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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最后一道长城 > 第71章
    “董师爷你说,去北京的事,不会变了吧?”虽然事情已经确定,德仔仍然有点忐忑,担心苏元春因为夫人怀孕的事放弃进京的机会。跟大帅十几年了,只到过一次广州,几次南宁、桂林,他不希望失去这次千载难逢的公费旅游机会。

    “你说呢?”董乔反问道。

    “宫保有点为难,对夫人放不下心,夫人说男人要以国事为重,一定要去。宫保每次奏请陛见,朝廷都说边情紧要毋须陛见,现在朝廷主动召他去,多大的面子啊!”

    按照清廷惯例,总督每年陛见皇帝一次,各省巡抚、提督三年奏请陛见一次,不过那只是固定的形式。苏元春发迹以来曾多次上奏请求陛见,可是从来没有进京面圣的机会。接到电谕以后,华小榄、董乔曾与赵琴交换过意见,赵琴认为这可能是苏元春再次得到朝廷重用的预兆,力主他立即赴京。

    苏元春每次出远门,身边必定少不了这位分灾人,董乔知道德仔有自己的小九九,笑着问道:“你对夫人说什么了?”

    德仔不好意思地说:“我说是这个儿子带来的好运,这是双喜临门,还说夫人旺夫。”

    “净会给人戴高帽!”董乔笑了,“你又不是夫人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花婆神十分灵验,夫人求儿子,得的肯定是儿子!”德仔肯定地说,又问,“这次去北京,我们能见到皇上吗?”

    董乔白他一眼:“你我算什么东西?皇上把我们叫做什么知道吗?叫‘蚁民’,象蚂蚁一样,手指头轻轻一捻就没有了——只有苏宫保一个人能见得着。”

    德仔露出一丝失望:“都说皇上的脸是龙颜,胡子是龙须,难道他真的长得象龙一样?”

    董乔觉得这些问题过于幼稚,不想同他纠缠:“我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龙,等宫保大人面圣以后再问他吧。好了,我还要有许多事情要办:宫保路过永安时要住几天,求祖宗保佑夫人母子平安;路过武汉要拜访香帅,到了北京还要去户部找钱,去工部和总理衙门禀报铁路的事。过几天就要动身,你也准备准备,魁仔不在了,你要多操点心。”

    德仔又问:“这次能见到张勋吗?几年不见,挺想他的。”

    “哼,张勋这小子!”董乔对这位江西老表爱恨交加,摇头道,“前年投奔袁宫保以后,一直跟他在天津小站练兵。虽说天津离北京不远,不过我想,苏宫保这辈子不愿意再见到他——宫保大人不拿他问罪,已经够便宜他了。”

    德仔心想董乔说的也是,人不能这样做。苏宫保在琴帅倒霉的时候收留了他,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却这样忘恩负义,这山望着那山高,还骗了宫保的钱财,实在连鸡鸭都不如。

    三年前苏元春令张勋专程将边防详图送到张之洞处,同时给了一笔款子让他顺便在武汉为军装局采购布料。不想张勋近不得银子,狂嫖滥赌将公款花得一干二净,一贫如洗时方知闯了大祸,不敢再回广西。时闻袁世凯奉旨在天津小站扩练新军,正是用人之际,便伪造苏元春的推荐信前往投靠。

    袁世凯与苏元春均为朝廷重用的武将,见他修书推荐,信以为真,收留帐下并亲笔复函,说荐函拜读,因官多职少,暂时屈居工程营帮带,容后擢升等等。苏元春见信后怒不可遏,令董乔立即发函,请袁世凯将张勋押回广西严办。董乔碍于张勋为江西同乡,自己不好出面,只得请华小榄从中转寰。

    一日华小榄见苏元春心情稍好,委婉劝道:张勋挪用公款在前,冒宫保信函在后,实为死有余辜,但依法严办对宫保大人有害无益,损人不利已的事不如不做。苏元春细问其害,华小榄道:宫保大人为朝廷所倚重,送国防详图的事何等重要,却派如此荒唐的人去办,岂不为众臣取笑?事已至此,只有复信致谢,承认张勋确为自己亲笔推荐,请袁宫保量材使用。

    苏元春心想,自己曾为张勋算过八字,知道他有些福相,便依了华小榄之言。也是命中注定,日后苏元春蒙冤入狱,张勋知恩图报,多方活动为他申诉,救了苏元春一命。这是后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衣锦还乡

    苏元春是永安州有史以来当得最大的官,听说他进京面圣途中回乡谒祖,永安城万人空巷,齐聚码头夹道欢迎。

    知州吴廷燕将苏元春迎进衙门,寒喧过后,苏元春问道:“去年教案的事,没留下什么尾巴吧?”

