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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不周记 > 第33章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泪水晶莹剔透,犹如梨花带雨,再不是平时那狡猾狠辣的妖女模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流泪。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我的疼痛竟渐渐消减了许多。

    忽然发觉她与我之间,有着不少的相似。比如都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姥姥,都在设法解救自己的姐妹兄弟,都打着伏羲、女娲的旗号,颠覆昆仑之治……或许天意冥冥,她和我的相遇也早已注定。

    埋葬了巫氐,她怔怔地站在坟前,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轻声说:“我让你假扮我夫君,只是为了哄姨姥姥高兴,好救出你妹妹和螣兀公主。现在她已经死了,这些话也不用当真了……“

    我一时热血上涌,答应了巫氐,心里原本有些后悔,但听他这么说,反倒又有些惭愧起来。我摇了摇头,在地上写道:“一言既出,如大海东流,永不复返。我既答应了娶你为妻,绝不更改。”

    她耳根、脖子全都变成了桃红色,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慢慢地说:“你放心,姨姥姥昨天就已经将解救你妹妹的法子告诉我了。我们说好了携手同盟,对付螺母和炎帝。无论你娶不娶我,我一样会救瑶雩。”

    我拉住她的手臂,跪倒在巫氐坟前,撮土为香,又一齐拜了三拜,在地上写道:“我们已当着姨姥姥之面拜过天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

    她泪水接连落在地上,嘴角却忍不住漾开笑意。抬起头,凝视着我,咬唇说:“那好。你我既然已结为夫妻,从今以后,你心里……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再不能想着别人了。”

    我想起罗沄,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怒道:“刚拜完天地,你又想她了?”甩脱我的手,起身便走。我想要拉她,却痛苦难忍,浑身没有半点儿力气。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恨恨地望着我,说:“活该!谁让你想她?疼死你才好呢。”

    一阵大风卷来,她的黑发、衣裳猎猎鼓舞,脸颊晕红,肌肤胜雪,淡绿的双眼里满是娇嗔薄怒。

    我仿佛第一次发觉她的美貌,心里一阵剧跳,痛楚竟消减了几分。

    忽然想起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情状,她虽然有害我之心,但是敌我两立,情有可原。何况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她似乎总是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反倒是罗沄三番五次恩将仇报,又将我毒成哑巴,送与仇敌,比起她来,待我狠辣了几倍。但我为什么偏偏对后者念念不忘?

    再说罗沄心里只装着昌意,与我注定如水火相隔,而相柳却和我同仇敌忾,又已结为夫妻。孰轻孰重,何去何从,还用说吗?

    于是定了定心神,又在地上写到:“谁说我想她了?我只是担心她死在延维的手上,来不及取她的心血,化解‘相思果毒’。”

    相柳这才怒色稍减,哼了一声,说:“延维做梦都在想‘三天子心法’,哪能这么轻易杀了她?没得到‘轩辕星图’前,一定会留着她的姓名。我们一边养伤,一边用青蚨虫跟踪便是。”

    见我痛得满头大汗,脸上又露出关切之色,蹙眉说:“真的这么痛吗?我帮你揉揉。”上前扶住我,伸手在我胸口轻轻揉搓。

    我被他搂在怀中,软玉温香,咫尺鼻息,脸上不由滚烫如烧。那只滑腻如脂的手抚摸在我的胸膛,更激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心跳更剧,挣扎着想要推开她,坐起身来。

    她一怔,“哧哧”笑了起来,将我重新摁回她的腿上,柔声说:“夫君,你我已经拜过天地,又有什么打紧?乖乖躺着,再揉一会就不通啦。”

    阳光灿烂,照着她酡红的脸颊、亮晶晶的双眼、眉梢嘴角全是浅浅的笑意,大风刮卷着她缭乱的发丝,拂动在我的脸上,那妖娆馥郁的体香回合着这处草木的气味,氤氲成令人窒息的芬芳。

    我从未和一个女子如此亲近,也从未如此窘迫,闭上眼,不敢看她,却感觉到她的心跳,和悠长轻柔的呼吸,那种感觉如此奇特,我仿佛变回了婴孩儿,躺在母亲的怀里,被她抚摸着脸颊,听着她温柔飞低语……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昆仑山皑皑白雪;梦见高原上的起伏如浪的绿草;梦见母亲抱着妹妹,站在彩霞里朝我微笑;没见从未谋面的父亲,就如同他们所说,我长的与他如此相似;没见罗沄;没见相柳;没见不周山上怒放的女娲花和瞬息万变的云海……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梦见姥姥。

    醒来的时候,狂风呼啸,头顶是密密麻麻的满天星辰,摇摇欲坠;下方是无边无际的锦绣山河。

    我骑在肥忆蛇上,朝北飞翔,相柳从身后紧紧抱着我,笑吟吟地说

    ,前方那只跌宕飞翔的青蚨虫已经找着了罗沄的气味,只要风向不变,很快就能追上延维。还告诉我,她沿途已采到了水晶花和碧棠草,等到了松果山,再收一些青华石,我就不会为了别的女人心痛了。

