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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四章:五人墓碑记

    棋牌街上,一场熊熊大火,引着了天启一朝与民间最为根深蒂固的邪教白莲教的战场。

    番子们又有了用武之地,为向皇帝表露能耐,自然全力以赴,从今往后的六个月间,他们誓要将整个白莲教连根拔起。

    七八名身着白衣的番子站在火堆旁,这里正疯狂燃烧着的,正是白莲教用来束缚思想、蛊惑人心的妖书。

    为首一名档头,腰间挎着双刀,脚上踩着脚靴,大手一挥,番子们随即带上来十余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被拷上了枷锁。

    档头厉声说道:“此十六人,私藏妖书,当今陛下下旨,整肃白莲邪教,私藏者决不轻饶!”

    “如有藏书者,现在交出,既往不咎,如果事后被查出来还在家中藏书的,皆同此例!”

    “杀!”

    言罢,他转头眼神示意一番。

    身后番子自然明白,立时将早就准备好的大刀全力挥下,一时间,十六颗头颅滚落在地,血流成溪。

    血腥的气温渐渐在人群中散开,闻着无不是捂住口鼻,皱紧眉头,一声不吭。

    “我、我交…!”一名穿着紫色绸袍的微胖士绅颤颤巍巍站出来,伸出手,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档头看过去,点头说道:

    “很好,你没事了。”

    “有关白莲邪教所谓无生老母的任何东西,字画、雕像、书籍,都算作违禁品,一概需要交出来!”

    “还有谁要交纳的?”

    看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事,众人议论纷纷,也都是接连举手,踊跃交出自己觉得家中可能被认作违禁品的物件。

    看着很快堆成一个小山的这些物件,档头暗暗皱眉,随即说道:

    “如果能招供出白莲邪教的余党,我东厂查之有实,还算做为朝廷立功!”

    “有没有人?”

    人群中静默一会儿,很快有人说道:“京郊的王善人我看他老是往一处破庙跑,不知道是不是!”

    档头看过去,发觉说话的人竟是个衣装破落的乞讨者。

    “你且仔细说说。”

    那乞丐说道:“我在京郊乞讨时,王善人总是来施粥给我,但是我见他每次都要在一个破庙待上许久。”

    “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白莲教徒。”

    档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赏他二两银子,带人去破庙去看看,派人到王善人家里搜。”

    看着几名番子应声离去,档头冷笑几声,自语道:

    “王善人?可真是稀奇…”

    ......

    皇宫这边,魏忠贤本想着进宫,奈何老寒腿犯了,死疼死疼的,所以花重金定做了一顶敞篷轿子

    他过来请示朱由校,说是以后可不可以犯病的时候在大内坐轿子来回走动。

    对此,朱由校倒是觉得无所谓。

    毕竟魏忠贤今年的年纪也不小了,有点毛病属于正常,犯病走不动道了,在宫里偶尔坐上几回轿子,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朱由校特地在御马监挑选了八名年轻机警的内官,赏赐给魏忠贤帮他抬轿子。

    魏忠贤也猜得到皇帝如何想的,不敢有什么二话,只得老老实实接受。

    毕竟,自己不搞什么幺蛾子出来,老老实实的办事儿,皇帝就不会怎么样。

    内官抬着魏忠贤的轿子过乾清门西,出了大内的地界,魏忠贤才松了口气,算是踏踏实实靠在轿子上。

    回了府上,魏忠贤刚歇了会脚,正在洗漱,却见到傅应星走进来,大声说道:

    “督公,不好了,苏州出事了!”

    “又是苏州,那块地界儿好不安生啊…”魏忠贤嘴里含着牙刷,一脸茫然,吐着牙沫含糊说道:

    “又怎么了?”

    这牙刷,乃是澎湖一战从荷兰盖伦帆船上缴获的诸多宝物之一,用这玩意儿刷牙,可是舒服多了。

    皇帝给后宫嫔妃们各赏了不少,然后自己随时拿着用,又给魏忠贤赏了不少。

    自打有了这玩意儿,他是天天刷牙。

    魏忠贤真是老来见了福气,随着大明开始涉足大航海,各种新奇古怪,见所未见的玩意儿都开始流通。

    有些东西,连他也不得不赞叹红夷们懂得的真不少!

    傅应星没注意到魏忠贤嘴里的东西,只是满脸愤恨的道:“有生员在苏州挑民闹事,打死了咱们东厂的旗尉!”

    魏忠贤道:“谁干的?”

    傅应星道:“还能是谁?民间那些东林余孽,他们个个儿的自视清高着呢!”

