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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戴着它,我都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有很多很多人跟我站在一起……”他终于伸出手把它递到吕归尘的面前,“我送给你,我姬野是你的朋友,以后你什么人也不必怕。”

    吕归尘呆呆地看着那枚指套,忽地蹦了起来,“我这里有一枚一样的!”

    他从腰带的缝隙里也抠出了一枚,“我醒来的时候这枚指套就在我的手上,那个时候,我记得幽隐戴着它。”

    姬野诧异地抓了过去,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比较着。确实是一模一样的指套,甚至可以肯定它们出于同一炉铁水、同一个工匠的手。惟一的区别是内圈的铭文:

    “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无始无终。”

    “北辰之神,苍青之君,广兮长空,以翱以翔。”

    “是天驱的指套,”姬野肯定地说,“只有天驱才有这样的指套。”

    “什么是天驱?”

    姬野愣了一下,“我不是很清楚。那我们换吧,我拿你的,你拿我的。将来我们有一个人遇到危险,就用这个指套上的鹰徽蘸着朱砂盖在信上,收到信的人就要去救援。”

    “好!”吕归尘兴奋地把苍青之君的指套套上了拇指。

    “喂喂,你们一个人有一个东西了,不准贪心!这个给我了!”羽然从背后闪了出来,一把夺走了姬野手里的指套。

    “我……”姬野不舍得,手伸到半空,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干什么?干什么?”羽然愤愤地瞪着他。

    姬野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宽阔的指套在羽然纤细笔直的中指上晃悠着。

    “这么粗?”羽然皱了皱眉。

    “是戴在拇指上拉弓用的。”吕归尘演示给她看。

    “你们蛮族才这么射箭,”羽然扁了扁嘴,“戴在拇指上难看死了,我们都是用皮子绑在手上。”

    “那……”姬野犹豫了,“还是给我吧。”

    “我偏不!”羽然高高举着指套,“我戴不了,还可以买一根链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还可以用来扎在头发上,还可以套着来打人!”

    姬野懊丧地摇了摇头。

    “哼!小气鬼!我逗你的!爷爷也有一个,我才不稀罕!”羽然偷偷瞥了姬野一眼,昂起头,气哼哼地把那枚指套扔了出去。

    远处,息衍看着那枚指套在半空里划过一丝青灰色的弧线,翩然像是大雁划过天边的轨迹。两个孩子跟在下面追着追着,一起滑进了碧色的潭水里,他们身后气鼓鼓的女孩以那样稚气的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

    “这就是星野之鹰的归宿么?”息衍靠在山石上,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火镰和烟杆,他觉得有些疲惫,什么都不想再问再管,“也许这个世间的征战,也不过就是神掌中抛来抛去的游戏吧?”

    青烟袅袅地腾起,远处的孩子们离去了,声音还遥遥地送了过来。

    “可惜那柄剑没有拿出来。”

    “羽然你怎么想那柄剑了?”

    “这么大的剑,又是个古物,可以拿出来卖钱吧?”

    “羽然你要钱有用么?我还有一些的,那柄剑的主人应该是一位英雄吧,把英雄的武器卖了换钱……哎哟……”

    “阿苏勒怎么那么笨!你口袋里才多少钱,那柄剑应该能卖很多很多钱吧?”

    “可是羽然你要很多很多钱干嘛?”

    “笨!可以买花买蝴蝶买风筝买炒栗子买胡香豆!就算实在花不掉,本姑娘还可以包了紫梁街上最高的阁子往下洒钱啊……”

    二十二

    秋深,院子里的石墁地上又铺了一层落叶。夕阳透过一层薄云照了下来,光色有些黯淡。

    后院的鱼池边,翼天瞻和息衍并肩而立,息衍把手中最后一粒鱼食远远地抛进池子中央,鱼儿打着水花一口衔去了,只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

    息衍拍了拍手,“这次祖陵出事,太傅下野,贬了鸿胪寺卿为平民,家产没收。禁军裁撤了十二个都尉,当晚执守的军校处死了三十六人。城中的搜索还没结束,没事不要走动。”

    “百里景洪知道这次起火不是偶然吧?”