    将近黎明时,她伏在我背上沉沉的睡着了,双手依旧紧紧地抱着我,一刻也没有松开。

    天地苍茫辽阔,在这一天中最为漆黑的时候,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她的脸贴在我的肩上,湿热的呼吸吐在颈间,让我想起了水洼里偎依的鱼,一阵莫名的酸楚与惆怅。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但我知道,无论是她,还是我,都再也找不到游回江湖的路了。

    天亮了,又暗了,昼夜交替。我们就这么循着青蚨虫,迎风飞翔,饿了就吃林间的野果,渴了就喝山上的泉水,困了就在蛇背上相互依靠着打个盹儿。

    接连十几天,一路朝北,期间时而转往东边,时而又折返向西,越过了千山万水,却始终没有追上他们。

    罗沄诡计多端,一定是在故意捏造路线,拖延时间。延维和百里春秋利欲熏心,注定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想到这些,我的担心渐渐淡了下来,而挂念她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也就不那么强烈了。反倒开始筹划着找到她后,如何消解“相思果毒”,救出被炎帝军掳走的瑶雩。

    那天夜里,经过松果山,相柳在半山找到了青华石,和着水晶花、碧棠草研磨成水,煮沸蒸馏,又冻凝成冰针,扎在我的任督二脉的七处要穴。

    费了这么多天,只吃些野果充饥,这时精神转好,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松果山上有许多x(不会读)渠鸟在山谷里盘旋,我小试身手,用气刀扫下几十只,挑了七八只最肥的,交与相柳。

    相柳在山溪边拔毛去脏,清新干净,又搭架烧烤起来。烟气腾腾,浓香扑鼻,她手忙脚乱地翻动着鸟肉,鼻尖、额头全是不小心抹上的点点黑灰,看得我哑然失笑。

    她照了照溪水,也忍俊不禁,跃起身,将黑灰涂抹在我脸上。

    我翻身一转,将她挟抱在怀里,她奋力挣扎,又叫又笑:“臭小子,刚恢复点儿力气,就来起伏老婆,羞也不……”说道“老婆”两字时,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胸脯起伏,身体如棉花瘫软。

    我和她虽已私拜天地,结为夫妻,却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彼此间有些如无别扭,如隔轻纱,更不好意思有什么亲热举动。此时肢体胡缠,肌肤相贴,耳根不由一阵烧烫,松开手,将她放在溪边。

    月光如银,辉映着粼粼溪水,她咬着唇凝视着我,脸上晕红。低下头,双手捧水洗了一会儿脸,突然将溪水朝我身上泼来,大笑道:“臭小子,你浑身泥尘,更该洗洗。”

    我只有在小时,曾经和瑶雩如此胡混耍闹,被她这么一捣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刚才僵凝尴尬的气氛顿时又化散开来。通信骤起,猛的俯身前攒,将她拦腰抱起,向溪流中央丢去。

    她尖声惊叫,双手紧紧勾住我的脖子,双腿交缠在我腰上。我真气未复,一个趔趄,一起摔入河中。

    山溪很浅,只没过膝盖,她抱着我浸在冰凉湍急的溪流中,咯咯大笑,忽然又一翻身,骑在我身上,笑道:“小坏蛋,快叫我三声‘好姐姐’,否则今晚你就只能趴在河里吃生鱼,别想吃烤x渠了!”

    她玩的高兴,一时间忘记了我已经不能说话,浑身湿漉漉的,居高临下,衣裳紧贴,玲珑尽现。

    我心中怦怦剧跳,不敢正眼相看,更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她忽然醒悟过来,“啊”的一声,双颊酡红似醉,翻身跃回岸上。

    肥忆蛇盘卷在几丈开外,昂头吐?,发出奇怪的“咻咻”声响,好像在取笑我

    们被她捡起的石头抛砸,立刻缩成一团。

    搭架上的x渠鸟“噼啪”作响,半边都已经烤得焦了,我们湿漉漉的坐回火堆旁,一边烘烤衣裳,一边撕扯着鸟肉充饥。叫苦的鸟肉吃在嘴里,却仿佛又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

    她一边低头吃,一边抬眼喵我,我忍不住又偷偷笑起来。我用鸟骨画写问她笑什么。

    她咯咯大笑道:“傻瓜!你吃的这只,我忘记掏去内脏和肠子啦。你狼吞虎咽的,也不觉得难吃吗?”

    我这才觉得嘴里有些腥苦,忙不迭地吐了出来。她笑得花枝乱颤,拍手笑我是比这鸟儿更呆的大呆鸟。”

    火光映照在她粲然的笑靥,淡绿的眼睛温柔得如同春水,衬着脸上没有洗去的黑灰,又显得俏皮可爱。我不禁跟着笑起来,心里充盈着莫名的温暖,和从来没有过的松弛。

    从那时起,我和她之间渐渐没有了拘谨,虽然依旧不敢真如夫妻一般,有什么亲昵的举止,但彼此间也逐渐会嬉闹打趣,开些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