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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薄引仿佛被最后一句打动了,停了步子,说:“好吧,我会跟系主任说几句。

    还有,办签证的那些材料,你回去准备一下,尽快交给我。”

    “好。

    谢谢宋老师。”目送宋薄引离去,我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当初我对季洁说女孩子不要主动,是否今日她就不会落得这般结局?

    如果当初我够机敏,看出她已深深坠入爱河,正处于智商为零、失去正常判断力的阶段,我一定不会轻率地说出那样的话。

    可惜,世间的事,总是经不起假设。

    第二十二章不做第二个“俏黄蓉”(3)

    “辰薇,这件事要我说,压根儿就不关你的事。

    现在的学生,从小就被父母宠得什么都有,没受过什么挫折,心理承受力太差。

    一失恋就闹自杀?要是大家都像这样,那中国人口早就不用政府制定什么计划生育国策来控制了。”

    旅游回来的周瑾,容光焕发,已完全从陈瀚生的阴影里走出来,一边做ptes,一边眯了妩媚的丹凤眼笑对我说。

    “什么辅导员,不干就不干!工资少,杂事倒挺多。

    学生出了点事,又是第一个被推出去挨家长骂的,这是什么世道!”老妈也不知打哪儿知道了季母到系里告状的事,当时就怒了。

    我默默仰望天空,想象中远方的李哲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疼惜地抱抱我的肩,说:“到底是个小女孩,你能帮就帮吧,可自己也别太辛苦。

    不然你瘦了,我会心疼的。”然后我会倚到他胸前,感受他的温暖,获得无限信心和力量。

    这些天从白天到黑夜,牵挂着自己心爱的人,诗意的说法是“幸福地忧伤着”,现实的情况是“经常发呆加失眠”。

    然而,思念归思念,担心归担心,地球依然在转动,还是需打起精神做好自己的事。

    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询问了季洁同寝室的人,大家异口同声说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

    又去见了季洁,旁敲侧击地打听她意中人的情况。

    季洁竟是死心眼,宁愿哭,也不肯回答任何问题。

    告辞时,我看到沙发抱枕下压着一本书,一个素雅的书角露出来,上面有个“源”字。

    《源氏物语》——寒假时季洁和宋剑桥一起翻译的书。

    回想起季洁过年时改成娴静可人的着装风格、开学时季洁说“跟他一起,只会学习越来越好”、很久以前季洁说“宋老师,你是我的偶像”……

    一刹那,一连串的琐碎片段在我心头飞快掠过,如散落的珍珠,被一根隐形的线连起来,形成一条完整的项链——季洁,喜欢的那个人是宋剑桥?

    带着疑问,我急急拨了宋剑桥的电话,没人接听。

    看看课表,我索性直接冲到他上课的教室门口,等下课铃声响。

    宋剑桥依旧和这段时间的表现一样,看到我调头就走。

    追过去挡在宋剑桥面前,看看他略显憔悴的脸,我对自己的推测更确信了几分,“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季——洁。”

    “没什么好谈的。”宋剑桥抬眼瞧瞧我,一转身进了旁边的教师休息室。

    我跟进休息室,随手关好门,拖了把椅子郑重地在宋剑桥对面坐下,“我知道,季洁对你很不一样。

    而且,她到现在还是很固执,钻牛角尖……”

    在某种程度上,我幻想着季洁和宋剑桥只是情人间闹别扭大吵了一架,只要有一方肯低头认错,就能和好如初。

    然而理智上,我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太低。

    “她有什么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宋剑桥漠然地打断我。

    季洁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脸,倏地闪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故意冷笑一声,“做老师的,对仰慕自己的女学生始乱终弃,弄得她吞安眠药自杀,还说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两个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

    为今之计,只有使诈,引宋剑桥自己说出来了。

    宋剑桥清秀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什么叫始乱终弃?我早说过不会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地贴上来,能怪谁?”

    果然,和季洁有纠葛的人是宋剑桥!

    “可是季洁说……”记起那晚季洁黯然心伤的言辞,我逼视着宋剑桥,“你明明说过爱她的,还说她是你见过的最纯洁的女孩子。”

    “不错,我是说过,那又怎么样?”宋剑桥满不在乎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润喉,“至少在她傻到为所谓的爱情自动献身的时候,她确实是个干净的女孩子,也确实值得别人说一句爱她。

    只不过,现在没感觉也没兴趣了,当然是分开来最好。”

    瞪着眼前的人,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人是宋剑桥,那个曾经纯情得把一张讲座的票塞给我就会脸红的宋剑桥?

