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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留下吗?”柳兰时从里间出来,显然是都听到了。眼巴巴盼着人好,临了又洒脱放开,往日倒不见她这么大度。

    “你这说的什么话?”皇帝吱吱地笑,“于情,他是我母家的兄长;于理…无论嫡子再不成器,封荫也是到他头上。即便真这么一日日荒唐下去,该得的也不会少。对我来说倒也算好事一桩。”

    开春科考,现下玉璟手里能用的人不多,选出合眼的来也得磨砺几年。若褚元胤无心官场,褚家势弱,更方便她到时候做些调动。总归可惜了点。太傅赞其心思剔透,手段狠辣而不入三教九流,全没有少爷架子。叫他登朝政殿参议使得,贬他去做个马夫也照样每日快活。面上笑嘻嘻地逗趣儿,暗地把人怎么个弄法都想好了,就等哪日掉进坑里大卸八块。

    何煜是隐在地牢里的鬼判,远不及他人前人后两套。边清高自傲得像个仙人,边近似残虐地凌辱生剐。偏偏褚元胤好医,几乎把人悬垂在生死一线间;从前学堂下课,他还绕路去城郊的讲堂里,给没钱上学的小孩子讲书。虽然讲不清他的性情,不过也比现在好多了,至少有个人样。

    “既然无意,何必挽回?等他身归山野,指不定谁羡慕谁呢。”

    坤宁宫前的闹剧在宫人里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大家只知道太医院里的新医师不好惹,竟拂了帝后的面子,还没落得半点责罚。玉璟当然早有听闻,可自己也是爱八卦的性子,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索性放在一边。

    直到这天柳兰时来见她。

    “还有说褚太医原是先帝钦定的驸马,你们五六岁就结了娃娃亲。”

    何煜站在桌后,暗自揶揄。又跑到天子面前拈酸吃醋,也不嫌掉脸。帝后之间没有他开口的份,闷笑到憋得脸红。玉璟戳了戳,“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何大人怕是想错了。”凤眼微阖,薄唇抿下一眼茶水,“我不会为这样的事计较。褚医师身份特殊,留住医署对他自己也有些麻烦,我来和陛下商量他的去处。倒是大人——”

    “管中窥豹,眼力太好。”

    皇帝及时按住剑拔弩张的二人,勉强保住书房里的陈设。先把何煜支出去,再打哈哈,“哎呀,这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兰时哥哥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哦,去花园走走是吧,走!”

    他看着面前假模假样的笑脸,大着胆子捏了捏,“褚家出了点事情。”

    唔?“是关于谣言……”

    柳兰时摇摇头,“是他们的家事。正好是六七年前,府里的奴仆也大换过。”

    当年褚元胤也是匆匆忙忙回的江南。玉璟接着问,“文鸿没同你说么?”

    “问不到。褚家上下讳莫如深,连几位少爷的乳母都送走了。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变故,元胤没有写信回来,到现在也不肯说,性情大变也多少有这个原因。”

    “所以你想让我把他留下来?”

    手指趁她出神的功夫,从额际落至鼻尖。男子唇色如夏蔷般瑰丽,“危乎人言。文鸿那处一直没什么进展,褚家可能就是转机。再者,既然他敢只身前来,死生便只有皇上您来选择,姑且值得一信。还有我的私心…日后陛下寻访的次数只多不少,按照旧制还需领兵征战,除了他们二人,只有元胤信得过。”

    先祖旧制。新帝登基,必亲自上阵以示百万雄兵。君子无信不服,威名赫赫的镇北军军王也是草莽出生,一拳拳打上来的。白骨浮尸,饿殍遍野,兵刃交接处血光淋漓。这天下不是只有皇帝,还有千万万的黎民百姓。玉璟免不了此战,但后宫亦不得随军,更需要心腹护着她。眼下褚元胤是极佳之选。

    小姑娘停顿一会,叹了口气,“你还是心软。总不会当真要他留在这里?”

    “才不。”柳兰时狡黠一笑,“占着小璟的人够多了。等到事成马上赶他走,扔进河里都不许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