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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才差点被神行太保误以为是劫镖大盗,这事颇令人心疑。今日董妙复又提起,他才感到这事中果然不出所料,大有文章可寻。如今霹雳堂因龙须针之祸,与崆峒派结上梁子,终于一夜之间两败俱伤,惨遭灭门,这越发让人感到迷惑不解。龙须针之事牵扯颇多,就像那日钱塘江边上,血怪用龙须针打死了崆峒派青溪,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驾祸,借刀杀人,但血怪的龙须针又从何而来呢?龙须针作为霹雳堂的镇堂之宝,怎会轻易流落出来呢?看来,董妙之所以问宫碧中龙须针的来历,就是要以此为突破口。

    只听董妙厉喝道:“就是去年春天你在山西境内打伤南惊的那一枚?”

    宫碧中脸上疑云大起,断然否决:“绝无可能。龙须针乃霹雳堂镇堂之宝,我怎会持有?更莫要说用它打伤南惊云?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彻头彻尾的栽赃陷害。”

    董妙声色俱厉,步步紧逼道:“我又怎样才能想信你的话?”

    宫碧中正色道:“我宫碧中乃一帮之主。虽然行径上未必光明磊落,但向来言之凿凿。我若能打伤南惊云,那是何等脸上贴金之事,我岂会放弃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再者,正义府乃武林世家,虽则人丁不旺,但朋友们部属必多,若果是我打伤于他,我白虎帮焉能立存于世?”

    董妙听宫碧中一番话于情于理都有道理,绝非妄言谬误,他思潮起伏难定霎时间一片茫然,想道:如宫碧中所言非虚,南兄就有说谎的嫌疑?这就更奇了,蓦然忆起那日给他治伤的情形,这才感到不妥。他伤处的落针方位、力道俱是妙到恰处,当今江湖中能有如此手法的只有一人。他突然全身一震,刹时间如坠冰窟全身大冷,寒意泛体。难道去年到霹雳堂中偷盗龙须外的人会是南兄?但感到这个推理极尽荒谬不实。他倒认为宫碧中必有隐瞒,他显然心机缜密,洞察我的心思,以此来陷害南兄,哼!好一条毒计!

    想到这里,哼声道:“宫碧中,我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就断定谁是谁非,你可有胆量随我同南惊云当面对质?”

    宫碧中道:“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同不同南惊云对质,哼!那是我的事……”

    董妙道:“那得罪了”。说时疾身向前钢尺探向宫碧中下巴,宫碧中错身矮低,双臂一摇,笔尖狂点,落下生动,连起道道乌光,随心所欲中杀机尽显,一时笔影划舞,笔风四溢!董妙身法巧妙,连避连闪,看准时机,手中钢尺“啾”的一声,翻卷弹向宫碧中,“嚓”的一声,钢尺尽头又弹出一截,“嗤”的一声,削向宫碧中咽喉。

    董妙的钢尺长一尺,宽二寸,厚仅一寸,里面套有两层,最里面一层边锋锐利,其薄如纸,平时三层合一,与人搏斗时,掌心发力一震,里面两层相继弹出,令人防不用防。

    宫碧中骇出一身冷汗,仓促间,向后仰倒,双笔左右同时格向钢尺。

    董妙急收钢尺,缩肘向后,脚自一滑,横闪右边,右手一扬,钢尺暴弹又刺向宫碧中。

    宫碧中叫了声“来得好!”就见他左笔一格,右笔看似漫不经心地游走倾洒,或挑或点或劈或扫,一时间冷酷无情,一时间又似春风化雨,纵横开阖间,玄机显显。

    董妙钢尺探、弹、划、挑、刺,诸般动作洒脱游动。

    祝雄风原本平静地看着二人笔尺相斗,见此高彼低彼进此退,有着说不出的淋漓酣畅。看到后来,见二人越斗越急,突然“当”的一声,冲天笔影顿逝,纵横钢尺已消。但见,宫碧中一只铁笔架住董妙的钢尺上,一只铁笔指着对方,留在半空,随时都会刺向对方心口。

    董妙额头沁下冷汗,道:“你一笔杀了我吧!”

    宫碧中摇摇头道:“我为何要杀你?我又不是做贼心虚,龙须针之事本身就同我没有丝毫关系,南惊云硬要说是被我打伤,嘴巴长在他头上,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爱信谁的话就信谁的。”

    董妙道:“你装腔作势,你为何不索性杀了我?”

    宫碧中道:“要杀你之人,当然有,但不是我……”

    董妙听他话中大有不屑之嫌,登时气往上冲,喝问道:“宫碧中,你想假我之手,对付南惊云。可惜我偏偏不上你的当。”说时,钢尺倏然间滑过铁笔削向宫碧中咽喉。他始终认为忠奸难相容,宁可怀疑宫碧中的话,也不会去进一步怀疑交情莫逆的南惊云,何况,他现在羞愤恼怒热血上冲,都影响了他的正常思维,只道对方恶意攻击南惊云,实是大奸大恶之徒,只恨不得将他毙于尺下,出口怒气。

    宫碧中眼中凶光乍射,道:“你自己觅死,那可怨不得我……”

    话犹未落,忽听身后有人冷声道:“宫碧中,你再打来龙须针看看?董贤弟勿惊,将此厮让与我,今日我来报那日一针之仇。”

    祝雄风再一看,南惊云已同宫碧中战于一起,心头反而更加糊涂了。董妙自恃出身名门,不屑于宫碧中之话,但如今南惊云突至,又向宫碧中叫嚷着报一针之仇,这到底谁是谁非?

