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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箭术虽妙,却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杨起略一思忖,低声道:“若是硬要闯将过去,料想他们也阻碍不得,但这辉照神山,毕竟是神仙圣地,动刀动枪已然有些不敬,再要见血伤害,闹出性命官司,那可谓之大大的亵渎。”二人议毕,遂对黄犬大王道:“好,就接下你这比试。”

    黄犬大王哈哈大笑,道:“你们果然豪爽,我最是欢喜与如此性格之人打交道。”喝令一个小妖顺着城梯爬上墙头,将垂泄匍匐的旗幡重又扯起,“不惭大言”照耀眩目,又提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道痕迹,道:“你便在这后面射箭,千万不可逾越,若有违规,便算你们输了。”

    祁恬昂然道:“既然比试,正应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才对,那踩标缩距、投机取巧之鬼祟作为,本大小姐尚不屑为之。”言罢,屏息凝神,一箭射出,便看绳索应声而断,大旗跌下。

    黄犬大王瞠目结舌,继而缓过神来,与下属交掌称赞,大声喝彩,道:“好箭法,了不得。还有两箭余后,切莫大意。”教墙头小妖换了一根更细的绳索,牢牢捆绑于基石之穴。犹嫌不足,有将旗面转了过来,正挡在人绳之间,清风吹过,掀拂旗布,只看得后面的绳索若隐若现。

    杨起眉头微蹙,暗呼不妙。黄犬大王见他神情紧张,不觉得意,对祁恬道:“我如此绑旗,叫你来射,不算是违约吧?”祁恬争强好胜,不甘示弱,冷笑道:“不算。”

    黄犬大王道:“那就好,那就好。”退后几步,负手而立,欲一窥祁恬的箭法精髓。祁恬忖道:“你还要看我笑话,那正是痴人说梦了。”屈膝弓步,状若射雕打云之势,甫然松手,羽箭如一道闪电,疾速飞去,呼啸浩瀚。

    杨起看得真切,脸色一变,胸中不觉砰然颤动。黄犬大王大声道:“偏了也,输了也。”刮噪间,却看箭头微微旋转,划出一道甚是美妙的弧线,扑哧一声,旗绳为矢尖贯透,大旗洋洋飘下,翻过垛牒,缓缓降于吊门之上。祁恬深吸一起,转过身来,对那黄犬大王道:“这一箭怎样?还是我赢了吧?”黄犬大王极其惊愕,矗立良久,叹道:“是你赢了,还……还剩一箭。”

    最后一箭,重逾千钧,祁恬胆色可谓女中巾帼,但此时此刻,反倒生出了些许的怯意。门旁几位小妖纷涌而上,将坠落的旗幡抬去,奔回箭楼,将之再读度绑好。

    待一切准备妥当,祁恬方药张弓搭箭,却听得黄犬大王叫道:“且慢。”疾步窜到旗边,放置一面红巾,随风跌宕,陡然散发出无数的光芒。其口中念念有词,所有光芒即刻幻作绳索一般无二的模样,纷纷攘攘,孰真孰假,断难辨识。

    祁恬大惊失色,嗫嚅道:“这,这算什么?”黄犬大王哈哈大笑,道:“此乃防御之策略罢了。”

    杨起心念一动,大声道:“你有防御策略,我们也有进攻策略。”走将过去,对祁恬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云云。祁恬喜形于色。众人、群妖见状,莫不诧异,暗道:“也不知他的进攻策略是怎样的神奇?”皆胡思乱想、妄自揣度之时,见杨起将手中干莫小匕用力投掷而去,驱剑之术赫然威风。

    黄犬大王急道:“用剑砍斫的不算。”杨起笑道:“自然不能违反规矩。”匕首绕着旗竿周围,缓缓旋转,若闲庭信步,森森锋芒之中,倒似有三分舒惬恬然。胡媚娘在后面看得真切,若有所思,突然笑道:“我明白了。”

    黄松咦道:“你明白什么了?”胡媚娘道:“这位大王以妖术幻出假绳,那么假绳之上,必定使妖气凝结,正可被干莫感应,是也不是?”黄松点头道:“那又怎样?”

    青衣哦道:“它感应妖气,刃身之上流光溢彩,但若是转到了真绳旁边,这光泽必然褪色,岂非就能依次辨别出来?”话音才落,那边祁恬见干莫蓦然暗淡,喜道:“就是它了。”一箭往边上一个绳索刺去,轰然一声,竟将真正的绳索与旗竿一并戳断了。

    黄犬大王骇然不已,叹道:“好厉害,好厉害,我是再也阻碍你们不得了。”杨起抱拳道:“既然如此,便谢过寨主了。”黄犬大王放声大笑,道:“谢什么,这都是你们自己尽心竭力所致。”教小妖列队,分成两排,敲锣打鼓,大刺刺地送他无人过寨。杨起忖道:“人多诡谲,反不似这妖怪重信守诺。”

    前面树木浓郁,遮天蔽云,分明空中金阳璀璨,却是半分日光也透不进来。走得几步,黄松咦道:“此刻是白昼还是黑夜?”

