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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玉鉴师 > 第3章
    “可你却为了一个长相已经有些模糊的女人,等一会儿将被小当家狠狠处罚。”欧阳妅意眨眨眼,取笑他。

    “也许三个月后,她会拿银两回来赎回她的清白,这笔交易不会流当,我替当铺赚入利钱,小当家一见我就笑,夸我是最称职的好员工。”公孙谦说着连自己都在心理大喊‘别傻了’的谎话。李梅秀或许会如她所言地勤奋工作,赚钱想尽快回当铺取赎,但她没办法做到,五十两,数目不小。

    “重点是……你验过货吗?那位来典当清白的女人……有没有那玩意儿?”尉迟义问得更直截了当。他们现在在谈的不是人,是商品,既是上门典当的商品,首要便是判断真伪,是真货,才有谈下去的价值,碰上假货,吃亏认赔是小事,惹上官非更是活该倒霉。今天,有人上门来当清白,就是先证明这项东西确实存在。

    公孙谦笑容优雅:“我想,应该有吧。”李梅秀怯懦害羞又容易脸红的模样,不是伪装。一个捍卫自己清白的女孩子,鼓足勇气走进当铺,把自己当成货物论价,他没有怀疑过她,她的眼泪,清澄干净,毫无杂质,她的笑容,淡淡甜甜,露出宝贝牙齿,憨厚而诚恳,没有任何教他生疑之处。

    “万一你受骗,会害严家当铺沦为笑柄。”优雅饮茶的秦关淡道。

    “不,万一你受伤,会害你在严家当铺沦为更低贱的地位。”夏侯武威不改他一箭穿心的残酷毒舌。

    “武威,麻烦你别让我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好吗?”公孙谦苦笑,他们在严家当铺的地位还不够低吗?

    “谦哥,你干嘛不直接借钱给那个女孩就好,非得扯上当铺里的交易?”欧阳妅意觉得应该有更简单有效的别种方法可采用,偏偏以当铺名义收下李梅秀典当清白的离谱生意,怎么想怎么不妥、怎么想怎么失策。

    “妅意,你是不缺钱到糊涂了吗?我身上会有五十两?我连五文都没有。”公孙谦笑觑欧阳妅意。

    她恍然大悟,自己吐舌,拍拍迟钝的脑袋。被公孙谦说中,她过惯不愁吃穿的好日子,身旁的公孙谦、尉迟义、秦关、夏侯武威,全是严家当铺的‘流当品’,虽然彼此人生经历并不相同,却在严家当铺产生交集。她是在襁褓中便让人抱来当铺典当,当了多少银两她不清楚,三个月时限过去,她的家人没有来取赎她,她成为一件弃置品,是严家老爷同情她,才让她这个比她宝贝女儿没几个月的女娃儿成为女儿玩伴。其余几个人情况类似,皆因家贫而被当掉换钱,在她懂事之前,他们便早已在严府里。

    当父母狠下心来,把孩子视为换取金钱的物品,几乎等同羽抛弃他们,他们从不曾渴望再与家人相认,就算相认,彼此之间也没有感情存在,血缘这两字,不能只单单靠身上流着的血脉牵连,还有出自真心诚意的珍惜与疼爱。

    “对哦……我们几个人钱囊全掏出来凑一凑,应该连十文都不到哦……”欧阳妅意干笑。平时他们吃住花用都直接向当铺请款,小当家在这一点上头相当慷慨,从不曾吝啬,他们要什么有什么,从不缺乏,过得比富家少爷小姐更快活,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可他们的身份不是正牌少爷小姐,而是严家当铺的‘流当品’。

    流当品,没有领薪资格。

    欧阳妅意悲伤地看着自己一身华服首饰,觉得无比凄凉。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定就是指他们吧。。。。。.

    最贫穷的有钱人,呜。

    “所以,在那当下,我除了允诺她的央求之外,只有另一个选择——眼睁睁看一个清白小姑娘断送在声名狼藉的花街艳窝。”公孙谦续道。

    “而你心软了。”秦关替他说出最后总结。

    “心软吗?”公孙谦对这两字有些意见,偏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字眼来说明他那时端了杯热茶,步向李梅秀的用意。该直言拒绝的荒谬请求,连听都不该去听,他非但听了,更答允了连自己想来都会摇头的典当交易,不是心软,又是什么呢?

    好吧,姑且承认他是心软了,难得的心软。

    原来他的心,还是有柔软的本钱?他以为这些年在当铺里见多丑陋人性,将他的心磨得又冷又硬,可以挂满笑容,面对一个又一个带着悲惨故事上门典当的人,有人因为痛失家中重要支柱,生活突显困境,不得不当掉最最珍惜的定情首饰,他一样能笑笑地和对方杀价,以较低廉的费用收下当物。

    笑面虎,本质就是虎,不会因为挂起甜笑,就变成猫。

    这只虎,看见一株小白花,竟敢收起獠牙利爪,只因为不想碰坏她,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希望你最后不会发现,自己的心软,是场骗局。”夏侯武威说出在场众人心理隐忧,他们认识的公孙谦绝不是昏庸之辈,不会凭一时感情用事而犯下失误,他难得的反常,他们都吃惊,虽然口头上满是调侃,心理也不会真的愿意看见亲如兄弟的他因受骗而沮丧或挨罚。

