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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重华 > 第7章
    但凡牢狱之处多是鬼气阴森,冤魂缠绕,重病阴秽,这天下最大的牢狱更是胜别处百倍,就是再清明的官也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本朝的冤狱事件虽较他朝来说并不算多,但终究也不能根治到没有。

    牢门处常年有重兵把守,如非诏令不得擅入。

    是夜。

    一条身影隐入这晦涩之中。

    铁链被打开,来人抬脚跨入,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不觉皱眉,望去就见一人斜坐于稻草之上,双手双脚的镣铐怕是百斤不止。

    安之若素?是个人物。

    重勉将斗篷取下,也不过去只是远远打量着这个简世昌。

    衣衫褴褛,胡子拉渣,倒还与他呆的地方相符合。

    “你是谁?来此何干?”简世昌头也不抬,眼也不睁,换个地方的话说不定还显的惬意非常。

    “救你——”重勉好奇的看着脚下的水碗“那是不可能的。”

    “哼,猖狂小人我简世昌活这一世还没怕过死。”以为重勉是来羞辱他的简世昌重重一口唾了回去,再不言语。

    亡命之徒,不错,重勉擒住唇边一抹笑意,将目光从瓷碗上收了回来。

    “我只是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来告诉你原因罢了”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吗?

    “……”简世昌看向衣着华服,举止高贵的人,抿唇不语。

    “不奇怪为何朝廷这次会如此大的举动抓你吗?”见简世昌不语,重勉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丞相大人可是等着抓到你来换自己儿子的命呢。”

    简世昌脸色越听越是阴沉,最后竟然大笑出声“想不到我简世昌的命还有这等用处,说,你到底是谁,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目的?”笑声嘎然而止,目光如剑一般射向重勉。

    好心,哼,他要是相信只怕早就连尸骨也没了。

    “我听说丞相公孙贺府上有人擅长巫蛊邪术,并以此诅咒当朝天子,意图谋反,罪证因该就放在府里吧。”抬脚走出牢门,重勉看着墙角的火把若有所思,抛下一句可有可无的话转身离去。

    “死之前你可以给自己报仇。”

    公孙贺用你的命换他儿子的命,你大可拉上他一家乃至全族陪葬。

    他不让你活,你也绝了他的活路,岂不是很好——

    重勉看着天上被遮掩住一边的明月,掩去眼角所流露出的笑意,再次隐入无边的黑暗当中,大皇兄啊大皇兄你真当你能坐稳这太子的位子吗?

    重华自回来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先是朝中参他的本子雪片一样的飞进议事殿,再是保他的人与参他的人在朝堂上吵成一片,再加上皇帝态度不明,下臣揣测不到上意更是闹的乌烟瘴气。

    揉揉隐隐发痛的额头,无论怎么说他这次囚禁三皇弟和魏妃都有些过分了,叹口气重华往湖边走去.

    月光隐隐水如风,相思催尽少白头.

    看着静静无波的水面,仿似又回到了十日以前,那人就躺在面前的床上,自己在旁边看着,一看就是一整天.

    为他洗澡,为他上药,虽然那人没有对自己的山药饭说什么,但重华看的出来那人心里还是憋着口气的,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让那高高在上,平时没有半点表情的父皇吃憋就忍不住小小的得意,然后是无尽的甜蜜,isuu書网再然后——只能怅然若失。

    父皇还是父皇,他也还是重华。

    抬脚将湖边的一块小石头踢进水里,打乱一池平静,风乍起,趁机击乱一池涟漪。

    暮春的风就好像落日的夕阳,让人留恋却也无从挽留,一如重华对仲骆的爱,永远只是还没开始就面临破碎的局面。

    “你说什么?”蓦然拍案而起,重华震惊的无以加复,丞相被捕这如何可能?

    “启禀太子,丞相公孙贺因为涉嫌谋逆已被压入天牢。”刑部尚书不紧不慢的陈述事实。

    “怎么会、这样?”重华无法言语,心中满满的恐慌。

    “钦犯简世昌临死之前反告公孙贺私藏巫蛊邪术,谋害陛下,意图谋反,禁卫军搜查丞相府,人赃并获。”

    “陛下已经下令将公孙贺、公孙傲之压入天牢,其他家眷仆役拘禁府中,两位公孙家的夫婿也被牵连入狱,阳石将军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出府门半步。”

    脑中一片空白,重华记得简世昌这个名字,当时姨丈还为逮捕到此人而大宴宾客,甚至早早的就把人领到了父亲面前,希望早日赦免自己的儿子,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这等结果。

    看着面前所谓罪证的几个钉着父皇名字的假娃娃,几张密密麻麻记载着长串名单的薄薄纸张,就是这些连一点重量也没有的东西,却可以让整个公孙家被夷灭。

    说不害怕是假的,甚至连端茶的手都在战抖,一个劲的安抚自己,这件事疑点甚多,姨丈又身居要位,父皇一定会彻查,总之事情会好转,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仅仅三天,前丞相公孙贺谋反的罪名就被定了下来。

    满门抄斩的重罪让人如何承受的起啊!

