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右手,挡住她取药的手,左掌已经挥向铁森手上的药碗。
漠然的看向他,连伊笑道:“这又是为何?”清清淡淡,仿佛两人之间并无任何。
不自在的看了他一眼,夜七寂一个拂袖:“没有为何!”决绝的转身,冷冷的走向门口。
心碎了,随风飘扬,一片一片,奔着天边的月亮飞去。
淡淡的泪,湿透心扉,一滴一滴,痛得无法呼吸。
孩子,自遇到他之后,本不在预料之内,却是他给了自己希望,如今,他却将这些一一剥夺。
而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失去的又将是什么?
呵!今生,她始终多余,包括她的孩子:“你要,我却不想留!”平静的说出,腹部已经朝着桌脚撞去。
拼尽全身的力量,只愿回到两袖清风,当桌脚撞上腹部时,她仿佛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一滴滴的泪水,落到她的心田,泯灭了她所有的思绪,颠覆了她本来苏醒的灵魂。
“连伊!”急急的一声叫唤,却只来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子。下体流出的鲜血,印满他所有的视线,占据他所有的心神。
刚好经过的红棂,正好见到这一幕:“这是怎么了?”问话的同时,人已经奔至叶七寂身边:“师兄,你没事吧?”
红棂的呼声,唤醒叶七寂的神智:“我没事!”抱着连伊的手,缓缓的松了开来,是救她的命,却在放弃着两人的点点滴滴。
“我,不要孩子”依旧是如此的决绝,没有丝毫回绝的余地,诺是可以,她但愿此生长睡不醒。
“哼,岂由你说了算?”红棂一个撅嘴,而后冷笑:“你不要,我偏要你要!”
神智越飞越远,连伊不再挣扎,人已经陷入昏迷。
“铁森,去拿我的医药箱,让人烧一壶热水进来”
看着房里忙碌的众人,夜七寂已然明白,属于他的春天,已经越飘越远。
当鲜血越来越少时,夜七寂眸间的血色反而越来越多,多的无以复加,满目皆是血迹斑斑。
她的痛,在他的心头游离,反而忽略了自己的伤,只记着她的痛。
夜,一点一滴的流逝,她,却始终没有醒来的痕迹。
红棂的满头大汗,是连伊生命迹象的脆弱。
东方已露的鱼肚白,是众人的彻夜未眠。
抹去汗水,红棂骄傲的一个转身:“我诺不让她死,你便没有死的机会。”看到守在一旁的夜七寂,惊讶的说道:“师兄,你还没有就寝?”
“没!”
“师兄真好,你是在担心我么?”挽住他的臂膀,红棂娇怨道:“想不到她倒有几分傲骨,只是却是对着无情的师兄。”
没有说话,夜七寂只是笑了笑,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以前让雪泠院的丫鬟打去孩子,不曾见过如此的决绝,如今看到连伊,他便明白,自己在意的是她的一身傲骨,无奈的,却也是她那一身的骄傲。
“师兄,你在想什么?”
“因着皇城之事,此番恐怕我要先行而去,你且带着她,到了皇城我们再相会。”
“怎的突然之间要分开走?昨日都不曾听你说”
“皇城之事,我势在必得!”稍作停顿,他思虑再三,这才得体的说道:“迷灵毒之解,你务必早日找到解药,以免日后我伊人天下之人再中而坏了大事!”
松开双手,红棂信心十足的看着他:“师兄,你且去,我到时会研制出世灵毒的解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师兄的志在千里,过不是一般男子所能比拟。
“嗯,累了一晚,你也该去休息了!”
“好的,还真是犯困呢!”
与她分开,这便唤来铁森铁虎过来:“从今日开始,我们先赶往皇城。铁虎,你赶紧回伊人天下,让明月和清风赶来侍候小姐;铁森,在明月和清风没有过来之前,你寸步不离的侍候小姐。”
“这可不行,爷怎能一人”
伸手止住他的言语:“难不成没有你们,我便不能活了么?”说完,便转身再一次进入连伊的寝房。
她的倔强,此番醒来,断然不愿见着自己。更为了红棂能专心为她解毒,他不得不离开,即使明知离开后,一切更无回转余地。
“连伊,即使恨我,你仍然不能离去。”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冰凉,他希望,在一切过后,他能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昏睡五日,连伊刚醒来,看到房中的凄凉,又紧紧的闭上双眸,她好希望这一切,不再继续。
久久的,知道一切皆不可回避,这才再次睁开双眸。没有任何人的守候,更没有任何人的关心,只是她一个人在房里自生自灭:“呵!该是这样!”淡淡的笑容,是那种久违的淡漠。
穿衣,起榻,梳洗。
一切刚刚做完,但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没有殷勤的上前相迎,只是默默的背对。
“咦,你已经醒了?”被她醒来后的冷静吓到,红棂在门口站定。
呵!原来,并不是他,他不屑来看她。
“孩子”
“被我保住了,你无须谢我!”
