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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蜀山剑侠传 > 第529章
    后来主妇尸首遍寻无迹,萧珍说是仙人救去,已疑未死。当日又听萧珍说起仙人到来,许多奇迹,以及未了一番话,又是伤心,又是害怕。有心等萧逸照着萧珍所说一查问,豁出担些不是,愧悔伏地,自承罪状,几番隐忍欲发。偏生萧逸顾怜爱儿爱女过甚,创巨痛深,恐怕病倒,无人照管,抱定火烧眉毛,只顾眼前的主见,不敢再耗神思。既担心爱子闯祸,又在专心劝他吃点东西,明是破绽,竟没查问。一两日过去,雷二娘受畹秋蛊惑,偶然虽也良心发现,已没有这般勇气再吐真情。如此一念之差,以致日后无颜再见旧主,终于身败名裂。这且不提。

    萧珍经乃父劝勉,又知乃母仙去,悲思大减,父子二人各进了些吃的。欧阳霜尸首终成悬案。第三日,萧逸仍是病倒,医治半月方愈。对人只推说内弟随己习武,无心误伤,一怒之下,不辞而别。妻室护短责问,吵了一架,当晚归来,已寻自尽。只是尸体不在,存亡莫卜。两小兄妹自免不了每日悲啼索母。好在萧逸经此巨变,每日家居不出,和雷二娘两人尽心照料,晚来父子四人同睡。闹过些日,成了习惯。可是一提起,仍要哭闹一场。萧逸室在人亡,睹物伤情,在自悲痛悔恨,有何用处?中间想起爱妻去前,对爱子所说之言,连搜过好几次遗书,终无只字寻到。

    光阴易逝,不觉过了好几年。两小兄妹已不须人,起卧随着父兄,读书习武,颇有悟性。萧珍更日夜文武功兼习,仗着天分聪明,家学渊源,进境甚是神速。萧逸也渐渐疑心畹秋闹鬼,只是不敢断定,又无法出口。每日无聊,仍以教武消遣。三奸夫妇也带了各自子女前来学习。人数一多,年时一久,内中颇有几个杰出的人才。尤其萧逸的表侄大弟子吴诚和畹秋的女儿崔瑶仙,萧元之子萧玉,三人最是天资颖异,一点就透。未一年上,萧逸不知怎的,看出崔瑶仙为人刁钻,萧玉天性凉薄,不甚喜爱。再加上三个小兄妹自从失母之后,始终厌恶三奸。对于崔瑶仙、萧玉更是感情不投,背地磨着萧逸,不要教这两人。萧逸怜他们是无母之人,先是曲从,后来渐渐成了习惯,对于二人不觉就要淡些。萧玉、瑶仙从小一处长大,两家大人同恶相济,来往亲密,虽都是小小年纪,耳鬓厮磨,早已种下情根。两家父母也认为是一对佳偶,心中有了默许,任其同出同入,两俱无猜。初习武时,二人年轻好胜,常得师父夸奖,以为必能高出人上。过了几年,快要传授萧氏本门心法,连畹秋都未学过的几手绝招了,忽然仍无音信。只见师父不时命吴诚、郝潜夫等数人分别单人晚间入谒听训,益发起了疑心。

    欧阳霜被仙人救去,萧逸不许提说,畹秋尚未知闻。起初勾结雷二娘时,本许她向村主进言以子女乏人照料为名,娶她为室,至不济也纳为侧室。谁知萧逸曾经沧海,伉俪情深,虽然三奸罗网周密,疑念未尽悉除,但对此事,伤心已极。不但没有纳妾之意,反因自己是个鳏夫,小孩又磨着自己,病愈以后,差不多以父作母,儿女都随父卧起。雷二娘虽仍信任,除有时令其相助照料子女衣着而外,只命襄同料理家务,处处都避着瓜李之嫌,谈笑不苟。畹秋见状,明知无济,哪肯随便妄谈。雷二娘人颇端庄,自审非分,本无邪念,一时糊涂,为畹秋甘言利诱,一心静俟撮合。一则羞于自荐,二则主母去时种种奇迹,时常惴湍不安。见主人这样,哪里还敢示意勾引。想起亏心背德,认为受了畹秋所害,相对落泪,怨望之情,未免现于神色。畹秋却当作所求不遂,心中怀恨,知她是个祸根。无奈对方防闲甚密,事后日在萧家操作,永不与自己交往,再说私语,急切间无法料理。听了女儿瑶仙之言,益发疑心二娘气愤时露了机秘,因而萧逸迁怒爱女,不肯传授。知萧逸夫妻情重,已疑乃妻有私,尚且如此,如知真相,必不甘休,颇着了好些日子急。嗣后暗中留意考查,看出萧逸仍是梦梦,否则决无如此相安,对自己夫妻也是好好的,只想不出他憎嫌爱女,是何原故。为免后患,谋害二娘,以图灭口之念愈急,连用了好些心机,俱未生效。

