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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过是他的对手,而已。

    “今天玩够了,”他的手一翻,刀刃对上我的脖子。趁我还未及反应,又一药丸别硬塞进了我口中。本不打算咽下,突然颈上一痛,却是刀刃划破了皮肤,本能地咽下了药丸。

    “这也算是刚才的解药,马上你就可以动了。可要抓紧时间休息。”

    话毕,扬长而去。

    流絮一走,其他人自然不会留下。牢房竟随之冷了不少。躺在地上,丝丝冰凉透入体内,原本怒极火热的身体渐渐冷却了下来。

    身体有些发抖。祭风教的牢房里大概除了我和莫冥非没其他人,他们走后立刻安静得死地一般。与其说是室温低,倒不如说是这儿的环境阴冷让人发抖。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转过头,惊骇地发现莫冥非正挣扎着坐起身。每次一用力,染血的双手就一阵战栗,瘫软到地上。他却在一次次尝试。

    “冥……停下。”再这样下去,手会废掉……

    我的话没有起丝毫作用,他依旧自顾自地挣扎着。噗——又一次重重地砸在地上。

    我不忍心闭上眼不去看他。“冥,一会我就能动了,你想起来我扶你起来好不好……”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将过话,如今看到冥这副样子,我哪里还硬得下口气?“你别动了,你想变残废是不是!”

    依旧没有任何作用,也许他现在根本不是清醒的意识,只是有什么东西容纳感他浑浑噩噩地想站起身。所以不论我讲什么都无济于事。漆黑的眼虽是睁着,却是没有焦距地定定地望向我。

    摔倒了扬起头看,爬起来低下头看。

    “冥……我好冷。”

    不知道这句话可不可以传到他的脑海里,我只是希望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继续消耗岌岌可危的生命。阻止他,不然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而且是因为我的到来。

    静静地等待着,我等来的是他奋力想我挪过些距离,伸手环过我的腰,就这么从侧面用血痕斑斑的手环过我,拥住。

    总算是静了下来。

    你、在、发、抖。

    听不见声音,我只能从口型辨别出大概是这么几个字。望进他的眼,我扯出一抹笑。“暖和多了,我想睡了,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得想办法一起离开这里。”

    一起,一起。他喃喃了几遍,终于安然闭了眼。不消片刻,呼吸也均匀了起来。睡着了。

    说起冷,其实是他的身子比我冷许多,幸好伤成那样他自己察觉不到温差,用我替他捂暖点也好。只是睡着对我来说就是奢望了。

    不清楚过了多久,直到手脚可以慢慢动弹,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时,我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莫冥非似乎睡得很沉,或许是昏得很沉,总之没有被我吵醒。

    幸好在山洞外得知墨衣带了疗伤的药物后,我曾经问她要了一些过来。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处理伤口并不难,难的是撕下早就和伤口粘在一块儿的衣服碎条。撕下时的痛可想而知。

    犹豫很久,试探性地撕了一条他没反应,才知道他已经是昏迷状态。才放开手处理伤口。等到把他伤口上的布条扯完,将药涂抹完伤口,我身上已经被汗濡湿。这才躺下来休息。

    躺在那里的莫冥非脸色苍白,死气沉沉。

    若不是因为我,想必他今天不会沦落到这副境地。

    在现代独来独往惯了,从没想过到了这儿,我会到处欠人情。一次次都是有人相助才勉强活下来,这条命倒是希贵了不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再贵,还是贱命一条。

    时间慢慢消磨着,就在我几乎虚乏地闭过眼去时,牢房外传来了动静。我霎时紧张起来,浑身紧绷。

    动静不大,似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难道是流絮或是青月痕去而复返不成?

    窸窸窣窣了一阵子,就在我以为是那人只是探视监察的人时,一个身影畏首畏脚地探了过来,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入了牢房里。

    看清来人,我一愣。

    “姐姐……”

    心儿?

    本以为上次圣殿一别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没想到还能遇到,而且是在牢房?

    “心儿,你怎么在这里?”她不是该寸步不离圣殿侍奉她的凤神么?

    “姐姐……”听到我的问话,她原本紧绷的脸瞬时垮下来,立刻红了眼眶。眼里满是慌乱和委屈,一眨,泪珠儿就成串滑落,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姐姐死了……”

    什么?我一愣,追问:“你说什么?”

    “姐姐被流絮杀了!”她恨恨地拉下唇,瘦小的身躯一阵阵发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奋力瞪大眼,眼眶通红。语气发颤,声音却越来越大声,“还有那个青王爷!也是杀姐姐的帮凶!”

    弦清死了?死在流絮手上?!