一闻此言,连伊身子稍稍顿住,明白过来,便冷冷的说道:“我说过,我不要!即使你保住了他,我仍然可以选择将他扔掉!”与夜七寂在一起久了,原来残忍也可以这般极端。
微微一怔:“当然,你是可以选择不要,但最好不要将我惹怒,不然我可以给你用药,让你不仅仅失去爱情,甚至是灵魂,而后卑贱的活在师兄身旁。我的用毒和解毒能力,相信通过此番给你保胎,你略知一二。”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她却能看出连伊的与众不同。
果然,连伊当下微愕,而后只是默然相对。
讽刺的一笑:“连伊,你果然与雪泠院那些女人不同!但悲哀的是师兄将你视如她们。”递过一碗药汁,与她四眸相对片刻,满意地看着连伊接过药碗。
是人,都会怕死,包括连伊:“原来,你的骄傲不过如……”话还没说完,却被连伊接下来的动作惊住。
当着她的面,连伊将药汁全数倒于地上:“不可以选择生死,但我可以选择骄傲!”傲然的转身,缓缓的向门外走去。
目瞪眼呆的看着自己熬了整整四个时辰的药汁,红棂尖声怒道:“放肆,你竟然将我的药尽数倒掉?”
一个人,最忌讳的是别人对她功劳的蔑视,而一个大夫,自然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病人对她药方的无视。
骄傲如故的连伊,很容易的,让红棂气炸了心肝。
从铁森的跟随,连伊轻易的便知道了夜七寂的离开,听闻此事,她权当不曾听见。
除却每日必须为红棂试药,连伊倒也没有其他事情,而红棂,也算是不错,平日里倒不会约束她的去处,虽然赶路,却也是走走停停,偶尔红棂会让人从四面八方送来药材,却也不知所为何事。
这日,红棂出去有事,连伊只是静静的坐于客栈的窗前,推开窗户,吹入凉凉的冬风。
冷,却能让人保持清醒。
因着红棂喜爱热闹,倒也寻了喧嚣之地行走。
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世间各式各样的人,有着千万种的生活,无论多么的艰辛,却都不曾放弃生命,只因心中有着一种追寻。
连伊不知道自己追寻的是什么?若是没有追寻,又为何还在存活?
不远处,浩浩荡荡的行来一群人,皆是锦衣玉服,骏马倨傲行于闹市之间,街道上的行人,皆纷纷让开,双眸却羡慕的看着有钱人的挥霍。
并没在意,连伊只是看了一眼领头男子,感觉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在锦衣男子打量的目光中,她轻轻的关上窗户。
晚上出门用膳时,却见白日见着的男子倚在对面客房,见她出来,一张俊脸微变:“你骗我?”
“我认识你么?”
“你……”猛地一个挥手,男子倨傲的说道:“我是林墨竹,你不是城主府的下人么?何时被人赎出?”
猛地想起那日在城主府时遇见林城主的大公子,感情他还以为自己是城主府的下人了,晚膳不用也罢:“早赎出了!”微微的一个侧身,不想与之纠缠,索性退回房内。
就这样,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向皇城行去,本以为林墨竹会相缠,不想此人甚是识趣,不曾相扰。
这日到得皇城,红棂一路兴奋。
在一处拐角处,红棂看着前方的一袭白影,高兴的迎了上去:“师兄!”
在后埋首行走的连伊,听到她的呼唤,顿时全身血液僵住,整个人都忘了呼吸,心,却在狠狠的撕痛。
该来的,总是要来,而她,故意不去面对的痛,也不得不被人揪起。
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却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白影转过身来,一双眉毛仿若炊烟,缭绕在白皙的额头;脉脉含情眸,似千年深潭,幽深而又迷人。薄薄的轻纱覆于脸上,高挑的身材,将一袭白色衣衫衬得格外颀长,灿烂阳光之下,自然的罩上一层光环。
她,更或者说他,是连伊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单单只是见到他眸间淡淡的关心,多日隐忍的泪,仿佛找到一个出口,不觉氤氲开来。
本来只是随意的一个转身,不想却见着连伊,那受伤的模样,相之于上次,来得更加的平静,但平静的过后,双眸间的轻烟却让人无法忽视。
不等连伊开口,红棂却已上前:“你是哪家的姑娘?”女人,天生对于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很难放过。而娇生惯养的她,自然的认为,冉伯泱的停步,是因为她的召唤。
无视红棂的询问,冉伯泱越过她的身旁,直逼连伊的垂眸:“连伊,你怎地来了皇城?”嗓音,关切的传来。
竟然有人敢无视她的存在?况且还是为了连伊:“你……”
并未回头,冉伯泱只是掌下一个翻扬。
顿时,红棂上前的身子僵住:“你竟然敢点我红棂的穴道?”
