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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玉鉴师 > 第21章
    这个朱子夜十几年观察下来的结论。她一直觉得隐藏在严家当铺里的情感纠葛好生凌乱。

    最好是啦。

    “你方才说的那一串,没有半个蒙对。”全是胡乱配对。

    果然就是这么拙的眼色,才会看不清楚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到底是谁。朱子夜,你是个睁眼瞎子,双眼长来当耳朵用的,失去正常功能。

    “所以欢欢没有爱义哥,义哥没有爱妅意,妅意没有爱武威哥,武威哥没有爱你?”

    “对。”

    “那到底是谁爱谁,谁又爱谁?”朱子夜马上又瞎蒙。是义哥爱欢欢,欢欢爱关哥,关哥爱妅意吗?或是武威哥爱欢欢,欢欢爱义哥,义哥爱的是关哥……

    “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关爱你,如果你也爱他,那皆大欢喜;如果你不爱他,只当他是兄长,跟他说清楚,不要占据他心房的空缺,不愿意爱他,又让他无法去爱别人。”他并不乐见秦关承受这种近乎凌迟的方式。或许在爱或不爱之间,他无权置喙,也或许,秦关对于单方面的付出心甘情愿,但站在同样被人爱着的角色,他们没有权利教人这般痛苦。

    “我……”

    朱子夜才启了口,马上又紧紧咬住唇畔,用力之极,下唇咬出一丝血红。

    如果你不爱他,只当他是兄长,跟他说清楚,不要占据他心房的空缺,不愿意爱他,又让他无法去爱别人。

    要她像公孙谦一样,果决地对秦关说出狠话?

    跟秦关说,我不爱你,我们是好哥儿们,你也不要再爱我,去找别的姑娘爱?

    不……她说不出口,她做不到。

    若说了,就会看见她在镜中反覆看过无数回的痛苦神情,原原本本地出现在秦关脸上,他的淡扬剑眉会垮下来,丰厚的唇会紧紧抿起,眉心将会浮现深凿的蹙痕……

    被拒绝的滋味,她尝过,还哭过,太痛了,她不希望秦关也体会。

    是不愿他体会到揪心的疼痛,抑或……那样伤人的实话,不是她的真心话?

    朱子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难题,困扰得忘了哭泣——

    第八章

    冬季,终于过去。

    最后一丝的积雪,在上午耀眼的暖阳照映下,融为一摊春水,滋润着瓦烁间那抹嫩绿稚芽。

    李梅秀拎着竹帚,洒扫当铺门面。

    她褪去厚重冬袄,换上了仍旧保暖,但更为轻便的淡紫襦裙。

    那日,公孙谦与朱子夜谈完话回来,将桌上那碗没喝完的粥饮尽,朱子夜并未同他一块儿回饭厅用膳,当铺众人没有多嘴询问两人谈了什么,没多久,秦关便起身离桌,去了哪里,心知肚明的大家皆默不作声。

    争买公孙谦一事,暂且落幕,少掉出价竞争的朱子夜,李梅秀也无须掏空积蓄来让严尽欢狠敲,当铺恢复了应有的宁静,只剩偶尔撞见严尽欢时,她会努力拐她拿钱买下公孙谦,日子,继续在送往迎来的忙碌生意中,缓缓流逝。

    李梅秀恍若作了一场梦,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公孙谦对她……

    我看见一个不愿让女娃儿心灵受伤而扯了一个温柔小谎的你,我看见一个守着承诺说要拿钱向面摊老板赎我回家,而在雪地中跌跤却又带着笑容爬起的你,是那样的温柔,教我目光不由自主追随你;是那样的笑容,教我情不自禁爱上你。

    真的好像在作梦哦……

    他竟然会说爱她……

    他竟然……也爱她耶,嘻。

    李梅秀双颊红润火烫,想到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以及认真无比的神情,她十指还会因为过多的欣喜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紧竹帚柄——

    当我对一个女孩说出“喜爱”这个字眼时,一定代表着,我的心里,有她。

    梅秀,我也喜欢你。

    嘻嘻嘻嘻……

    他也喜欢她,他也像她喜欢他一样的喜欢他哦!

    难怪。

    难怪他在对欧阳妅意或严尽欢露出笑容之后,转向她的时候,那一抹笑,会变得更加清晰深刻。

    难怪他叮咛欧阳妅意或严尽欢要多添衣物时,却会将身上那袭温暖毛裘卸下,笼罩住她。

    不是她误会,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他的的确确在细微末节上,待她与众人是完完全全不相同,他的心意,原来老早便表露无遗,是她太迟钝,又害怕受伤,才会忽略掉了。

    现在一切阴霾尽数散去,盘旋在头顶的乌云被暖暖阳光驱散,曙光照得她心旷神怡,目光所及所有东西都染上漂亮可爱的粉红色,连满地落叶,也讨喜起来。

    她和公孙谦都不用再猜测彼此情意,不用暧昧来暧昧去,揣想着他爱我他不管我这类的庸人自扰,她终于在几天前,改口叫他“谦哥”,嘻。

    她永远记得,“谦哥”两字从她口中吐出时,公孙谦眉眼之中,充满宠溺的笑,已经渐渐会分辨他各种笑容背后代表涵义的她,清楚发现到,他期待她这样唤他,期待很久。

    原本呐,心中会忐忑不安的,不是仅有她而已,公孙谦面对她时,一样会有惶恐不安,一样会问着好愚蠢的“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这类问题,一样会因为她的肯定回覆而露出心安笑容。