    只见宫碧中双笔连点,封开南惊云刺来一剑,虚幻一招向后倒纵开来,他看到眼前两人,心头惴惴,暗想:董妙不论如何总是怀疑于我,如今南惊云来了,那更是说不明了。南惊云即是栽赃于我,心怀鬼胎,必定难容于我,起杀我灭口之心。想到这里,心头骇惊,又看了一眼大勇,见他早已料理了自己的两个帮手,瞪视自己,这一下心中更加恐慌,随即想起处境凶险,现在不走,还待何进?心念及此,便有了计较,他大喝一声:“南惊云,本座今日心情好极,就领教一番正义府的‘倒置乾坤剑’。”说时作势狂扑,陡然间却转身急奔,跃入林中长草,只听得一阵悉萃作响,想是跑得无影无踪。

    董妙待要追赶,南惊云道:“算了,穷寇草追!”董妙这才打消了念头,道:“这恶贼胆敢打伤于你,下次定放他不过。”

    祝雄风看到自己的两个挚友都在此出现,十分高兴,扯住玉宛青走出树林,叫道:“南兄……”话自出口,陡然间想起人心险恶一句话来,知道自己此行委实凶险万分,一旦泄露行踪,必定身陷囹圄,万劫不复。因此突然间心念转动,赶紧打住下面的话,再作分辩。

    南惊云听到有人喊自己,心头一惊,暗中隐有高人,我竟未发现,幸亏适才并没有……想到这里,偷睨董妙见他正一脸茫然看着一黄脸汉子。他转回头来,看着祝雄风玉宛青二人,道:“二人是……恕在下眼拙!”

    祝雄风向玉宛青施了个眼色道:“在下姓雄单名一个风字,同神行太保独臂金刚是知己。去年春天,曾同南大侠有过一面之缘,大侠还否忆起?”

    南惊云绞尽脑汗也没想起一个叫雄风的人来,倒是听他提及独臂金刚心中一动,于是敷衍道:“原来是雄兄,别来无恙!”

    祝雄风适才特意提到独臂金刚试探于南惊云,因为那日他曾听陶龙说过独臂金刚被南惊云杀害一事,心中不信,不料此时一经提起,南惊云果真变了脸色,看来陶龙所言非虚,不禁心中满是疑问。

    这时大勇谢过董妙援手之德,独自离去。

    董妙一一挑开三具尸体的蒙面,脸色倏变,道:“奇了,这三人中真的有一人是丐帮弟子,只是另外二人却是运河帮的老六老七。啧啧,这到底怎么回事?黑白两道混为一起,是正是邪?”

    祝雄风心想:这名丐帮弟子必定同在少林毙命的狄堂主一样,暗投红灯教,唉!又是一条冤魂。

    南惊云这时道:“在下有事同董贤弟先行一步,雄兄,改日再叙,后会有期。”

    祝雄风玉宛青都道:“后会有期!”看着这二人上船划桨远去,这才顺原路返回,离拴马处尚有三十余丈,忽听一声马嘶,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宫碧中牵过马,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二人奔到近前一看,尚有一马,只好二人同骑而行。走出山道拐向大路,纵马扬鞭,沿着一河流行了大半日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处集镇。穿过石板搭成的桥,行有数丈,见路边有一石牌,上面写着“嵩阳镇”三个字。进入镇内但见景象繁华,人物秀丽。二人本打算投宿镇上最大的客栈:四海客栈,可惜入住已满,只好住入它斜对面兴隆客栈。

    这嵩阳镇贯通南北,联结东西,南靠嵩山,北倚黄河,东通开封,西连洛阳,实是交通重镇,是以不仅客栈入住率高,连酒店里也少有空位。祝雄风多花了一两银子给了伙计,才得他欢心,寻到二楼靠窗位子。

    这家叫“五福临门”的酒店,临河搭建,推窗望去,但见河水滚涌,一泻千里,渡口上商贾来往不息,热闹非凡。

    蓦然间,他看到南惊云急匆匆地走过,心中大喜:原来,南兄董兄二人也到了镇上,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定要去拜访一下。

    忽然他看到南惊云走到一艘废弃的船旁,停了下来,四下看看,双手好像拍了三拍,过了片刻,一红袍人突然出现在南惊去的面前。其时阳光正艳,余光照在红袍人的特大耳环上,幻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祝雄风登时呆若木鸡,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向来钦佩的南惊云会私下会晤大魔头血怪,以他的身份地位,自当同血怪誓不两立才对,可是他们此时似乎谈的颇为投机,宛似一对莫逆的朋友。他脑中霎那间转过许多的念头:南惊云身中的龙须针,血怪打在青溪身上的龙须针,宫碧中斩钉截铁的断然否认……心中茫然,好似只有龙须针!

    玉宛青见他神情怪异,柔声道:“风哥哥,你不舒服吗?”

    祝雄风道:“没有啊!看,你都饿瘦了!快,多吃点,养成个大胖胖。”

    玉宛青“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