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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前“尽职”的医生最爱“关心”这种潜在的病号和铁定的调理号——不停的向他们三人推荐一些女性孕*期药物,想狂卖那些他可能收了回扣的药。无知的他可能以为这会是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一对年轻的夫妻怀着新生儿,还有一位有耐心的姐姐或妹妹在热情的照顾着。

    拒绝了多余医生的多余推荐,聂书琴改在家里自主调养,韦嘉当然还是照旧的鞍前马后。等聂书琴终于稍微恢复了一点后,她也不再急躁和烦乱,她心平气和的和刘算和韦嘉谈了——既然身体这么的不允许,她决定要生下这孩子——这个连父亲都不知是谁的孩子。

    她说得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可是韦嘉和刘算却充满了担忧,深深的担忧。他们当然不可能放弃她,绝不可能!聂书琴说到最后,心平气和的请韦嘉不要再内疚,她不再怪她,真的。以前或许有,这一次,她是真的想开了,做一个这么年轻的妈妈也不是不可以的。

    而最后,聂书琴心平气和的要单独和刘算谈谈,韦嘉就只好从他们的房间回隔壁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刘算大声咆哮,还在摔东西!她立马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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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算的头发好似都竖了起来,叫嚷着:“不可能!你知道不可能的!”

    聂书琴则淡淡的回应:“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现在肚里还带着一个脱不掉的孽*种,你早走早好!”

    韦嘉站在门口边,看着被打碎的玻璃杯中沽沽流出的水,地上一片狼籍,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书琴这是要和刘算分手!

    刘算盯着书琴,眼睛红红的,他声音嘶哑:“老实说,挣扎我不是没有过。可是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你……”

    书琴知道一向性格深思熟虑的刘算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抬起头,带着泪凄然的说道:“你会后悔的——”

    刘算坐下来,狠狠的把聂书琴抱住:“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要你知道——我爱你,爱你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韦嘉轻轻的合上门,背对着那扇装载着承诺和勇敢的门,她面朝着客厅窗户射进来的缕缕阳光,泪流满面……

    尽管还没有毕业,他们三人已经决定离开武汉。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情的伤心之地。他们坐着火车一路南下,这一年,来到了特区深圳。

    从中国的中部最大的城市,到沿海最发达的城市,这趟火车的旅途很是漫长。过往的树木和房屋,四年来也看了好多次了,但只有这一次,韦嘉觉得很沉重。她把那颗已经承载了太多东西的头颅靠在列车的窗边,感受这古老又充满了活力的运输方式从铁轨传到她太阳穴的阵阵振动。她看到田间有在耕作的农民,舞着锄牵着牛,面朝黄土背朝天,但他们大都很乐观。

    面对将有的南方之行,她开始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原来不是自信,而是对生活的信心。她凝视着对面正在帮睡着的书琴披衣服的阿算,将来的一切或许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黑暗,不是吗。

    韦嘉很感谢阿算,在书琴遭遇这样的事时,他没有嫌弃她,没有放弃她,而是有情有义的承担了起来。她的心一直是暖暖的,现在开始热热的,真的是很谢谢他,罪人的韦嘉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出她更多的感谢。

    能做到他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更何况是在象韦嘉他们这样二十才出头的年龄的时候。韦嘉又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成熟度,并不是只有表面所呈现的那样,而在面对苦难时的淡定和勇敢,才更值得称道啊!

    当他们到了特区后,才发现美丽而喧嚣的深圳并不相信眼泪。刚出社会的人,要经历的挫折和挑战,远远超过他们当初的想象,更何况他们还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心理包袱。他们没有毕业证没有工作经验,他们一无所有,或许他们仅有的——只剩坚强。

    阿算比韦嘉早找到了工作,他毕竟是男生,毕竟他也有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工作经历,在一家证券公司先坐着前台的工作。韦嘉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碰了很多次壁后才在一家小律所得到一份律师助理的工作,要想做律师的话还要通过九月的国家司法考试。书琴也想去工作,被阿算和韦嘉拒绝了,她身体都还需要调理,怎么可能让她去吃苦。

    21逝者如歌......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已

    他们三人深圳的罗湖区租了一间小小的两室一厅,基本上韦嘉的那个小房间就相当于杂物房那么小。开始时书琴不肯和阿算一块睡,她心里面想什么韦嘉和刘算都很清楚,但这样根本不是办法,而且刘算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三个人里面书琴最会做菜,阿算做得也不错,就韦嘉水平一般。她是很想跟书琴学做菜啦,不过她工作真的很忙,每天跑法院、找当事人取证,到了晚上都累极了后,还要坐很远的车才回到家。

