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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 臣不得不仰卧起坐 > 第45节
    见皇帝在担心此事,沈秋风很快笑道:“皇上放心,我观那公子体质寻常,对药物并没有抗性。公子武功虽高,但此时还在昏迷中并无意识,只要他不动用功力抵抗药性,那风轻花的效果便可一直持续。”

    “……也就是说,他只要还在昏迷,就无法解开药性。”解臻道。

    “是。”沈秋风点头道,“即便是醒过来,若是没有察觉,药性也还是在的。”

    “那医师可能在药方中再添一点让他一直入睡的药物?”解臻又道。

    加入安定的药物自然是可以,沈秋风正要开口回应,忽地又觉得哪里不对,瞬间愣住了。

    “皇上,这……”隔了一会儿,他还是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看着眼前解臻的身形,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皇帝孤冷高绝,而现在那人衣衫凝立不动,竟渐渐地升出一丝难以捉摸的霾色。

    “我想让他一直这样睡着。”解臻已然继续开口道。

    “……”皇帝要对那个人做什么?

    “他若是醒着,想必不会安分地待在这里疗伤。”解臻道,“还是一直睡着好。”

    沈秋风哑口无言,却听解臻已经笑道:“沈医师,这段时间可要麻烦你了,他若是突然醒来,什么话该不该说,我会让人和你核对口径。”

    “……”沈秋风不敢拒绝,只觉得对方身上的寒意无法忤逆,已经渗入骨髓。

    那个受伤的青年和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秋风想起那青年温顺尔雅的病容,再看眼前孤意冷澈的皇帝,人精如他一时间竟然也无法判断这两人诡异的关系。他恍恍惚惚地捡练好药物,熬好药汁,却见皇帝已经过来,亲自动手端着汤药,往那人养伤房间走去。

    推开门,姬长明还躺在床上。

    他还是保持着那张笑起来比天上星辰还要明亮的面容,但眼睛却在此刻紧闭着,没有因为他的到来睁开。

    解臻放下手中的托盘,学着路七的方法,将姬长明从床上扶起,靠在垫好的枕头上。

    姬长明穿着白色的单衣,因为要每日敷药的缘故,他的衣领微敞,露出单薄的身体和分明的锁骨,心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蜿蜒而上,在领口隐隐显现。

    只要再往下看,就会发现相同的伤处,一样的伤口。

    “是你吗?”解臻忽然问道。

    姬长明歪着头,没有回答。

    有的只是房间里的安静,以及眼前人微弱的呼吸。

    解臻默然坐在姬长明身边,端着汤药试着尝了下温度,随后舀勺慢慢地吹了几次。

    汤药碰过姬长明紧抿的唇线,让干涸的唇终于有了润色。

    但更多的药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解臻目不转睛地盯着姬长明没有知觉的神情,慢慢地伸手,轻轻拂过姬长明的唇。

    ……湿润、还有温度。

    寒山风雪在简短的记忆中呼啸而过,那守望的天地还是清一色的混沌,意识深处有什么正不断地呓语。解臻阖眼,复又睁眼,眼中已经被那人或言笑晏晏,或紧张无措、或哈哈假笑、或回首招呼的容貌代替。

    姬长明。

    他轻轻地捧住他的脸,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俯身低头,细细地观看。

    姬长明。

    他还是阖着眼睛。

    呵……

    解臻眸光微动,轻柔地拂过那人发丝,半试半探地,轻轻在那人唇上落下一吻。

    *

    有鸟语莺啼入梦来。

    陈殊意识昏昏沉沉,慢慢地睁眼,茫然地看着床顶幔帐,很快再度慢慢阖上。

    “算起来他的伤势已经痊愈。”旁边有人的话响起。

    “那他过几天就会醒过来?”有人问道。

    “差不多吧,他身体已经无碍,只要不再大动干戈,就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里事情已了,也要申请回我的小药谷了。”

    “沈医师辛苦。”

    “庄主客气。”

    陈殊潜意识里听到一阵陌生的声音,他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蹙眉,慢慢地尝试着动了动身体。

    和前几次醒来不同,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沉重,心口处的旧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难道他的伤真的痊愈了?

    陈殊默默地想,忽然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在宫里宫外硬是调理了将近一个月,而在离开京城之后他前往青山,期间还被路七按着头就医,大概是半个多月也都没有痊愈……

    这么久都治不好的伤,已经痊愈了?

    那这时间过了多久?

    陈殊悚然一惊,连忙不停地唤醒自己昏睡的意识。

    体内的内息猛地调动,毫无知觉的四肢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陈殊紧蹙眉头,终于驱散沉重的身体,蓦然睁开眼睛。

    “啊!他醒了!”旁边有人惊讶地叫道。

    “这么快?”有人连忙跑过来。

    陈殊盯着眼前的床帐一会,目光微移,终于看到了自己所在的环境。只见他现在正身处一间明亮的房间内,窗户有窗纹雕花,木椅摆放都很讲究精致,看上去像是身处在富贵人家的家中。

    而旁边,有三个人,一个是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是穿戴方巾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而另一个则是四十岁左右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

    青年和中年男子凑过来,也正看着他。

    “我、我……”陈殊刚醒来,只觉得喉咙一阵嘶哑难听,连话都说得有些磕绊。

    “你昏睡已久,现在刚醒来,先不要勉强。”那青年见状,已经给他倒了茶水。

    中年男子见状,正作势要上前搀扶,却见那一直昏睡的青年已经自己撑坐在床面,接过青年倒的茶水喝了一口,低声道了声谢,随后又茫然地看着二人,组织语言道:“敢、敢问,这里是哪里?”