    公孙谦不改一派儒雅,笑得既俊且温文,可惜那支被兄弟们戏称为‘媚’的眼眸,扬起佞美和凛冽——

    “如果她是骗子,就按当铺逮捕骗子的方法来办。”

    第二章

    敢上当铺行骗的人,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一丝丝好狗运。

    当铺表面上是正当商行,遵守律法在做生意,暗里难免会扯上见不得光的黑幕。

    有些道上人士,一手拿着典当物上门,一手大刀架在你脖子间,晃晃受手上的东西,问你值不值一百两?当然不值,他的典当物可能是颗石头,可能是条破布,但你自己的性命在对方刀下岌岌可危,胆敢将脑袋左右摇晃的人,真的不多;有些人穿的雍容华贵,一出手就是满桌子亮闪闪的澄黄金条,实际上没有半条是真货,却硬拗他带来的货,被当铺给“污”掉,让人以假换真,大吵大闹要他们给个交代——诸如此类的情况,层出不穷,当铺若没有三两三,光遇上这种客人一个,铺子就等着别人拆成废墟,于是,当铺里自有一套应付麻烦事的好本领,以及不成文的当铺律法。

    上门闹事,由当铺武师视对方态度和凶狠来决定以暴制暴的程度,若对方打伤当铺员工,武师也绝不会让人有机会好好“走”出当铺大门。

    上门诈财,轻者扭送官府发落,重者关起当铺大门,和对方私下好好“谈”,至于怎么谈,虽有不少传言在外流通,说是拳打脚踢的谈、说是十大酷刑的谈、说是恐吓胁迫的谈,但没有被人证实过,而被“谈”过的诈骗家伙,一辈子都不曾再踏进南城,闻“严家”色变。

    严家当铺小自守门的阿财,大至管事的“流当品”们,各各身怀武艺,平时笑脸迎人,待客有礼,一旦大门一关,卷袖的速度一个比一个更快,挥拳踹脚的动作一个比一个更火爆,其中又以尉迟义为个中翘楚。

    骗子,严家当铺半个月内至少会碰到五个,对当铺里的员工而言,早已见怪不怪,遇上了,就先把人围起来,“请”进后堂,再作处置。这类小事,公孙谦是极少亲自出面,他没有过度发达的偾张肌肉和好战的野蛮本性,喜好悠哉过生活的他,情愿将劳力花费在泡茶及摇纸扇扇凉风这类工作上。

    这是第一次,他抡起拳头,差点这段随身纸扇,产生一股难以熄灭的怒意。

    公孙谦落座于饭馆二楼靠窗雅位,与三位熟客应酬交际,商谈一批流当古董买卖,三位熟客皆有购买意愿,碍于彼此的交情,不好独占,决定整批古董均分三份,各自认购,而今天便是决定哪一件古物由哪一方标得。

    一开始,讨论激烈,最具价值的鎏金宝玉壶,三人都势在必得,公孙谦乐见三人竞争,反正无论讨论到最后由谁夺得,当铺皆有利可得,于是,他心情愉悦地看着三人言辞交锋,价钱正倍数倍数往上加,超出他原先预计的数目字——这样的愉悦,瞬间减灭,在他看到街市里,摇曳生姿,娉婷缓步而来的纤纤身影。

    公孙谦眯细眸,将人觑得更仔细。

    那眉眼、那五官、那身形,他不会认错,是李梅秀,他以为平凡倒不容易记住的她,在真正再遇时,第一眼就认出来。

    他却又有一点点不确定……因为,落差太大。

    那日进到当铺里的羞怯小姑娘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妖美女人,鲜红色唇脂,描绘出丰盈双唇,眼尾勾勒着凤眸飞扬的晕装,素髻与麻花辫解下,改梳高耸的富贵宝髻,发髻簪满金钿与步摇,虽然他一眼边等看穿那些首饰不过是赝品,但在阳光下闪耀出来的金光仍是足以让人炫目。

    她正娇美笑着,与身旁两命男人打情骂俏,十指一会摸摸左边男人的脸庞,一会揉揉右边男人的胸口,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互相调情,即便他与她有一的小段距离,仍能听见她呵呵娇笑的银铃声音,那声音,在不久之前在同他说着——

    ……我后娘欠人五十两,她说要把我卖到青楼去还债……

    明明还记得她说话时,嗓音的颤抖和无助,泛红的眼,滚落热烫的泪,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牢牢记住。

    方才当铺里那个姑娘说清白不可以称斤论两买卖……可他们已经拿我的清白在做买卖了呀……我的清白不就是值五十两吗?与其被人糟蹋,我情愿……

    那位清纯可人小姑娘,仍在脑海中,这几日来,不时偶尔叫他放下当铺里的正事,难得发怔想着,她拿回五十一两,不知是否平安自无情后娘手里救下自己的清白,抑或是仍让人强行押往青楼那个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