    鸿门之行

    弦清死了?死在流絮手上?!

    “心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杀我还说得过去,流絮怎么可能下手杀弦清?他不是说过不会怠慢前教主和圣女么。况且,流絮他……爱着弦清啊。

    “我不知道……姐姐回来我很高兴,然后流絮哥哥也回圣殿了,他们吵了起来……絮哥哥就拿刀杀了姐姐!”心儿神色恍惚地喃喃,“骗我,什么献给凤神最宝贵的生命……姐姐是教主是凤神的女儿,居然会被祭祀杀掉……”

    “心儿……”

    一时间,我想不出什么话语安慰这个刚断了精神支柱又失去了信仰和唯一亲人的孩子,我又不善言辞,唤了一声名字,就再也想不出安慰的话。

    “姐姐……啊!”她似乎是刚记起什么,急急忙忙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个锦袋。揭开锦袋,居然是个钥匙。这是——不待我提问,她就踮起教将钥匙插进了牢房锁孔。啪的一声,锁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你的钥匙从——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正想询问她的钥匙从何而来,却惊讶地发现心儿的两个衣袖满是血红!

    锁一开,就被心儿拽下狠狠地甩开。然后她猛地拉开牢门,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腰大哭出声。

    忍了不知多久的恐惧和伤心决裂终于暴发了出来。

    毕竟只是个孩子,居然要她面丢最亲的人死在最亲的人手上,着实难为她了。

    哭了好一阵儿,心儿终于因为脱力渐渐平静。“姐姐说……让我们一起走……钥匙是姐姐临死前从流絮手里抢的……”

    弦清,竟然是因我而死。

    又是债。

    甘愿为了跟随我放弃教主之位的弦清,我又该怎么报答?如今不在了,我拿什么去偿还这份债!

    “你的衣服怎么回事?”如今之计,能为弦清做的只有保心儿平安了。看着仍啜泣不止的孩子,我咬着牙暗自下了决心,即使丢了这条命也得护她周全。

    心儿抹着眼泪埋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子,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外面侍卫的,我只够到腰,他们不让我进来。”

    她竟然杀了侍卫?

    完全不会武的孩子,居然可以解决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

    没有时间多作无关的考虑,现在首要的是离开这里。可惜莫冥非仍然昏迷不醒,只好尽力搀扶着他离开。

    可即使出了地牢,带着重伤的莫冥非也根本无处可去。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进了圣殿。一来心儿刚从圣殿逃脱,一时半会儿圣殿不会在搜查范围内,二来,这圣殿是祭风教的禁地,教众不入,至少可以挡去围攻的风险。

    圣殿的条件显然比我想象中的好,吃的住的是一应俱全。反正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于是便干脆在心儿房中住了下来。

    不知道是应证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还是别的什么,我们竟然在圣殿待了整整三天,期间没有一个人来查看。三天不长,对于我们来说却是绝处逢生的机遇。墨衣配的药比这里任何药都要特效得多,三天,虽然不能完全治愈莫冥非的伤,却已经可以让他勉强行动。

    心儿被打破了信仰,似乎已经崩溃过,然后连原有的性子也忘掉了。像个新生的孩子,对死亡什么的几乎没有概念,唯一的理论是流絮和青月痕杀了弦清要报仇。也许是弦清曾经嘱咐过她要跟着我,她这三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见到我替莫冥非处理狰狞的伤口也不黄,反而饶有兴趣的样子。

    这副模样我很熟悉,我曾经在很多索魂训练营出挑的孩子身上见过。

    “你在想什么?”

    莫冥非紧绷的声音拉回我游离的思绪,我才发现上药的手已经停了许久。已入深秋,让莫冥非光着上身躺了这么久,不由有些尴尬。

    冲他笑了笑,我重新挑了药膏替他处理伤口。“我在想,上次被软禁在这里的时候,怎么没看到有这个花?”

    圣殿内外,但凡有泥土的地方,就开满了不知名的紫色荆棘类花朵,然后蔓延着爬满整个殿堂。

    没有什么气味,很容易被忽视,却不知不觉渗透到了每个角落。

    问了心儿,说是这花一直存在,我却到现在才刚发现。

    也许一开始,变的就不是圣殿,而是我。

    “嗯……”莫冥非突然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

    我低下头查看他的伤口,并不是最深的一处,我下手也还算轻柔,怎么弄出这么大声响?难道是药的刺激性?

    抬头看向莫冥非的脸,本来就趴着上药的他此刻几乎是将头埋到了枕头里,只留通红的耳朵在外面,包扎得厚重的双手紧绷着环住。

    这是——

    “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