交横的法国梧桐下,我裹紧孔雀蓝的长外套,快步走着,在森森寒意中越来越清醒。

    我对维东的怀疑,要么像一根尖锐的刺,从此嵌在心上,折磨得我寝食不安,要么查清楚事实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正,我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