    “而且,笑起来好可爱、好诱人哦……”李梅秀咭咭偷笑,袖子掩嘴,掩不住银铃笑声,想起公孙谦,她都不知道该先脸红,抑或该先淌口水。

    笑得一抖一抖的纤肩,被一根指头从背后敲敲敲,她没回神,脑子里仍占满了公孙谦。

    指头加重力道,再度敲敲敲,这回,她有反应了,蠕蠕右肩,闪开某只不识趣家伙的打扰。

    走开走开,她正在回味几天前,公孙谦领着她的双手,滑过一只古董玉壶,用指腹去感受它的质地,他教得很认真,她却全盘心思都落在他身上,她看着他厚实的手掌轻覆在她手背上,修长的指,缠着她的,他的温暖,过渡给她,他的声音和气息,随着他在她耳边讲述辨玉的方法,撩动她鬓边的发,让她从骨子里窜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喂!”指头终于发怒,一指敲不痛,并起五只一起来!

    “谁呀?!”李梅秀猛然回头,那个“呀”字正好张大了嘴,看见来人更是完全无法合上,直到良久。

    “见鬼了呀你?是我呀!阿姊。”李梅秀的亲弟李梅亭,右肩背着一只蓝色小布包,风尘仆仆从西京赶了几天路来到南城找姊姊。

    “弟?!”她惊呼,又急忙掩嘴回头,幸好铺里没有其他人在,她拉住年轻男人,将他带往铺外十来步的石柱旁,藏住两人身影。“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梅亭拥有与李梅秀七分神似的眉眼鼻,教人轻易便能识出彼此间的血缘关系。他模样清秀,活灵灵大眼一眨一眨的,充满慧黠。

    “阿姊,你好久没寄钱回来,也没消没息,我担心你是不是失风被逮,才从西京过来,去了程婆婆家,知道你出事了,反被肥羊捉起来。你怎么了,脱不了身吗?”李梅亭瞟向严家当铺外头张贴的门联,再看看当铺的豪华规模,又瞧瞧李梅秀手执竹帚扫地的婢女行径,他问。

    “我……”虽然很难启齿,李梅秀对弟弟向来无话不谈,于是,她将自己扮演小可怜上当铺诈财、被公孙谦识破逮回、在当铺差点被卖掉清白等等这些事告诉李梅亭,他边听,两道秀气乌眉拧了拧,在李梅秀还来不及说出后续,他扯扯她衣袖,打断她的话。“阿姊,这间当铺好大,生意不错吧?”

    他问得突然,李梅秀呃了声,随即点头。

    李梅亭安静下来,只剩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当他不说话时,代表他脑子里正忙着在计划坏主意。

    李梅秀自小看弟弟长大,弟弟光是挑个眉,姊弟俩便会极有默契地同时行动,他现在打量的神情,以及食指指腹猛搓下巴的规作,就是他准备行骗使坏的前兆,但那号表情,出现在此时他紧盯严家当铺的大扁额,她心里暗叫糟糕。

    “梅亭,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这里可以榨出多少油水。”

    “不行——我绝不在严家当铺里行骗!梅亭,你听我说,事实上我认为我们姊弟俩根本就应该要金盆洗——”

    “我才要先听我说。我会为了你没寄钱回家而来找你,自然是因为‘那里’又有状况。”

    “又有状况?不会是又要涨价了吧?!”她错愕地嚷。每回的状况都是这个,她想不出还能有哪种其他可能。

    “你说对了,又涨了,这次再涨一百两。”

    “总共一百两?”李梅秀抱着一丝丝天真奢望地问。

    “是一户一百两。”李梅亭的回答,立即打破她的单纯幻想。

    “不是半年前才涨过吗?”抢人呀!已经一户九百两了,再涨一百两,直接凑整数吗?!

    李梅亭撇撇唇:“没错,够狮子大开口吧?我们完全任人宰割,偏偏我们又没本钱头一扭、嘴一哼,跟那家伙摞话说‘我们不买’,他看准我们放不开手,才敢这般市侩。而且他还说,这个月底之前,我们凑不足银两,他就会卖给别人。”

    李梅亭送来这个天大坏消息,听得李梅秀方才的好心情像是上上辈子之事。

    “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答应我们——”

    “他答应个屁,从头到尾他就在恶整我们。”提起那家伙,李梅亭恨得牙痒痒。

    “那怎么办……我们攒了多少?”

    “三千九。”

    还差六千一百两,一笔无敌巨大的数目字,李梅秀差点软脚。

    “不可能,月底前我们不可能凑足……”她之前竟然还想动用那笔钱去买公孙谦——不不不,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梅亭知道,即便拿钱去买男人这事儿没能成真,梅亭知晓的话,她就会被骂个“没亭”……

    “对,本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赶来找你商量接下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