    重华又像上次一样被拦在了寝宫门外,又像上次一样跪了一夜,同时也像上次一样等到了君王从外面回来的脚步。

    他等着,等着自己父亲无情的走过,然后有人来告诉他让他回自己的寝宫或者冷宫或者藏书阁去,没有父皇的诏令不得离开半步。

    仲骆的脚步在重华面前停住。

    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把他扶起。

    坐在软软的锦榻上,重华有些呆滞的任太医把脉。

    “如何?”

    “启禀陛下太子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胸中虚火盛了些,没有大碍,好生调养即可,皇上尽管放心。”

    “下去吧”挥手示意御医退下,仲骆放下手中茶碗,踱步来到重华面前。

    “老臣告退。”御医匍匐而去,心中却无限思量,瞧陛下对太子的态度,这废太子一说还有待考量,公孙一家失势,纵然是对青家势利的一大打击,但毕竟太子还在,这以后的风要向哪里转,谁又说的准呢。

    “公孙贺已经被斩首了,你可知道?”

    重华无意识的点头,好似麻痹自己一般不肯承认。

    “他犯的是谋逆重罪,满门抄斩还是轻的,朕饶去他两族已经算是轻的了。”

    重华还是无意识的点点头,确实谋逆的罪名轻的也要夷三族,这次只斩了一族已经实在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既然知道了就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重华这个样子,仲骆就是没来由的满肚子气。

    重华站起来,脸上无悲无喜,甚至还有些茫然“儿臣告退”中归中举的行了礼,退出寝宫。

    脚步好似踩在浮云上一样,没有真实的触感,重华举目望去,不知为何柱子都变成绿色的了,甩甩头回神,继续往前走,红色的柱子,雕花的长廊,白玉堆砌的石阶,还是十几年来看到的模样,哪有半分变化。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重华跌到地上。

    “不好了,太子昏倒了”昏倒?这好像是用在嫔妃身上的词,怎么安到他的头上来了,迷离的思绪彻底远去,皇帝的寝宫外面乱成一团。

    阵阵的风将凋零的花瓣件件打落,碧油油的叶子好似波纹一样摇拽生资,唱着跳着——看朱忽成碧,隔泪眼始红……

    天朝元和年间,丞相公孙贺因涉嫌谋逆,春三月死于腰斩之刑法,妻子连坐不得幸免,牵连者甚广。

    太子宫,重华殿内,一人独坐,夏气渐重,这里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凉爽。

    “太子殿下,大将军求见。”

    持杯的手一顿“告诉他我病还未好,就不见他了。”

    “是”小太监恭谨的就要退下。

    “等等,把我房里那对玛瑙树送去,就说……”看着手中清澄的酒液重华抬首而笑“就说是恭贺他新婚的贺礼,到时我就不去了,让他别太在意。”在意的是你自己吧,转首窗外,大朵大朵的花开的正是姣妍,一重重的扫过去,淋漓尽现。

    可终还是绿多过红,粉淡过绿,天上浮云流转,白衣苍狗,须臾尽换。

    一月前,公孙贺死,半月前公孙小乔自缢而亡,其夫大将军阳石隔日迎娶东郡王的女儿鲎(hou)敏为妻。

    三皇子舅父李儒继任宰相之位,其他获罪牵连者也一一有人代替,而自己则是大病一场,病好了,朝廷还是朝廷,并没有因为突然换了批人而影响他们争吵,倾辄,升官降职。

    就好似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一片歌舞升平,一片海清河宴,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依旧活着。

    午门口的刑台上,连着几场大雨一下,连个血沫子都没有留下。

    端起酒杯慢慢啜饮,绵延的滋味一如这人生,淡而悠长……

    玉树後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天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

    院东头的小儿女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一如当年,一如当年……

    太子落水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还会在这里,啊啊啊啊……

    挫败的揪掉第一百零一根小草,重华懊恼非常。

    明知道不可能的东西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苦笑,叹气,目光在扫到那个身影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去追逐,连眨一下眼在此时都显的那么没必要。

    哎!注定他要爱一辈子了,不是他不想放弃,实在是没法子放下,这可不能怪他。

    仲骆突然停下脚步,往重华藏身的假山这边看来。

    “陛下?”多德小心的上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