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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好聚好散 > 第15章
    “韩──”他总爱在那时吻她,截去尾音。

    她依然不间断地画他,不同的是,现阶段她可以画很居家的他,清晨睡醒性感的他,欲望餍足后慵懒欲眠的他……

    他牙膏习惯从最下方挤,然后将扁掉的部分一圈圈往上卷。

    他思考事情时,指尖会无意识轻轻敲击桌面。

    他有些小小的饮食习惯,不吃生冷的食物、拒食动物内脏、讨厌杏仁味。

    抽出免洗筷,他会顺手将塑胶套打上好几个结,问他却回答:“我手贱。”直到好久以后,他才告诉她:“打一个结有三个动作,围成圈,穿入,拉紧。我每打一个结,就在心中说一次──我、爱、妳。”

    他吻她时,会先浅尝细吮,直到她双唇发痒、气喘吁吁,才深吻纠缠。

    床笫间,总因她身体比一般人娇弱,他极为自制,多以亲吻、抚慰等前戏为主,代替惊猛的情欲宣泄,只因不舍她隔日又腰酸背痛。

    而她,也不舍他的压抑,有时会不顾一切去挑逗,于是她知道,原来高潮时的他,会紧扣住她的腰,失控地在她肩头咬出一圈圈齿印。

    ……

    她在画的每一页,洋洋洒洒记录这些她观察到,属于他的小特性,一点一滴收藏全部的他。

    他问:“妳要画到什么时候,画不腻啊?”

    “不腻。”她想一直画、一直画。“就画到──不爱的那一天吧!”

    他凶巴巴地瞪视她。“那妳最好有所觉悟,这辈子画不完了!”

    于是他们约定,她每画完一本,就亲手送给他,画满十本,他要向她求婚。

    有一年冬天,健康宝宝的他难得染上重感冒,平日愈是健壮的人就愈是病来如山倒,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谁叫他老是仗恃着身体好,要他多加件衣服像是要他的命一样。

    她嘴里骂活该,心却揪疼得难受。

    那几天他坚持分房睡,除了怕夜里咳个不停会惊扰她好眠外,更担心身体不佳的她会被传染。

    分房是为了安他的心,她根本没办法睡,一夜起来好几趟,替他盖被、将床头凉掉的茶水回温,非得时时确定他安好,没有发烧或哪里不对劲。

    黑暗中,他握住轻抚在他脸上的柔荑。“去睡吧,晚晚,我没事。”

    “嗯,我知道,你快睡。”

    一片阒黑中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只见那双眸子,异常清亮、专注──“我爱妳,晚晚,很爱、很爱。”

    这一句话,深深刻镂在她心底,永世不忘。

    他病愈后,她开始学织毛衣,往后,他衣橱里所有的毛衣、围巾全是出自她的手,他没再买过毛衣……

    那么多、那么多共有的美好,说也说不完,曾经那么珍惜过对方,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样深重的恩义,如此浓烈的幸福,最后会落得抓了满掌的空虚,以及遗憾。

    “醒来,晚晚,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醒来?难道她现在是不清醒的吗?

    “我这样,不好吗?”她疑惑。

    “不,不好。”

    “你究竟在找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在找……我在找……”声音低不可开。“快乐。”

    “你的快乐,遗失了?”

    仍是那愁虑的叹息。“不,我找的是──”

    最后的语句,回荡在将醒未醒的耳畔──“妳的快乐。”

    她的快乐,在哪里?

    独自走在同样的红砖道,越过精品店及食品材料行,这一回,双脚自有方向。

    这家豆花店,他们常去吃,因为不能吃冰,于是他折衷让她吃豆花消暑,老板娘很熟了,还说哪天他们结婚记得送个喜饼给她,她要请他们吃一年免钱的豆花,当是勉励他们比这家店龄更久的爱情长跑。

    前头有一家宠物专卖店,她好喜欢那只哈士奇,但他说什么都不让她养。只有一次被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打动,让她玩了一会儿,结果当晚就又喘又咳,他又气又心疼,整晚照料,搂着她不敢睡,当下更加下定决心,死都不让她养任何宠物。

    路的尽头有条巷子,弯进去那栋纯白的宁静建筑,大厦管理员没拦阻,而是熟稔地打招呼:“季小姐,好久没回来了,心情好些了吧?”