    杨起听他提问,心中了然,不觉笑道:“莫说你现在昼夜不分,我此刻也是仿若梦曦,不知这林中的阴阳变化,岁月蹉跎。”自顾说话,不想古树盘根错节,几乎就被磕绊得摔跌一跤,被一旁胡媚娘眼疾手快,急急搀扶。

    祁恬恐青衣迷失,紧紧拽住他的手腕,道:“努力走将出去就好了,也不知那门神楼究竟在哪里?”昏暗之中,众人小心摸索,渐渐有些烦躁。

    杨起耳尖,似乎听得些许动静,遂歇步不前,嘘道:“你们听听,可是有人在前面唱歌哼曲?”祁恬与胡媚娘细细倾闻,咦道:“怪哉,虽然不甚真切,但是山歌喧喝不错的。”

    黄松喜道:“既然有人,不妨便往之问路,好歹在这林中胡乱寻道。”恍惚看见一物,不及忖辨,一头撞了上去,顿时磕碰得一个肿包,却是被一棵树围足足三丈的千年老榕挡住,不禁又羞又气,却也无可奈何。

    胡媚娘嘻嘻一笑,道:“我常在黑山密林行走,倒也习惯了这等灰蒙阴黯,就在第一个探路罢了。妹妹,你捉住我的手臂。”祁恬依言行之,以青衣为桥梁,衔结杨起,杨起另一只手则顺势拉起黄松。首尾连贯,好似一条长虫。

    黄松犹然抱怨,听得前面一声惊呼,却是祁恬喜极嚷嚷,叫道:“出了老树,心情舒畅无比,胡姐姐,你这穿林过丛的本领,天下第一。”

    胡媚娘小道:“不称第一,尚可居一流。”又走得一些路程,看见前面有一座竹楼,上下两层,猪圈旁筑,便要过去讨要一杯水喝。待离得近了,见二楼的梯口顶着一面竹帘,上面赫然纹漆着“门神楼”三字。

    五人相顾惘然,皆道:“本以为这楼也如前面的忠义寨一般,是拦路设卡的墙垣壁垒,不想等候了半日,甫见之下,却是如此一座难遮风雨的竹楼。”言罢,听得上面传来嘎吱一声,二楼左首的一扇竹门,被人自内推开,晃悠之下,将两旁悬挂的辣椒蒜苗震起,摇摆不定。

    两个大汉踱着方步,昂首挺胸地走将出来,目光一瞥,扫视楼下众人,厉声喝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兄弟脚下胡言乱语,竟将这玄妙宝楼,与它龌龊狗窝相提并论?不通礼仪规矩,真正是气杀我也。”

    杨起躬身一礼,道:“两位神仙可是镇守此地的门灵?”两个汉子相顾一笑,道:“你改正得实在迅速,孺子可教也。不错,我们正是左右门神,只是长久不曾就职,这位置渐渐被秦琼、蔚迟敬德攫去,我等难以再被人记得,还真是化外的野人了。”

    见他殷勤恭敬,和颜悦色许多,又道:“只是这门神楼,乃是封锁云仙台的至重要塞,你们若要过去,面禀赤足大仙,那是万万不可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榷。

    第四十三章

    黄松左右张望,颇似不以为然,被那左门神窥破得心思,笑道:“你看此楼周围无墙无院,不防不守,周围空旷豁达,可谓四通八达、得尽往来之便利,所以认为即使被我等阻拦,也大可从其余的区域绕将过去,是也不是?”

    黄松支吾不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祁恬道:“不错,处处道路,看你们怎么护御?”右门神笑道:“二弟,你便教他们看看我等的法力神通,也好早些死心,回到山下。”

    左门神挠挠头皮,道:“既然如此,少不得又要卖弄一番了。”喝道:“娃娃们,且看好了,莫要惊骇慌张,今日只是训诫,不伤汝等性命。”双臂陡然往空中探去,口中念念有词,便看半空风云旋转,无数的气息化作了一条巨龙降落下来,不及逞将威风,沾地即化。

    众人莫名,不知所以,却听左门神一声大喝,道:“木树此时不聚,更待何时也?”祁恬觉得脚下之地面一阵颤动,拿捏不得身形,惊道:“他,他在招唤地震?”

    胡媚娘道:“非也,你看前面森林。”祁恬依言望去,见得前面诸树,梧桐槐杨、榆榕竹樟,竟一棵棵活将了过来,左摇右摆,将扎入地中的盘根拔起,恍如腿足,纷纷走到了一起。

    左门神喝道:“成门形墙,休要怠慢。”诸树闻言,果真排列成行,缝罅严密,形成高大竖墙,端端立于竹楼之后,绵亘十数里,将前向道路统统封堵。

    右门神笑道:“这一招怎样,你们还有什么法子过去?”杨起与祁恬、胡媚娘面面相觑,俱是愁眉苦脸,叹道:“定然有法子过去,只是此刻却思忖不得。”

    两位门神哈哈大笑,道:“楼前只有竹凳,你们要是累了,坐在上面,慢慢思量忖度就是了。我兄弟进去喝茶,没有闲工夫与汝等纠缠。”遂进屋闭门,杳然无语。

    青衣沉默不语,双手负背,若小大人之状,往来踱步,忽而灵光一闪,拍掌笑道:“杨大哥不用着急,虽然被两位门神阻遏,我却有了解决的主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掂量一番,便往树墙而去。

    上下打量得半日,眼睛旋转,来到一棵高大的榆树跟前,躬身施礼,叹道:“树兄,今日无论怎样,我们也得闯过这门神楼一关,上去峰顶云仙坛,参谒那位赤足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