    第二十二章不做第二个“俏黄蓉”(4)

    明明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欢对方,面对她的主动靠近,偏偏要顺水推舟地玩下去。

    一时高兴,顺便说两句情话哄骗哄骗她,弄得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真爱。

    再一时高兴,干脆利用她纯真的感情,顺便诱奸一把,坦然觉得对方为爱情献身?而今,厌倦了,玩腻了,就说不要她,说自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逼得她伤心欲绝,情愿以死来结束失恋的痛苦。

    这个男人,如此恶劣地玩弄别人的感情和身体,还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是始乱终弃,真正是无耻到极点!怎么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宋剑桥?

    我正发怔时,宋剑桥猛地转向我,眼神像尖锐的刀刃,夹着厚重的寒意刺过来,“杜辰薇,不要装成一副吃惊愤怒的正经人模样。

    你想说我无耻就说吧。

    我再无耻,也不会像某些人,表面上是端庄善良的淑女,假惺惺地对谁都很好很关心,其实骨子里淫荡成性、不知廉耻,做的事更是一件比一件肮脏下贱。”

    “宋剑桥,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血口喷人!”生平第一次,我听到别人用这样恶心的字眼来指桑骂槐地说我,热烘烘的火气噌噌地蹿上胸口。

    “说清楚?”宋剑桥上上下下扫视着我,忽而极暧昧地压低声音,“说你和你那位怎样的淫乱放荡,还是说你是怎样耍尽手段得到去princeton的机会?”

    我昂然迎上宋剑桥赤裸裸的审视目光,“我和李哲怎样是我们的自由,不关你的事!至于去princeton,不是你希望的吗?你自己也说过,你爸爸看过我的论文,说写得很好。”

    “是啊,你要怎样是你的事,关我什么事!”

    宋剑桥恶狠狠地望着我,有些失控地大笑起来,“杜辰薇,你既然自甘下贱,就不要摆出一副贞静纯洁的模样来骗所有人!”

    “爸爸说你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最得意的弟子,真是至高的评价呀!从前我还傻到为你高兴,以为爸爸看重你是好事。

    其实是什么,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宋剑桥咬牙切齿地一句句说着,眼睛都有些红了,“我问你,爸爸即将在《asianstudiesreview》上发表的文章,凭什么把你的名字写在‘第二作者’一栏里?一个硕士生的名字,能登在国际性学术刊物上,也算咱们系头一回了。”

    “再有,季洁出事,系里要你辞职,爸爸凭什么一个劲地帮你讲话?季洁的妈来闹成那样,爸爸还说你年纪轻,处事不周是难免的,说相信你有能力把季洁的事完满解决,要系主任再给你个机会!杜辰薇,长得漂亮是你的资本,你就用你的身体去换取一切吧。

    你放心,我不会戳穿你,我只会鄙视你!”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理智尚在愤怒震惊中没回过神来,我的手已狠狠给了宋剑桥一个耳光。

    手心热辣辣的,痛得厉害,可胸臆间堵得更难受。

    我一直以为宋剑桥最近不理睬我,是因为我和李哲那次的亲密刺激了他。

    我一直以为宋剑桥本性敦厚,是不失赤子之心的至诚君子,是可以做朋友的那种人。

    却原来,我错了,大错特错!

    这个男人,自始至终,就是用龌龊的眼光在看待一切,揣测一切!他竟然凭着看到的一点点事,就胡思乱想,暗指我和宋薄引有染,诬蔑我是用身体换取了去princeton的机会!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朋友!

    宋剑桥手扶着腮帮子,直勾勾地瞪着我,仿佛极不甘心。

    我攥紧拳头,仰着脸冷冷回视。

    门外,清脆的上课铃声突地响起,刺激着我的耳膜,让我猛地清醒过来。

    此刻意气用事,于事无补,还是摆事实、讲道理是上策。

    想到季洁,我深深吸了口气,“宋剑桥,怎么说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希望你能尊重别人,也尊重你自己。”

    “有些事,我根本不用向你解释交代,不过我还是想说一次——只说一次。”

    “你听好。

    第一,你爸爸将在《asianstudiesreview》上发表的文章,从头到尾都是我写的,是你爸爸硬要帮我推荐发表、硬要占据第一作者的位置,这件事你可以去你爸爸的电脑里查证,相信里面还有我上学期末交的论文第一稿。

    第二,是我恳求宋老师,帮我跟系主任说说,让我继续留任辅导员,因为我想帮季洁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