红棂?想必她便是倾世女神医絮红棂了。可是这些,又与他何干:“别说你是倾世女神医,若你再多说一句,我可以让你变成无敌丑女。”生就此等模样,从她适才对自己的不满,可想而知她自然在意容貌。
能在瞬间点住自己的穴道,可见此女武功极高。不能言语,只能愤怒的瞪大双眸,看着冉伯泱理所当然的忽视。
回过头来,冉伯泱抱住连伊:“受伤了?”一眼,便是探进灵魂,明白她所有的痛和泪。
没有回答,连伊只是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前,不是不想说,而是害怕一说话,带出的便是自己的脆弱和哭泣。
夜七寂两兄弟,最大的相同点便是无视任何人的存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如同此刻,大街上,在外人看来,是两名女子的相拥,是世俗间所不能容忍的断袖。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自然会在意这些,偏偏遇上连伊这等淡漠的女子,自然造成旁观者的误会。
一旁看了许久的林墨竹,终是无法忍住,毕竟连伊势他较为欣赏的女子,就算她对自己无意,也不能让世人鄙视她:“这位便是闻名天下的玉溪姑娘吧?”得体的言辞,颇有大家风范。
本来不予致辞,却见此人与风城城主有着几分相像,不得不客套的抬起头来:“小女子正是!”
“久仰大名,在下林墨竹!”
不觉刮目相看,少有祖上甚为荣耀,晚辈不拿出炫耀的,这林墨竹反倒不曾如此,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风城城主之子,果然风貌不一般!”
两人身子稍稍分开,林墨竹这才微展眉头,开玩笑的说道:“此番玉溪姑娘从风城回来,可是让带走了风城英雄的心呢!”
“林公子……”
一旁的连伊,许是今日未曾服药,喉间一股腥甜涌起。
顿时,鲜血缓缓从唇角流出,打断两人的客套。
“连伊……”急切拭去她唇角的鲜血,却被触指而来的冰凉怔住。从体内刚流出的血液,怎能是这般的冰凉?而指尖微沾的点滴,已经褪去鲜红,成为乌黑,淡漠的脸上,余留万千担心:“你中毒了?”
此话说出,连伊心头微微一楞。
中毒?她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被解了么?还会有什么毒?
见她发楞,冉伯泱只是将她抱起,与身旁的一井等人说了一句:“跟上!”身子,只在瞬间便腾空而起,在繁华的闹市,一名举世无双的女子,亲昵的抱着另外一名女子飞去。
“你想做什……”絮红棂在一旁大声喊道,自己好不容易将迷灵毒的成分验出,虽然找出解药的希望不大,怎能让他人掠去,让师兄失望。但飞起的身影,只能让她过度的失望。
众人,皆微微的摇首,如此女子,即使面覆薄纱,却仍然能预想其倾国倾城之姿,可惜的却是,生就断袖之癖。
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他以为,自己今生只会活在对伯泽的愧疚当中,如今为了怀间女子,他竟然忘记了伯泽对自己此等举动的愤恨,忘记了自己如今最大的职责便是忏悔。
而连伊,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冉伯泱的坚决,相之于夜七寂,来得更加彻底:“伯泱,谢谢这个世间还有你!”
风,从她耳畔轻啸而过,乱了青丝,与冉伯泱的面纱相缠。
“我做,只因我想,无需你添加过多的内疚。”知她心中所想,他柔声安慰。
“不内疚!”伸手环住他的腰,困意,渐渐袭来,染上她强睁的双眸:“伯泱,我困了!”
调好双臂,让她好睡:“嗯,那你睡吧!”虽然在空中飞着,却仍旧为她准备最好的。
“好!”对他,无需追究将要去往何处,她只要歇歇自己的心。
太阳下,两人相拥的身子,一白一紫,他散放着光芒,她吸收着太阳,相辅相成,他给了她精髓,她纳了他辉煌,相得益彰。
只是越来越远的身影,在天的尽头,消褪无踪。
在一处府邸,府前匾牌上写着“落云邸”三个烫金大字,与玉溪轩的字一般,有些稚嫩。
冉伯泱停下,随后而至的一井等人,速速命人备好房间。
刚刚将连伊放置榻上,便听门外一井说道:“公子,薛大夫已到!”
“快请!”
一名胡发花白的老人,缓缓步入房内,一见冉伯泱便跪地行礼:“老夫给……”
“罢了!快些给她看看。”
“臣……小的这就来!”老人步至榻前,只是翻了翻连伊的眼皮,而后一个细细观察,便已诊出:“这位姑娘中的乃天下奇毒迷灵毒。”
听闻此言,冉伯泱满脸惊涛骇浪。
不信,惊讶,害怕……
从来不曾在他脸上出现的神情,此刻却一一展出,相之于变脸,更加真实。
“……你……是说让人在睡梦中一点一点灰飞湮灭的迷灵毒?”
微微的一个点头,老人不再言语。
久久的,冉伯泱这才重新开口:“可有……”本想问有无解药,可是一想此乃天下奇毒,便改口道:“当初若幽写下的那一本医书呢!那上面应该有记载才是!”
“那上面只记载了迷灵毒的成分,却不曾有任何解毒之策!”见他越皱越紧的眉头,连忙改口说道:“老奴倒是可以根据成分,找找解毒之策!”虽然机会渺茫,但最起码可以试一试。
深深的点头:“有劳太医了!”