    韦嘉和阿算都在很拼命的工作,为那一个即将要到来的小生命,为那大家都不确定的遥远的未来。很多个夜晚,当韦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区,远远看到七楼的家中亮着的那个灯光,她的心中不由得暖暖的。由此心中激起的涟漪,让她已经如铅重般的双腿,再次生成出力量来爬一层层的楼梯。

    爬回家后,会有阿算(若他早回来的话)或书琴做好的饭菜,菜很简陋,韦嘉常常也是累得没什么胃口,但她晚上还得打起精神来看书,准备9月底的国家司法考试。

    书琴的情绪在来深圳后稳定了许多,她甚至开始学织毛衣,说在家没事做,为韦嘉为阿算为宝宝都织了,却唯独没有为她自己织。她说是要先给他们织呀,可给韦嘉们每人都织了3件了,也没见她给自己织。

    所以在这个小小的家庭里面,晚上最常出现的场景就是:聂书琴在床上飞快的织着毛衣,间或刺些枕头啊手绢啊的刺绣,她老家是扬州旁边一个县里的,但她江南水乡姑娘的气质仍然浓重得厉害,又兼具当代女大学生的那种执着和坚韧,所以才能如此坚强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而韦嘉则在灯下研读法律的书,认真无比,目标明确得很;刘算则会上网关注他的未来会用到的基金或股票,看各种各样的财经报道和分析点评——因为当下还没有能力购买,现下学会储备能力也是好的。

    韦嘉看累书的时候,会抬起头看看他们两个,一切都是那么的详和,她安静的笑了。喝杯水或和书琴偶尔聊聊几句后,她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边工作边复习其实是一件挺吃力的事,韦嘉晚上有时候会想起雷扬,特别是在人来人往的深圳街头,有时看到一些背影象他的人,她都会发一会儿的愣。

    不过生活的旋涡很快就将这一点点思念挤得精光,其实在工作中,韦嘉吃了很多的苦头,她没有任何的经验,做事也什么都不懂,还要被办公室里的老鸟们欺负。但她却乖乖的把所有的泪水,一滴一滴的都咽进了肚子里面。不仅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更因为韦嘉觉得,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哭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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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过后,他们的生活终于开始有了起色。经济上不再那么紧张,书琴的笑容也开始渐渐的多起来,韦嘉和刘算由衷的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聂书琴的怀孕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她由于生产果然天生偏虚弱,她害喜得严重不说,双手双脚也肿得厉害,而且会常常头痛,看病看不出人又很难受。头痛的人脾气肯定会暴躁的,韦嘉也试过。但看得出,书琴实在忍得辛苦。

    韦嘉明白,书琴一定是不想让她和阿算担心太多才越来越少的发脾气。本来孕妇的情绪就容易起伏不定,书琴的情况又特殊,看到她时常在压抑自己,韦嘉有时还真是想求求她,书琴啊你就发泄出来吧,我们不会怪你的。

    刘算也察觉到了这点,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来陪书琴,给她的头部作按摩,陪她去散步,早上或晚饭后,绕着小区里走,或是又去超市逛逛,一般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的。刘算细心的给书琴煲一锅又一锅有营养的汤,或滋补的或清凉的,体贴的呵护着书琴。

    他精心的照顾,让韦嘉深深的感动,他认真的付出,她想,书琴也一定是感受到了,否则也不会越来越开怀的。几乎每天傍晚,韦嘉目送着他们出门散步。看阿算帮书琴拿外套、蹲下来给她穿鞋,然后扶着她下楼。看着他们俩天天如一日的一起去散步,韦嘉真想问阿算,就象《风云》中的步惊云对楚楚,你是不是真的是很爱很爱书琴,才愿意做这个非亲生孩子的父亲。

    也许看每天阿算所做的,就已经不用回答这样的问题了,但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么快韦嘉就有了,而另外的是韦嘉也终于知道了,书琴为什么总没有给她自己织毛衣,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用得着。怀*孕八个月后,书琴早产生下刘莉,难*产而死。

    韦嘉永远忘不了,书琴走的那天,是一个深圳久未露面过的阴天。黑沉得厉害!书琴在家羊水破的时候,幸好是周末,韦嘉和刘算都在家。赶忙把书琴送到医院以后,他二人被挡在了手术室外。

    韦嘉焦急的走来走去,她双手紧握着,缠绕起来,她虽然知道生产手术不会很复杂,但书琴毕竟是早产,她还是心慌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