    他说话还不利索,中年男子笑道:“这位公子,这里是京郊城外。你之前在吹水岭晕倒,正好被刚从娘家返京的我家夫人撞见,夫人看你伤重,便带回京城医治,这位是沈医师,也是把你救回来的医师。”

    “……”

    那被叫做沈医师的青年很快笑笑,笑容有一丝尴尬,目光却不停地在打量醒过来的陈殊。

    陈殊闻言又道了声谢,下意识地摸过自己的伤口,随后抬眼问道:“那我……那我这次晕了多久?”

    第51章 我的脸京城凛雪【3】

    中年男子和沈医师面面相觑。

    知道眼前的人会问到这个问题,沈秋风老脸一红, 干咳一声道:“公子, 庄主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没有意识, 而且身上伤势也很重……”

    这些他知道。陈殊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医师。

    眼前的人眼睛睁开后明亮无垢,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希冀,身为医师的沈秋风不知怎的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见状, 冲陈殊笑笑:“沈医师说得没错, 这次公子因为伤势沉重,已经昏睡了大半年的时间了。”

    陈殊:“……”

    大半年……

    陈殊的脸色顿时僵硬。

    “沈公子能够醒来已经属于万幸,以后还需静心调养, 不能大动干戈, 不然到时影响阳寿,得不偿失。”沈秋风又暗暗观察陈殊的样子道。

    此间事了,皇帝已经放他回小药谷。他本来再过两三日便启程回去,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直躺着的人还没去掉风轻花的药性竟然就能自发地醒过来, 端地吓他一跳。

    风轻花的药性很强, 沈秋风原本对药物的使用颇有信心, 结果这人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就破除了麻醉和安眠的桎梏,这等功力委实可怕, 确实是像皇帝说的那样深不可测。

    这份功力,很可能是江湖录前十的人物,但沈秋风结识的人众多, 却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

    他到底是谁?

    借着陈殊醒来的契机,沈秋风算是真正见识到这人的模样。这人睡着的时候安静温顺,一双眼睛睁开后黑瞳星眸,原本就不错的容颜就像是点亮了一道华光,有一种熠熠生机的光彩。

    比那皇帝亲近多了。沈秋风心想。

    但他还没想毕,却见眼前还坐在床榻上的人愣忡地睁大眼睛,忽然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旁边的东西,竟自顾自地下床了。

    “你……公子小心。”那人下床的时候,果然不出意料地跌了一下。

    睡了半年,身体机能已经下降,他动作那么急,不摔才怪。

    中年男子和沈秋风见状正要上前搀扶。

    陈殊却道了声“没事”,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竟然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稳了稳身体,又一步一步地往房间外走去。

    沈秋风心道厉害,跟着抬目看去,却见得那人背影单薄,瘦削得萧条。

    陈殊走得又慢又生疏,走到门口,终于缓缓地推开半掩的房门。

    房间外,已经有阳光照进,初夏的温度灼肤而上,空中的日头竟然也变得炫目起来。

    居然……已经过了大半年……

    陈殊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扶着门框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终于慢慢合拢紧握成拳。

    *

    长禾山庄位于京郊城外三十里开外的小镇上,此庄庄主姓禾名闻策,本是镇中一个小财主,后因得路过的江湖中人指点学得一些拳脚,十分向往武林生活。但其家中已有妻室,所以便在来往京城的官道边开庄,广结天下义士,禾闻策夫妇乐善好施,庄中所助食客数十人,在方圆十里都是小有名气。

    陈殊醒来后在庄中又调养了七天,仰仗一身强悍的内力,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行动力。

    没有心口的旧伤拖累,陈殊确实感觉身体比以前轻松很多,但沈秋风离去的时候却特地拉过他叮嘱又叮嘱,直言让他不要再过打打杀杀的生活,否则旧疾复发连大罗金仙也挽救不了,让陈殊心里总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沈秋风原本只是怕皇帝又绑他过来救人,话痨完以后见对方脸上露出探究的神情,暗道糟糕,连忙打了个哈哈,驾着马车溜之大吉。

    陈殊复又见过将自己救起的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年约四十,大着肚子竟然已有身孕。她看到陈殊醒后很高兴,拉着陈殊说了会话,嘘寒问暖,言语中尽是温柔。

    陈殊一一答过,向庄主夫人道谢。

    他出事之时假扮齐康身边的黑衣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叨扰庄主半年之久,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正想提出庄主需要什么补偿的时候,那禾庄主却摇手称改日再说,转身又让人搬上来一样看上去十分沉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