“这位姑娘有孕在身呢!公子可要小心才是!”
有孕在身?明知是谁的,却仍然有些失落:“你退下吧!”
“是!”缓缓退出门外,关上房门。
是何人?竟然下毒于连伊?除却与伯泽有着直接厉害关系之人,绝不会有此举动,但在如今关键时刻下毒,是否是为了……
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后怕,若是此番伯泽不能如愿,他将会是怎样?
深深的一声叹息,冉伯泱幽幽说道:“连伊,你定要无恙才是!”为伯泽,更为连伊自己腹中的胎儿。
刚赶到皇城闹市的夜七寂,看着一脸发楞的红棂和铁森,便已明白,连伊,已然远离。
凌厉的目光转向铁森,得到的是铁森跪下的身躯和自打的嘴巴。
伸手解开红棂身上的穴道,不等夜七寂询问,红棂便委屈的说道:“师兄,那玉溪轩的贱人,竟然敢……师兄,师兄,红棂也去……”远去的身影,再一次激起絮红棂的嗓门,此番却是担心。
街道上的众人,再一次扬首相望,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般美貌的男子,只是那一脸的凶神恶煞,甚是让人心畏。
对于皇城的一街一巷,夜七寂熟记于心,在几处别院找过,便寻来落云邸。
看到来人,整个府邸上下,皆是一脸欣喜,仿佛见着多年不曾看见的亲人一般。
“给我将冉伯泱叫出来!”一声怒吼,将众人从欣喜唤回。
“二公子,您可回来了,夫人可念了您……”下面的话,却在夜七寂冷漠的眼中吞回,只得悻悻的说道:“奴才这就去请三公子!”
坐于大厅,夜七寂平静的环视厅中的一切,里面的一点一滴,皆是若幽的心血。本以为会如当初那般,不想如今却是满心想着连伊,倒不曾感到过多的思念。
“七寂,你怎的来了?”
冉伯泱的一声风轻云淡,唤醒夜七寂的思绪:“将连伊交出!”
这句话,很是熟悉:“你发现了没,这句话,是你第二次说出,却也是连伊第二次生死边缘。”
听出他口间的讽刺,夜七寂恼羞成怒:“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何干?”往他身后看了看,却没见着想见的人儿:“连伊呢?”
“她在睡!”
“你竟然让她睡?你明知道……”愤怒的话语,却在看见门口缓缓步入的身影吞了回去。
站于门口,连伊扬声说道:“我在这里!”淡漠,果然是最好的伪装,缓缓提步,在两个男人关切的眸光中步入大厅。
不是奴婢,是我,是否,由此可见两人间的断裂?是否,由此可得她在放弃着什么?
没有在意她的自称,夜七寂只是开口:“连伊,跟我回去!”
并未说话,连伊只是转身看着冉伯泱,双眸深深的看着他。
知道她的询问,冉伯泱坚定的点了点头,为了她,他再一次的背叛了伯泽。
得到他的回应,连伊这才转向夜七寂:“我不回!”她出来,不过是想了结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连伊,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
“我说不……回……”一字一句,她坚持着自己的冷漠。
早在两人眉目相传之时,夜七寂已是怒火中烧,却仍然在意她身上的迷灵毒:“若我能解去迷灵毒呢?”若是没有红棂,连伊的毒又该如何是好?
“哼,解了何用,死了或许更好!”
“连……”冉伯泱很是着急,若夜七寂真能解去她身上的迷灵毒,兴许……
“不回便罢!”拂袖,转身,不等冉伯泱挽留,夜七寂的身影已经出了大厅。
“连伊,你先去休息!”说完便急身朝夜七寂追去。
夜七寂刚出门,便停下身子等着冉伯泱追上前来。
始终,他是放不下她,即使每次过后心里万分悔恨,却仍然默默关心。
“七寂……”追上前来的冉伯泱,看他故意放缓的步伐,知道他的用意:“你既然放不下她,为何又要让她这般伤心?”
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如此不是让你称心如意了么?”
“你……你明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从来不会跟你抢的!”
冉伯泱不说,他还好,一说反倒是更加来气。手,在趁他不备时,狠狠的掴上他的脸颊:“不抢?你连我的生命都能利用,又怎会不在意这些?”当初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一丝鲜血自他唇角流下:“当年并不是我……”
“罢了,当年是怎么回事都已经过去,可如今,你明知我在让红棂为她解毒,为何要将她带走?”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怎能知道,自己的好心,正好碰上连伊中了迷灵毒:“这次是我错了,可是你又为何要伤她?”虽然不明白中间是怎么回事,却能猜到,若不是夜七寂做事太绝,连伊又怎能这般绝望?
“我……”一时语塞。
见他软下,冉伯泱这才开口:“你真的有迷灵毒之解么?”
“没有,不过是红棂在研制解药,该是有些希望。”
“希望能找出,我这边也在让薛太医解毒,只是不知会怎样!”