    转眼又是寒冬腊月。也是雷二娘命数该终。萧逸见爱妻鸿飞冥冥,久不归来,爱儿爱女逐渐长大,不时牵衣索母,絮问归期,本来创巨痛深,与日俱积。山中地暖,自出事那一年起,再没降过雪。这年偏在欧阳霜出事的头三天,降下空前未有的大雪,接连三日,雪花如掌,连下不息。第四日早起,萧逸因雪大停课,独坐房中,睹景伤心,触动悲怀,背人痛哭了一阵。想起祖父在日,最好交结方外,遍游名山大川,访求异士,暮年举族归隐。曾说生平甚么能人都遇见过,惟独心目中终生向往的神仙中人,以及道述之士,却是空发许多痴想,白受许多跋涉,不特毫无所遇,连一个真能请召仙佛、用符咒驱遣神鬼的术士,都未遇过。就有几个,也是处士虚声,耳闻神奇,眼见全非。甚至神仙的对象,如山精夜叉鬼怪之流,也曾为了好奇心胜,不畏险阻,常在幽壑栖身,深山夜行,不下数十百次,除了人力能敌的毒虫蛇蟒、奇禽异兽之类,也是一样不遇。可见神仙鬼怪,终属渺茫。自隐此村,到此已经三世,从无异事发生。怎么单单爱妻自尽那一天,会有神仙降临,既救其母,复救其子,说得那般活灵活现?仿佛神仙专为斯人而来。假如是真,珍儿曾听仙语,不应醒来还那么哀痛索母,直到自己晕厥醒转,方改了语气。此子虽幼,聪明异常,哪知不是乃母先教好这一套言语,故布疑阵出走,托名仙去,借以洗刷清白?当时闻言,本未深信,偏生三个子女同时病重,都好得那么快法,不由人不相信。记得第三日,自己便即病倒,神志昏迷,头两天事,回忆似不甚真。仙迹多由二娘、珍儿事后重述,甚是神奇。只恐并无其事,乍遭巨变,神志全昏,误信小儿之言,以伪作真。照那晚风雪严寒情景,爱妻翻山逃出,既有成谋,自然无颜回转,势非葬身荒山雪窟之中不可。否则仙人不打诳语,既说过两年来看望,平日她又那般钟爱儿女,哪有说了不算,一去不归之理?

    事不关心,关心者乱。萧逸先对乃妻那样忿极相煎,实由于爱之太深,故尔恨之愈切。

    年时一久,一天到晚只要回想到她那许多好处,已不再计及奸情真伪,苦思不已,越想念头越左,直料到十有八九,决无生路。正在心伤肠断,恰值雷二娘从家塾中陪着三个爱儿爱女回转,泪汪汪齐声哭进门来,吞声哭诉道:"爹爹,今天是妈妈被神仙救去的日子,好多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呀?"雷二娘也红着一张苦脸说道:"他三个在塾里,书也不念,话也不说。老师知道那年是今天出的事,怕急坏了他们,见雪势渐止,不等放学,就叫回来。想起来也真叫人伤心呢!"萧逸闻言,悲痛已极,猛然心中一动。暗忖:"多年过信小儿之言,以为爱妻未死,不特衣冢未设,连灵位都没有。如真仙去,可见仙人常由此经过,又久未归来,当可诚求。就说她恨着自己,女子如此至性孝思,必可感其降临。如已死去,多年未营祭奠,今值忌辰,更应哭祭一番,略尽点心,不枉夫妻一场。"想到这里,忙命二娘去厨房赶备爱妻平日喜吃的酒菜和一份香烛。日里先虔敬通诚,乞仙怜佑,赐归一见,或是到时略示存亡灵迹。晚来率了子女,去至竹园当年自尽之处,先照日里乞求默祷,静俟仙人降灵。

    如无迹兆,事便子虚,那时再行遥祭。再等三日,设位立主,改葬衣冠,重营祭奠。

    二娘心虚内疚,日怀隐忧,巴不得能判出仙迹真伪,好安点心;或是设法吐实认罪,挽盖前愆。闻言大为赞同,忙即如言办理去讫。这日门徒恰已先期因雪遣散,众人也知是他伤心之日,不便相扰,无一外人在房。萧逸便把前一段意思告知子女,劝道:"你们母亲已成仙人,虽说迟早回家看望你们,但不知还要多久。今天是她仙去的日子,那位老神仙说不定要由此经过,恰好雪也止了。今晚人静后,我父子四人同了雷二娘,备下香烛,给神仙和她上供,一同虔诚祷告。她心一软,不该回来的,也回来了。你们单哭有甚用处?"萧珍等三个小孩闻言,立时止了悲哭,恨不得当时就要前往。萧逸说:"日里有人过往,神仙必不肯降。只可先随我往佛堂烧香叩头,通白一阵,不要张皇,闹得外人知道,反而不好。"三小孩连声应了。

    萧逸见三个子女个个热诚外露,孺慕情深。大的低头沉思,一言不发;两个小的,不住问长问短,到底今晚妈妈能回不,俱都满脸切盼之容。好生伤感,随口安慰了几句。雷二娘回报,香烛备好,上供的菜肴酒果,已命厨房预备,俱是主母爱吃之物。等自己随着主人进香通白之后,立即亲往庖制。萧逸闻言,便命子女洗漱,重整衣冠。大家同往佛堂,在观音座前进完了香,父子四人先后跪祝了一番。雷二娘神明内疚,本已悔恨交加;再见三小兄妹祝时声泪俱下,哭喊妈妈,甚是凄楚动人,益发触动酸肠。想起那年主母才走,不多一会,主人便回,自己如非误受奸人诱迫,只要稍一抗拒,三奸阴谋立即败露,主母还可挽救回来。即或不然,她一生清白,总算洗刷干净。何致把一个贤德恩厚的主母,害得夫离子散,生死不明?如真仙去,自己纵然负她,尚幸年来未有逾分之求,对她子女尤极用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