    相比傅应星的气急败坏,魏忠贤倒是显得不慌不忙。

    他愣了愣,慢吞吞把嘴里的沫子漱干净,又从小阉手里取了巾帕净面。

    傅应星半晌等不到他的回音,又说道:

    “督公,这是苏州第二次发生打死旗尉之事了,这次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魏忠贤冷冷瞥他一眼,说道:

    “这事本督早就知道,那姓赵的旗尉是抓错人了,人家苏州的推官周顺昌的确曾反对设立矿监,征收矿税。”

    “找个别的借口抓人,党同伐异,只要不太过火,怎么都行,可他不能以这次皇爷捉拿白莲教徒的口实抓人!”

    “你当皇爷是瞎的?东厂要是继续这样抓人,你以为他老人家在深宫就看不见?”

    “我告诉你,他瞧得比谁都清楚!”

    傅应星一时语塞,跌落在座位上,不甘心说道:“那督公,赵旗尉就白被那些东林余党打死了?”

    “这次我们要是忍气吞声了,东林余党可就跟过年似的了。”

    被戳中痛处,魏忠贤手劲儿稍微大力了些,扔了巾帕,冷笑着低语说道:

    “这次我们是看在皇爷,才不去动那些东林余孽,让他们闹吧,闹的大起来反倒好了。”

    “最好说闹到皇爷那头,到时候再动手,我们就是顺应圣意。”

    说到这,魏忠贤面色阴鸷。

    “东林余孽早被本督杀得杀不多了,他们的长辈都斗不过本督,这些后辈们,更加翻不了天。”

    “你派人去苏州,告诉当地的番子,给本督卧着。”

    “再有拿捉拿白莲教徒说事胡乱抓人的,当心本督要了他们的脑袋!”

    “这事要是看不住,皇爷会要了本督的脑袋!”

    第七百零五章:不能就这么算了

    “溥天同怨,何止一人?”

    朱由校阴沉着脸,将来自苏州的较事府密奏放在油灯上烧毁,然后坐了一会儿,仍觉得不解气,又将御案一脚踢翻。

    这份密奏,说的正是周顺昌在苏州某处青楼酒醉后的题诗,诗中言辞激烈,自比文天祥,将天启皇帝比作隋炀帝一般的昏庸之君。

    隋炀帝是不是如文人们叫骂的那样昏庸暂且不提,朱由校只知道,他这样来比,就没安什么好心。

    “好个周顺昌,竟敢将朕比作隋炀帝!”朱由校的胸口不断起伏,眼珠一转,心里有了想法。

    历史上的五人墓碑记,朱由校多少知道一点儿,和现在这次的缘由其实差不多。

    说白了,就是督办司的税收到扬州去,影响到了东林党背后利益集团的获利渠道。

    而东林党要为自己的主子们说话,可自己被魏忠贤杀怕了,又不敢跳出来,只能是挑唆一些无知百姓,在地方上暴力抗税!

    他们蛊惑百姓,借朝廷征税引出的一些微词煽风点火,让那些无知百姓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地痞流氓做炮灰,以成全自己美名。

    就是这种事情,居然在后世被传诵成了可歌可泣、惩恶扬善的戏码,何其可悲。

    历史上,虽然这些人都被东厂抓捕,杀的杀、关的关,可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东林党借助此时在地方上再次占据舆论的上风,死于苏州暴力抗税的这些人,个个都被包装成了所谓的“国士”。

    魏忠贤在历史上尚且还对这些人痛下杀手,而现在,不知怎么,他居然认怂了?!

    或许是因为白莲教的事,让魏忠贤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里,朱由校觉得自己要给魏忠贤一个意思下去,好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朱由校下了御阶,径直走到刑部尚书李养正的面前,大声问道:“你说说,苏州之事,该当如何处置?”

    “陛下,周顺昌在苏州颇有声名,据说闹税都是苏州乡民自发而为,朝廷不能不顺应民心啊……”

    “那依你的意思,朕不仅不能处置这些暴力抗税的刁民,还要给他们立几座碑文了?”

    李养正满头是汗,憋闷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地道:“这…,还请陛下明察,三思而后行。”

    看起来,是不能指望刑部来管这件事了,文人管文人,想必也管不出什么东西。

    “是得明察!”朱由校呵呵冷笑几声,回到位子上,“既然刑部如此怕事,那此事便交由锦衣卫去办!”

    “传旨锦衣卫千户杨寰,让他亲自去一趟苏州,彻查此事!”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抗拒收税,是什么人在煽风点火,让百姓作乱!”

    消息传出西暖阁,很快来到魏忠贤的耳朵里。

    魏忠贤听了,当即便站了起来,抖着手说道:“快,快进宫面圣!”

    傅应星靠在正厅的一面墙壁上,正在为皇帝将这件事交给锦衣卫而愤懑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