薛太医在民间与红棂齐名,怪不得冉伯泱会知道连伊有毒在身,还让她离开红棂,原来一切,也不过是称了某人的心,如了某人的意:“原来也不过是另有准备,冉伯泱,你的阴险果然不变!”若是如此,自己的担心,只希望是多余的。
“我没有,你……”
“有或没有,届时便会明白!”离开的时候,看到门口一脸担忧的连伊,兴许,从一开始,她的心都不曾真正的属于自己,只不过是因她不得不留下,所以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心绪不觉低落下来,多日不曾相见,心中甚是想念,本以为分开一段时间,她会慢慢转过弯来,不想却因突然出现的冉伯泱,再一次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晚风下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却也使得他更加的清傲,成就这世间的一道凄美风景。
离开落云邸,夜七寂并未赶回自己的府邸,只是去了皇城外的荒丘。
刚到的时候,依稀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便在那里怔住。
皆是衣袂飘飘,相依相偎,仿似从九天下凡的仙侣,落入这尘世之间,沾染烟尘,带上了悲伤。
那一刻,他的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是他和她,如此看来,她终于将他救活,若是没有当年的事,他是否该为她感到骄傲,毕竟她做了世人都不曾做过的事,立下了名垂千古的功勋。
可是事与愿违,她杀了自己,余留孤魂在茫茫世间摸索。
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去,却见荒丘之上,有着一座修饰华丽的坟墓,坟墓的旁边,连偷生的小草都不曾看见,可见来人极为殷勤。
坟墓的前面,放着几朵青莲,冬日里的青莲,只有她能种出。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亦独爱青莲。
那里,埋葬着他的生命,淹没着他的亲情。
因为当年的死去,他是真正的冉伯泽,却只得做他的夜七寂。
遥想当年,他也有着疼他爱他的娘亲,也有着少年的壮志,却因着冉伯泱的阴险,只为了成就她的一世英明,他落得不能在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
阔别八年,他再一次回到皇城,却是要报当年的追杀之仇,将她推入地狱。而心头的那名女子,既然缘分已尽,他亦无需太过执着。
一切,或许刚开始……
刚回到栖云府,红棂便慌忙的迎上前来:“师兄,不是我故意要让玉溪劫走她的。”急忙澄清自己的清白。
“无碍!”
“师兄,你没找回她么?”
情绪低沉的摇了摇头,夜七寂向自己的院落步去。
以为他是在担心迷灵毒的解药,红棂自责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到现在还只配出一味药来。”
“罢了,罢了,人家也不一定会下迷灵毒。”撇开红棂,夜七寂走进书房。
那一夜,夜七寂没有离开书房,亦没有人进去,他的书房,向来是不准任何人入内,如今亦然。
武林盟主大会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夜七寂在那夜过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四处奔走,忙着自己的事业。
而连伊,在落云邸住下,虽然一切安定,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一日比一日昏睡的时间长。
冉伯泱却是两头忙碌,此番会来皇城,不过是为了助伯泽取下盟主之位。毕竟那些在暗中的人,一直以来是阻碍在他和七寂之间的问题,若是不让伯泽如愿,那些暗处的人,自然是不能找出。
而如今,却碰上连伊中毒,本欲在此期间细下查看,只得日日让双面人在全国范围内寻访迷灵毒之解。
每一次,他们弄来传说中的解药,他都会先让薛太医细细查看一番,而后自己确认无误,这才让连伊服用,不想至今并无成效。
一日,一井匆匆赶回:“主人,找到解毒之策了!”
即使这是第十五次,却仍然格外兴奋:“真的么?”甚少喜形于色的他,因着连伊,他的笑容,渐渐的多了起来。
“这是迷灵毒创始人,前任清天门门主段飞鸿留下的药方!”
段飞鸿当年独步武林,创下迷灵毒,成为世人无法解出的独门毒药,当年他自己,亦是在自己弟子下的迷灵毒之中死去,临死之前,一直在配置着迷灵毒的解药,却仍然死去。
成就段飞鸿的,是迷灵毒的无解和死法的骇人;终结他的,亦是迷灵毒的灰飞湮灭。
接过那一封血书,冉伯泱有些黯然:“当年段飞鸿亦是因为迷灵毒而死,怎能留下迷灵毒之解,若是真的,他自己又怎能死去。”正待扔下。
一旁的薛太医却出声说道:“公子,可否给小的看一眼。”
“拿去吧!”
细细接过血书,薛太医由刚开始微皱的眉头,渐渐展开:“一井,请问这迷灵毒的血书,你等是如何取得?”
“那是在清天门总教的地下室所寻而来,寻得此书的人,已经中毒死去。”直到确定血书上的毒尽数褪去,这才敢拿来给主人。
微微的捋了捋白须:“这就是了,当年段飞鸿下毒,若是想取解药,皆以一人的性命换之。”而此封血书的笔迹,与段飞鸿的一模一样。
“真的么?”喜形于色的冉伯泱,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那薛太医赶紧去配置解药才是!”
