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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十七走近她,与她一同看向湖面,“我爹生前乃皇宫御膳房主厨。”

    “哦!也难怪你让我抄的那些菜单全是精致御膳。”她眯起眸,“后来呢?”

    “而你爹当初是探花郎。”俞十七深吸口气,继续说:“因为这层关系,他们成为好友。”

    唐容儿没再插话,她知道一定还有下文。

    “有一年皇上打算宴请宾客,命我爹准备了数十道菜肴,也因为御膳房有小厨请假,你爹佯装好心前来帮忙,却扯了我爹的后腿。”说到这里,他眼光泛红,字字句句满是愤恨。

    “你给我说清楚!”她可不容许他随便给她爹乱扣帽子。

    “当初他所烹煮的一道菜竟然让皇上以及所有贵客上吐下泻,也因为如此,皇上认为我爹有异心,竟对他处以极刑,而你爹却装成没事人似的,不闻不问,甚至在那阵子完全不见踪影。”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这么做。”唐容儿大声顶回。

    “你当然这么说了,此乃人之常情。”

    “不,这其中必然有误会,你可有查清楚?”他可以骂她,却不可以污蔑她最敬爱的爹爹。

    “我不但查了,而且查了好几年,当初御膳房内所有人,我都一一清查过,他们全部没有嫌疑。”他冷冷地眯起眸。

    “可以告诉我是哪道菜吗?”她依然不愿相信。

    “菊花桂鱼。”

    “是这道菜?!”唐容儿有印象,小时候爹最爱做这道菜给她们吃,但自从退隐回乡后,她们便再也吃不到这道菜了,“不,我还是相信我爹,更不能光凭你这些话就认定是他做的。”

    看着她漾在眼角的泪,俞十七再也受不了了!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逼视着她的眸子,“不要在我面前掉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歉疚或心软吗?或许这一切全是老天的安排。”

    “他安排我赔了身子来为我爹赎罪?”她愕然反问,完全没料到这男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没错。”他眯起眸,咬着牙冷硬地说。

    “你……你怎么这么可恶!”她抡起拳头,气不过地冲向他捶着他的胸,“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我爹他最正直,向来都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可能伤害别人的,我了解他。”

    “那我爹呢?他就白白死去吗?”

    俞十七紧扣着她的肩,“你给我听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下次你若再这样,我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宽容?!”她冷冷一笑,“好,那我就让你知道,刚刚是谁对谁宽容了。”

    本不想对他动武,可他当真欺人太甚,唐容儿于是提了气,愤而对他击出一掌,正中他的肩胛处。

    “你会武功?”俞十七抚着肩,诧异地望着她。

    “对……看招。”唐容儿流着泪挥拳,那是种处于爱与恨之间,难以平衡、难以抒发的苦,完全挥洒在她凌乱的拳法中。

    但她却也心绪凌乱,力道挥发不出,在与俞十七所击出的掌风相敌之下,唐容儿不慎受了重伤!

    她倒退数步,喷出一口鲜血,“你真要杀我?”

    “我──”俞十七其实根本不想伤她,刚才他只是为了防身罢了,“你体内气息已乱,不要乱动。”

    “怕我死了就没人当替代品了?”不知是心痛还是身子疼,唐容儿的身子已开始抽搐,“呃──”

    又见她吐出鲜红血迹,俞十七的脸色已泛白,他再也顾不得彼此的对立关系,将她搂在怀里,“要你别动,你就不要乱动。”

    “你走……走开,别碰我。”唐容儿的眼神已迷乱,完全使不出力推开他,但她仍不想被他碰触。

    “唐容儿,你不要这么固执了!”见她的小脸愈来愈苍白,俞十七从没想过他的心竟会抽得这么紧、这么难受。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抬起虚弱的眼。

    “‘唐巾’四掌柜,只要一问,谁不知道?”俞十七眯起眸。

    “好,那你就记得这个名字,要报仇就找我……”撂下最后一句话,唐容儿竟昏厥在他怀里。

    唐容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她立刻跳了起来,却扯痛了胸口的郁气,也想起了俞十七的那一拳,还有他对爹爹满满的恨意。

    可后来她痛晕了过去之后,以后的事却完全没了印象。

    唐容儿忍着疼痛,慢慢下了床,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姑娘,药来了,你不能乱动呀!”一位大婶正好开启房门,见她下了床,可慌得赶紧把她送回床上躺着。

    “大婶,这是什么药?”唐容儿疑惑地问。

    “这是伤药,我煎了好久,你一定要喝下。”大婶将手中的瓷碗递到她面前。

    唐容儿看着汤碗,想着她说的这些话,直觉问道:“是俞十七要你煎药的吗?”