    这对相恋多年的情侣感情有多好,左邻右舍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会受不住阴阳两隔的打击,搬离伤心地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料到她还会再回来,那心情应该是平复了吧?毕竟韩先生都过世快一年了。

    她点了个头,走入电梯按下“8”的数字键,出电梯,向右弯,打开室外鞋柜,在第三格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内,找到大门钥匙,开门入内。

    客厅的窗帘花色,是他们一起挑的,那时看上两种花色难以抉择,最后只好猜拳决定。

    沙发上的抱枕是她在织完毛衣时闲暇裁制的,他看书时,她喜欢搂着抱枕偎靠在他腿上午睡。

    走进卧房,衣柜左手边放着他的衣物,右手边是她的。拉开暗格,是这间房子的所有权状,持有人名字是她。交往第七年的时候,平日便有在理财投资的他,买下了这栋公寓,亲手将相关权状交到她手上,包括他的人,以及他所有的财产。

    脚步移往梳妆台,第二格抽屉放着戒饰盒,戒环内侧刻着“韩”字的是女戒,男戒不翼而飞。

    第三格抽屉,整齐迭放九本已完成的素描册,第十本还差几页,但那时的她,已经没能来得及完成。

    因为,他的心已远扬,她抓不到,他温柔专注的眼神。

    女人的心何等敏锐,当他夜里不再抱着她睡,当他总是若有所思,失神、叹息的次数增加,当他看着她时,心不在焉,眼眸失温,当他喊着她的口气揉入几许无奈亏欠,不再是纯粹的深爱眷宠,当他身上多了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当他不再每夜回家,当他眼底眉心的愁郁与矛盾再也掩不住……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去拆穿,故作无知,等着他倦鸟知返,或者──了断。

    直到,那个女人主动找上她。

    “她”说,怀了韩的孩子。

    “她”说,他对她有亏欠,不可能开口提分手。

    “她”说,他已经不爱她了,何苦拖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为难他也为难了自己呢?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待她。

    “她”说,他和“她”有约,若不信,可以亲耳听他说。

    她在邻桌,清清楚楚听见他对另一个女人说:“我爱妳,但我不能辜负她。”清清楚楚的怜惜、拥抱。“别哭,别用眼泪控诉我,一个向晚已经很够了,我承担不起第二颗心的愧负。”

    她,用眼泪在控诉他,让他走不开?

    她想不起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闭上眼,脑海全是他们共有的点点滴滴,她严重失眠,精神恍惚无法入睡,只能藉由啤酒花茶,去麻痹无法再承载的思绪,得到短暂的睡眠。

    直到那晚,她再也无法压抑,与他起了争执。

    他没有否认,平静地坦承了一切。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情人,那个始终藏在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连她都到不了的初恋情人,她知道他有多爱“她”,否则当年不会伤得如此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与她甚至不会相识。

    “所以你就可以背叛我,让她怀上你的孩子,理直气壮地移情别恋?”

    “不。”

    “原来不只因为她的出现?那是我哪里不够好,才会让你再度爱上她……”

    “不是,晚晚……”他想解释什么,一记巴掌打愣了他。

    她一直都那么包容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她从来不会对他生气,这是第一次,她动手打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决裂的神情。

    “韩子霁,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记得。”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个誓言,那个每年只在情人节开放,初见时觉得太极端的情人庙对联。

    “情人双双到庙来,不求儿女不求财;神前跪下起重誓,谁先变心谁先埋。”

    那时,她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却笑笑地说:“情真意切,心中坦然,就不觉得心里发毛了。”

    还说,若有一天,他辜负她,就让他横尸街头,英年早逝。

    她轻轻笑了,泪水伴着笑容滑落。“你就不怕,誓言成真?”

    他心下微微一震,惊痛莫名地望住她。“这真的是妳所希望的吗?”

    她,如此恨他?将一名从不懂怨悔的女子逼至如斯境地,他恍然顿悟到自己伤她有多重。

    那一夜离开后,他便没再回来。

    不堪负荷的回忆太痛苦,她双手颤抖,几乎拿不稳画册,一张纸笺从中掉了出来,飘落地面。

    无论妳信不信,我没有背叛妳,晚晚!

    我承认,心曾经很该死地迷失,但是,每当我想拥抱她时,脑海便会浮现妳流泪的脸庞,也许走道德观作祟、也许是意识这会伤妳多重,总能令我在意乱情迷中立刻清醒,热情冷却。

    我不想欺骗妳,晚晚,我爱妳,无奈的是,却也爱她。对她的感情,在还来不及收回时便分开,那样的痛还在,再见她使轻易勾起那些爱过的情怀。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这样一个用情不专的浑帐,伤了妳也伤了她,所以,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个决断,给妳和她,一个完整的交代。

    对不起,晚晚,又一次让妳等我。

    结果呢?她等到了最后,他做下的是什么决定?在当夜巧合地出车祸,与那个女人在一起。

    这就是他所谓的“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