“好,小的这就去!”
过了整整三日,从四面八方寻得冬虫复草、毒蝎蟒蛇胆、穿山甲之心……
一切药材准备妥当,费得一日一夜,这才得出一碗血色解药。
当药材端上,冉伯泱却面露忧色,若是这解药不对,那连伊的性命岂不归西。
“慢着!”连忙止住上前喂药的侍女,冉伯泱取过解药:“薛太医,你真的肯定这是解药么?段飞鸿迷灵毒的解药,怎能这般容易取得?”
被他这么一问,薛太医反倒有些犹豫,不得不拿出血书再看,却看到血色的右下角,被烧掉一块,心下疑虑重重:“老夫到不能确定,但是连姑娘的毒,若再不解,怕也是……”
“不行,即使有一丝危险,我也不能让她早早的离去。”
“可是药方得来不易,老奴亦能肯定这是段飞鸿的笔迹!”
冉伯泱,亦从薛太医的眸光下,看到那一角的缺失:“即便是如此,你亦不能确定这是解药呢!”
顿住一个咬牙:“那如今只有以身试毒了!唯有如此,老奴才能知道还缺少一味什么药材!”
一旁的一井开口,看着薛太医:“可是迷灵毒我们又不会下!”
“那不是难事,只需沾上连姑娘的血液,便能……”话还没开口,却被俯首咬上连伊手指的冉伯泱吓得惊呼出声:“公子……”
“主人……”
昏睡中的连伊,被满房呼声惊醒,却只见嘴角带着鲜血的冉伯泱,低头看去,自己的指尖,亦是血迹斑斑。
恼怒的一个咬牙,薛太医自责道:“都怪老奴不好,不能找出解药!”
一个挥手,冉伯泱一口饮尽碗间药汁,红色的药汁和着鲜血,吞下腹内。
满房的目光,皆是紧紧的盯着他的反应。
明白怎么回事的连伊,只是紧紧的闭上双眸,不敢看着将要来临的一切。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冉伯泱却并无任何异状。
满房的人,却丝毫不敢松懈。
须臾,冉伯泱缓缓站起:“薛太医,赶紧去煮药,该是真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硬生生的向后倒去,一口鲜血,冰冷的喷了连伊满身。
“伯泱……”
“公子……”
“主人……”
三种不同的称呼,从众人嘴里唤出,却都是满带着所有的关切。
离他最近的连伊,拼着一口气,从床榻上挣扎而起,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倒下的身子。
手,只是紧紧的握住连伊的掌心:“连伊,你去找七……”即便如此会让连伊伤心,他仍然不愿意在自己无能为力之后,连伊的性命有任何闪失。
从身后抱住他的身子,连伊与众人慌张的将他扶坐在榻。
“去……快去……”一个字带着一口鲜血,太过的关心,牵连着太多的血液,一口口的从他嘴里流出。
紧张的擦拭着他涌出的鲜血,不想却是越擦越多,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渐渐的浮上心头:“伯泱,不要,不要啊……我给你擦,你不要再流血了,伯泱……”一双白皙的手,慌乱的在他脸上擦拭,只在片刻之间,已是鲜血淋漓。
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冉伯泱,只能双眸坚定的看着她,神情之间的涣散,一看便让人心碎不已。
心疼他在此时,仍为自己操心的体贴:“不,我不去。”即使如此会让他担心,她仍然不愿过去。
泪,纷飞而出。
心,隐隐作痛。
从来,她的泪水不曾如此的嚣张,即使痛,亦是无声的在心田徘徊;痛至极点,才会在眼眶氤氲开去。
可是,在冉伯泱面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流泪。但每一次的泪,不是亲情的伤害,便是夜七寂的残忍,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她的泪,却只是他肩头的专属。
指尖轻触,接住那一滴滴的泪珠。
温热,清冷……
那,是她为了自己而流的泪水,即便万分不想看到她的泪,但却十分留恋这样的滋味。
那一瞬间,冉伯泱笑了。
那绝美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灿烂如日,光辉如月,璀璨如星,使得世间万物,皆失去了所有光芒。
房里所有的人,因着他的笑,忘记了此刻的悲伤,只因二十三年之间,他们,是头一次见着冉伯泱如此的笑容,那般的开心,那般的无忧,像极了当年倾国倾城的若幽,更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伯泱,不许笑,不许!”极美的笑,一般太过的极端,是一种凄凉的到来。
她的惶恐,是因为对冉伯泱的依赖,因为在风雨过后,他是她脆弱的依靠,因为没有他,她便没有坚强的起点。更或者,在心的某一个角落,仍然有着他的一角。
很小,但爆发的时候,却足以颠覆所有。
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得到她的喜悦:“孩……孩子……”他,在用孩子逼迫她回到夜七寂身边,让夜七寂好好给她解毒,留住她的性命。
“本就不想要,又怎会在意他的生死?”