    “虽说入口被塌方的大石封住了。但是藏着苍云古齿剑的地方出事,苏婕妤和幽隐同一夜失踪,国主不是傻子,这次城中大搜了一个月,就是在找你,”息衍背着双手望向池心,“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翼天瞻摇了摇头,“本想我一生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天驱取回这柄剑,现在找到了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这算得到手么?”息衍笑笑。

    “我把指套套在那个孩子的手上时,就已经放弃了。我知道我拿不起那柄剑的,你大概也不行吧。”

    “天驱的宗主们都不行,剑却接受了蛮族的世子,真是嘲弄。”

    “他被剑侵蚀了,真难想像,这么小的孩子能够支撑到最后。”

    息衍点了点头,“北陆浩瀚,是英雄横行的地方。我曾经到过北陆,看见过蛮族铁骑横过草原的情景,觉得天地都要倒悬过来。”

    “很抱歉。一直以来都不敢完全相信你,所以没有告诉你那柄剑的秘密。”翼天瞻忽然说。

    “秘密?”息衍似乎也并不惊讶。

    “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为什么百里景洪身为帝朝的公爵,却觊觎天驱的圣物么?即使他得到苍云古齿剑,也不能以它号令天驱的武士们为他征战。”

    “怀疑过。国主虽然不是乱世的虎狼之君,但是绝不是坐在深宫中妄想的愚人。”

    “百里景洪,”翼天瞻冷冷地笑,“他想要的苍云古齿剑,并非是作为天驱的圣物,他也不在意魂印之器的力量。他要的其实是一枚钥匙,这柄钥匙可以开启古老的天驱武库。”

    息衍猛地转过头,“武库?”

    “其实这个秘密,历代的七宗主都是知道的,虽然谁也没有见过那个武库的所在。不过现在真正相信的人,已经不多了。据说可以追溯到大晁的时代,天驱的一位大宗主和河络定盟,他在最危难的关头率领武士团的精锐,把被帝朝剿杀的河络流民们带到了越州。所以伟大的火山河络们全体愿意追随他,按照他的意志,打造适合人类使用的武器。整个打造历时近两百年,无数的精良武备,其中不乏魂印武器和带有秘术咒印的铠甲,战场上战死的英魂被最强大的秘道家收集在法戒器中,又灌注在武器里。最后为了收藏这些装备,河洛们凿穿了整座大山,以它为武库,又在周围设下了强大的障碍和咒术去保护它。当需要的时候,手持苍云古齿剑的大宗主可以打开这个武库,他立刻就能拥有九州大地上最强大的武备。”

    息衍沉默了一会儿,“是这样?想要打开它么?我可以猜到,那是你最大的心愿。”

    “如果是四十年前,我一定会这么做。但是现在,”翼天瞻沉吟着,“我也不知道这个武库被打开的结果是什么,也许是更多的战争,死更多的人。息将军,我不像你,我已经老了。我知道你私下里在做的那些事,有不少天驱的后裔追随你。但是我只是害怕强大的力量被错误的人使用,那样不如让它被永远地埋葬!”

    息衍低头笑了笑,“始终是为了维护一个平安的时代,苍溟之鹰真的是最忠诚的天驱武士。”

    “将军能否安排机会让我见见那个蛮族的孩子。我不希望掌握了苍云古齿剑的人最后堕落在战争中。”

    息衍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那么,由我代你收他为学生吧。如果我们不能驯服那柄剑,至少我们可以教会它的主人如何用它。”

    “再好不过。”翼天瞻转头要离去。

    “我还想问个事情。”息衍忽然说。

    “你说。”

    “一直以来,你都说幽长吉是天驱的叛逆。可是身为天驱的大宗主,幽长吉为什么会叛变?我所知的天驱历史上,就没有叛逆的大宗主。”

    翼天瞻深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七宗主之一,你是应该知道这些事的。我没有直接告诉你,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叛逆只是一种说法,幽长吉并没有背离天驱这个组织,他是违反了天驱的意志,想要推翻白氏皇族的统治,建立自己的国家。”

    “建立自己的国家?”

    “他厌倦了。十四年前,对于天驱是最黑暗的时候,诸国诛杀天驱武士的行动到了极点。那时候如果你的三代直系亲族中有一人是天驱,你就会被罚到夜北苦寒的地方,用双手和簸箕去挖冻土,永远都不能回乡。至于将军这样的,大概逃不过剥皮灌顶的死法了。”翼天瞻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丝丝的冷意,“幽长吉是七宗主中最年轻的,他一直都在为此奔走,在晋北国,有大概三四百人支持他的做法。他们在酒肆里密谋,希望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把天驱的意志转达给皇帝。”

    “那么其余七宗主的想法呢?”

    “天驱的传统,是不会和权主合作的。那样会让天驱沦为野心家手中的武器,所以七宗主的其余几人都竭力地劝阻他。那时候我不在晋北,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只知道双方最后崩溃了。支持幽长吉的三四百人全部死在帝都廷尉的手里,失去了一切支持的幽长吉把希望转嫁在诸侯们的身上。他拜访了晋北国的国主雷千叶,随后的七个月,连远在越州和宛州的诸侯也开始私下响应他的号召。这时候我被其余的宗主急召到晋北,我们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握!”

    “幽长吉提出了推翻白氏重新建国?”

    “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必须将他作为叛逆尽快地内部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