    “是呀!刚刚也是我们老板抱着你回来的,你受的伤还不轻,大夫叮咛一定要让你多休息。”大婶又将药碗拿到她眼前晃了下,“快喝吧!”

    “对不起,我不喝。”就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对于他的“好意”,她根本不想接受。

    “姑娘,这药不能不喝,你伤得真的不轻。”大婶看着手中的黑色药汁,“如果你不喝,我可是会被挨骂的。”

    看这位大婶一副为难的样子,唐容儿虽不想害她,但又不想屈服于俞十七之下。他凭什么说伤她就伤她、说医她就医她,难道这就是他报复她的乐趣?

    “他在哪里,请你告诉我,我去对他说去。”唐容儿掀起被子就要起身。

    “不……拜托不能这样,你去跟老板说的话,我一定会失去工作的。”大婶露出惊慌的神色,“求你就喝了吧!”

    看着眼前那碗漆黑的药汁,唐容儿无奈地只好端起碗,闭住气一口气将它给喝了。

    大婶这才安下心笑说:“这才对,那你再躺会儿。”

    看着她离开后,唐容儿摇摇头,接着起身打算离开,但房门又被开启了,这次进来的人果然是她最讨厌的俞十七。

    “你到底想做什么?”唐容儿冷睇着他。

    “我只是在治你的伤。”俞十七定定望着她,一抹淡淡的诡谲悄悄地飘进这一男一女之间。

    “既然这么恨我,又为什么要治我?”唐容儿抚着胸一步步走向他,“是想治好我、再给我一掌,治好我、再给我一掌,直到我再也好不了为止?”

    “我没这么狠。”他眯起眸说。

    “那你现在对付‘唐巾’的手段就不算狠吗?”唐容儿抿紧唇。

    “唐容儿,对你我可以特别一点,但请你不要把自己和‘唐巾客栈’混为一谈。”俞十七自认对她已经够宽容了。

    “特别?!”唐容儿难过的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特别,只希望你在我找到证据证明我爹是无辜的之前,不要对‘唐巾’赶尽杀绝。”

    用力推开他,唐容儿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一步步往外走。

    “你不能走,大夫说你的伤还得持续吃药,你到底听进去没?”他用力喊着。

    “呵!我吃不吃药与你无关。”唐容儿真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但她相信绝不会是属于好的一面。

    离开“一品酒楼”之后,唐容儿便直接转回“唐巾”。当唐茜儿一见到她,立刻将她抱住,“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唐容儿笑笑说:“我很好,只是找个地方想想事情而已。”她强撑着,不敢告诉姊姊们她受伤的事。

    “你真的好讨厌,就算要想事情也得回家吃晚膳呀!”唐甜儿也因为担心她的去处,一直不敢回“柳沁别苑”去。

    “对不起二姊,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唐容儿又问:“大姊呢?”

    “我在这儿,好不容易才将炜儿哄睡呢!”唐萱儿正好抱着已睡着的宝贝儿子伟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唐容儿走向她。

    “说说看。”

    “我想要去京城一趟。”唐容儿是想重新调查有关数年前发生在御膳房的那件事。

    “去京城?!做什么?”唐甜儿愣住。

    “因为要让‘一品酒楼’停止那愚蠢的行为,就必须这么做。”唐容儿很认真地看着姊姊们,祈求她们答应。

    “那我陪你一起去。”唐茜儿立即说。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唐容儿对唐茜儿勾唇一笑,“这阵子少了我陪你斗嘴可不要太想我呀!我先回房歇息,明天一早就要赶紧出发了。”

    唐萱儿看着唐容儿离去的方向,“我怎么觉得这丫头这阵子好像长大懂事了不少?但眉宇间却又多了份愁绪。”

    “我也这么觉得,该不会跟感情有关?”唐甜儿也道。

    “感情?二姊,你也觉得和俞十七有关?”唐茜儿早发现唐容儿心底藏有秘密,而且是一个不肯公开的秘密。

    “没错,但这次还是让她自行解决自己的问题吧!”唐甜儿看向唐萱儿,“大姊,你说呢?”

    “虽然不放心,但为了证明她真的长大了,还是让她去吧!”唐萱儿看着怀中的烽儿,想想她孩子都这么大了,唐容儿又哪有长不大的道理?

    唐容儿真的很感谢家人的支持,让她第二次独自离家。

    虽然第一次她没好好保护自己,但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保护爹爹的名声,更要保护她们心目中最重要的“唐巾客栈”。

    背着包袱走出金梅镇,她却意外看见俞十七远远地朝她走来。

    “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