    “多亏宫保大人出面转寰,永安百姓才躲过一场劫难。现在尾巴是没有留,只是百姓阻力太大,教堂没有建成……”

    “民意不可欺,没建成就别勉强,再惹出什么大事,吴大人也脱不了干系,”苏元春对吴廷燕的秉性为人不甚了解,只能点到为止,“听说传教士租不到房子,吴大人连自己的衙门也腾出几间供洋人传教。对于这件事,本帅可不敢恭维。”

    吴廷燕面带赧色:“朝廷有旨护教,下官也是不得已……”

    苏元春不客气地说:“昧着良心的事还是少做为好。父精母血,血脉相承,祖宗神明总得要吧?如果永安父老都入了洋教,本帅回乡还有祖坟拜吗?”

    吴廷燕听出苏元春话中之话,忙道:“宫保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听说大人回乡省亲,下官已经腾出了衙门,只是房屋、陈设过于简陋,还望宫保大人谅解。”

    苏元春道:“吴大人太客气了。本帅离乡三十多年,这次回来只是看看父老乡亲,谒拜祖宗坟墓,因私路过而已,不好占用州府衙门。故旧亲朋来访不方便,也影响你办公,再说这房子番鬼用来传过教,阴气重,吴大人的好意,就心领了。我在永安旧部众多,老朋友也多,食宿都已安排妥当了。”

    吴廷燕见苏元春嫌弃,不好再说什么。苏元春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衙门。看到一大群人在衙门口争得面红耳赤,见他出来全都缄了口,问德仔:“他们吵什么?”

    德仔忍不住笑:“真好玩,永安人和湖南人吵群架,还差点打起来——都争着说宫保是他们的。”

    苏元春也笑了,信步走到人群面前:“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是永安人,也在湖南住过多年,宫保是大家的,两个地方的人都有份,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众人全都笑了,让出一条甬道,让苏元春乘轿离去。

    潘仕魁新开的武馆通风宽敞,苏元春一行住下还绰绰有余。魁仔早已让家人和徒弟们把房子打扫干净,亲自安顿苏元春住下休息,便与德仔坐在客厅聊天。

    “都过来,”潘仕魁向徒弟们招手道,“这是你们大师兄,正厅挂着的这把长柄大刀就是他送的。”

    “大师兄好!”徒弟们围着德仔拱手致礼。

    德仔正欲还礼,想想不对:“我怎么小一辈了?”

    魁仔笑道:“怎么不是?我教过你武艺。”

    德仔反诘道:“我也教过你画符念咒,他们叫我师祖才对。”

    众徒弟看看二人,不知听谁的好。

    魁仔一摆手:“算了,还是叫师叔吧。”

    众徒弟重新行礼:“师叔好!”德仔这才回了礼。

    魁仔做东,请当地官绅名流在家中为苏元春接风。莫寓道多喝了几杯,当晚没有回家,留在武馆与苏元春同床而寐。

    “苏宫保,有件事我想了多年,一直想不出其中奥妙。如果不想让我把心事带进棺材,今天你就开了这个‘古’吧。”莫寓道躺在床上低声说道。

    “什么事?”

    “从我回永安那年开始,你捐资办了多少事情:建坝开圳引水灌溉良田,修了几座风雨桥,铺设州城几条街道石板路面,重建文笔塔、尊经阁,还有修官道、设义渡、建凉亭、捐公田,这次又同马盛治一道给尊经阁捐了一大批书籍……”

    苏元春不以为然地笑道:“这算什么?家乡父老对我这么好,过去我只晓得打打拼拼,为家乡做的事情太少了。再说我一直没有子嗣,想多做些善事,你弟妹现在不是有了吗?可惜钱太紧,老房子只打好地基,房子建好以后我还想办一所武功书院,让家族、街坊子弟就近读书,学文习武报效国家。”

    “不跟你说这些。办这些事大多是我经手,你这份是大头,我大致算了一下,总数少说也有近十万两,听说修炮台你也垫进去不少。单靠朝廷俸禄,三十年不吃不喝你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早先你说动了底饷,这个我信,可是你用二十营饷养三十营兵,有多少底饷可以动用?不错,朝廷给了你十八万两炮台款,那是修二十座大炮台的钱,可是你一口气就修了一百多座炮台碉台、上千里军路,花多少银子你心里明白。你这个人又不会理财,动不动就是送这个赏那个的,到底是贩卖烟土,还是抢了银庄?告诉我,让愚兄我也发一笔横财。”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他打算带进棺材,对谁都不能说,除了董乔、德仔这些经手的人,连夫人和元瑞也不能略知一二。苏元春静静地躺着,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同治元年的事了。清军重兵围攻莲塘,张高友正指挥部众堵住被攻破的城墙缺口,一炮袭来,被弹片击中头部。亲兵队长苏元春令部下救下,抬送王城山洞,自己则率领余下的亲兵截住陈嘉等人,刀来剑往地拼杀起来。

    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苏元春被众清兵团团围住,渐入下风。万分危急之际,苏元瑞率众赶到,杀退了陈嘉。苏元春脱险之后,立即赶往王城山洞,跪在奄奄一息的张高友床前,痛心地呼唤:“义父,义父……”

    张高友微微睁开眼睛,见床前只有夫人水娇和苏元春,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山洞深处酷似象鼻的钟乳巨石:“陶金汤的财宝……埋在大象鼻子……”话未说完,头一歪便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