“傻瓜呵……”一声叹息,伴随着冉伯泱微弱的呼吸,幽幽的传来。
带着不舍,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眼,终此一生,双眸缓缓的闭上,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伯泱……”一声惊呼,连伊久撑的身子,终于不能坚持,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在冉伯泱的身上,两人交握的手,散出微微的香味。
似乎,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化……
“一井,赶紧去请她前来!”这个世间,除却眼前昏迷的女子,也只有她,才能救醒冉伯泱,延缓他的性命,让他得以解救。
夜,缓缓沉了下来……
太阳,又冉冉的升起……
榻前的薛太医,试着用各种各样的办法,维持着冉伯泱的气息,却不想仍然成效不大,气息一点一滴更加微弱。
直到第三日,一井这才携着一人前来。
来人是一名女子,在冉伯泱的榻前,只是弹奏一曲,配合着薛太医的诊救。
琴声扬起,只见一缕轻烟缭绕升起,因着抚琴人的心神在冉伯泱身上,那一缕轻烟,竟然朝着床榻上的人儿氤氲而去,缓缓的进入他的身体,以抚琴人的心,强烈的进入冉伯泱的大脑。
满屋子的人,看着女子的到来,皆是一脸的神情迷离。
不知是何等的女子,才能让这满屋的人忘记呼吸,一双眼眸,是钦佩,更是崇敬,仿佛只需女子的一个弹指,众人便可为其舍身拼命。
琴声不断,薛太医的汗珠不曾停留,女子的一双水眸亦停留在冉伯泱的脸上。
终于,昏迷多日的冉伯泱微微的动了动身子,而抚琴的女子,亦是站起身来,仓促而去,余留一缕青烟,随她飘渺而去。
衣袂飞扬,与之相缠的青烟,护她周全而去。
落云邸的满池青莲,仿佛枯木逢春一般,一夕之间,悄悄绽放,留下满池清香,待人采撷。
她,是举世无双的青莲,有着清傲一身,却是颠沛流离生活。
奇迹般的幽幽醒来,冉伯泱闻着房中熟悉的味道,茫然的眼眸顿然清醒坐起:“她来过?”已经有多长时间,他不曾见到她,更是不曾梦到过她?
“娘……她没有来……”
“薛太医,你想骗我?”若不是她来过,窗口不会传来冬日青莲的香味,若不是她来过,他不会在昏迷徘徊之间,听到她的抚琴声?
“是的,她来过!”
心下幽幽的一声叹息,冉伯泱缓缓倒下身子,闭眸而眠。
在另一房间,早已醒来的连伊,虽然担心冉伯泱的身体,却因侍女下人坚决不许她过去,只得满怀担忧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寝房。
四日,她毒发的断断续续和睡眠除去,想得最多的是冉伯泱的身体状况。
却在第四日,听着那摄人心魂的琴声时,恍惚之间,她明白了什么。
虽然只是琴声,却已是世间最让人销魂的声音,如此之绝美,除却冉伯泱和夜七寂心中的若幽,该是无人得以匹配,毕竟,如此优秀的两人,只得如此女子,才能让他们这般疯狂。
晨间推开窗户,却见一抹白色身影从对面寝房缭绕而出,足下步伐,似仙子轻舞一般。
一路走过,便见满池青莲相迎而开,绽放出的香味聚起,朦胧着她的身子,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让人失魂落魄。
连伊不觉举步追随,却所得无踪,心下感叹:世间,竟有这般女子;苍莽之下,竟有如此仙人。
床榻上的冉伯泱还不曾醒来,连伊只是怔怔的望着满池绽放的青莲,一直以来,夜七寂表面上都厌恶青莲,但从她住雪泠院时,窗前的那一池青莲,经常留住他的目光便可看出,青莲——夜七寂的最爱。
如今看着落云邸的青莲,才能明白,冉伯泱的最爱亦是青莲,那么自己,又是什么?是否是青莲底下的淤泥,只在青莲凋零之时,清澈如镜的水,才能看见不堪的她?
身后,一袭暖衾缓缓的披上肩头,带着冉伯泱独有的温良:“连伊,窗口风大!”声音,有着几丝脆弱,那是隐忍后的脆弱,若是真实,怕是更加苍白无力。
身子,缓缓的靠入他的怀抱:“伯泱,我想离开!”或许,她应该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有她才是那里的独一无二,而后静静的、悄悄的离开这个世间。
紧紧的抱住她的身子:“不,不可以,要去也只能去七寂那里。”
手探出窗外,因着冉伯泱的独爱青莲,她只需伸手采撷,便轻易的得到一朵青莲:“它,好美!”眼前的青莲,化作那缭绕的白色身影,很是让人着迷。
“嗯,青莲是很美!”为她寄好暖衾,冉伯泱撑着她的肩头站立:“如今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才是,七寂一直在为你解毒,若是去他那里,你的毒才有可能解去。”
呵!去何处?她始终逃不开那受伤的终点,还不如以现在的误会为尽头,了却所有一切:“解了又有何用?不还是一身伤害。”中毒?是呵!若不是为了给自己解毒,夜七寂怎能这般待她?怎会在他那般要求自己为她生子之后,要残忍的夺去自己的孩子?以他那般狂狞的性格,怎会在意红棂的感受?
若在以前,她或许会感动他为自己的付出,可是从今日晨间的那一幕,她终于知道,或许表面上自己不曾强求什么,但心里始终在意他们心头的若幽。
“连伊,你多想了,若幽其实……”
“公子,你的药来了!”
“罢了,不说了!”止住他的欲言又止,将他扶卧在榻,接过侍女手上药碗,她一口一口的喂他喝着。
没有去深思,为何在自己的心头,会不满两人对若幽的眷恋?更是故意忽略,为何在自己脑海,总是想着若幽如何为冉伯泱解毒的画面?
一切的一切,或许始终不会浮出水面,更或许,永久的埋藏在了心田,成为此生的珍藏。
先前连伊中毒,整个双面人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冉伯泱毒上加毒,日渐憔悴的身子,更让薛太医和双面人忧心不已。
这日,冉伯泱身子好些,便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一旁相伴的连伊,静静的看着手间书本,偶尔两人抬首,相望片刻,相互一笑,便继续看书。
他们珍惜,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灰飞烟灭。
睡意袭来,连伊只是靠在冉伯泱的怀里沉沉睡去,一次次的睡眠,使得她看着仿佛好了许多,但是越来越长的睡眠时间,只能说明她生命将来的终点。
一旁的薛太医,看着冉伯泱眉头的微皱,不觉开口说道:“三公子前些日子说二公子能解连姑娘身上的毒,可否属实?”
“也不尽然,不过是倾世女神医絮红棂在为他配置解药而已。”
“原来如此!”公子身上的毒,其实比连伊身上的毒更为严重,不过是凭着自己的一口气,硬是在她面前挺住,若是不能找出解药,一旦连姑娘出事,公子自然不能坚持下去:“既然是絮红棂在,定然能寻出解药的一二,或许该找二公子试试。”
“伯泽,已经不是当年的伯泽,若是知道我也中毒,恐怕有解药,也不一定会告诉你!”费力的抱起连伊,冉伯泱站起身子:“起风了,我进屋!”
足下虽然轻盈,却在偶尔的一个微颤之下,能够看出他故作的无恙。
“唉,他们两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远去的身影,薛太医双眸渐渐染上担忧。
一日,冉伯泱与众人相携去了趟城外,去了自己每次到皇城都会去的孤坟。
因为连伊不放心,她亦跟着前去。
看着丘陵上干净的坟墓,他便知道若幽来过,因为她不知道伯泽的去处,为了追悼自己的想念,她只得在这座虚无的坟墓里,寻找属于伯泽的一切。
当初他也是这般,因为寻不着失散的伯泽,只得以这种方法遥寄思念,如今寻着,也不过是一种另外的痛。
远远矗立在风中的身影,孤傲而又乖张,是夜七寂独有的风格。
仿佛感觉到了他人的到来,夜七寂缓缓的转身,却在看到冉伯泱与连伊相同的惨白时,脸色稍稍一顿:“你也中了迷灵毒?”
苦笑一下,冉伯泱故作的坚持不在:“是的!”
他的承认,足以让夜七寂明白,他身上的毒,不过是为了连伊而种下,如此想着,双眸不觉燃起两团怒火:“你竟然为了救她,愿意种毒?”若是如此,他和连伊之间,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是否一时的放弃,便意味着终身的放弃?
低垂下头,冉伯泱并未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言语,只会激起他更大的怒火。
一旁的薛太医,却早已隐忍不住的开口:“二公子,如今解药已经配出,只是少了一味药,不知絮姑娘有无配置……”
“有或没有,与你何干?”冷冷的打断他的言辞,夜七寂深深的看着冉伯泱:“他若死了,岂不了却我一大仇恨?”
“二公子,怎么说你也是三公子的哥哥,怎能不管他的死活,再说了,连姑娘此时也中了迷灵毒。”
“哼,两人同生同死,岂不是一种浪漫?”冷然的转身,夜七寂提步而去。
“二公子……”
话没说完,只见夜七寂一掌袭来,没有丝毫余留,十成的功力,击向祈求的薛太医,却被冉伯泱挡了开去。
一直坐于轿中的连伊,缓缓的掀起轿帘,却见那般惊心动魄的出掌,身子,亦不由自主的冲上前去,在冉伯泱面前,挡下了夜七寂所有的仇恨,挡去冉伯泱灰飞湮灭的可能。
掌风袭来,仿佛穿透心扉,霎时疼痛覆盖全身。
依稀之间,她看到夜七寂眸间的思念和悔恨;仿佛转身之下,她见着冉伯泱落下的一滴泪珠。
当初,夜七寂送她当剑,不是她对生命不爱惜;如今,她为冉伯泱挡死,是因为夜七寂眸间的愤怒和冉伯泱愧疚的决绝。
风,轻声的呜咽,掉下了千年的泪水,而女子喉间的血水,却从不曾流出,只是那种疼痛,却是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