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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鬼怪公寓 > 第74章
    那年轻人的身体碰一声掉在地上,听起来和他落地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我在干什么……

    被吓得屎尿齐流的青年们丢下同伙逃走了,行尸站在原地,被自己所做的事震撼得动弹不得。

    他身后的人好像很常见这种情况,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他感到身后的人似乎想走,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是非常暗哑难听的声音─“啊……”

    身后的人静了一下,又向他走来。

    不过这回对方不是只停留在背后,而是转到了他的身前,把他脖子上被人拉开一半的围巾围好,挡住他和手臂同样颜色的脸。

    在对方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不是因为想看,而是有点吃惊。

    他以为那么严密跟踪着自己的人,应该是个男的,怎么会变成女人了?

    而且看不出她的年纪,也许二十多岁也许五十多岁,头发还梳成两个垂在胸前的小辫子,衣服相当古朴……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为什么会认定对方一定是男性?

    对了,是那天早晨,被他打伤的人的缘故!

    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回头看过,果然还是弄错了……

    不,还是不对。

    那名女性的手慢慢离开他的身体,清晰的思维又从他的脑中被缓缓抽离。

    不对!快点想!

    快啊!为什么会是男性?

    那天早上被他打伤的人,真的是个男性吗?

    女性?谁?

    认定错误!

    认定?为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

    为什么,在这里?

    我……

    为什么,要离开家?

    第九个故事行尸之二

    和鳏居的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是他挣扎了十几年才摆脱的恶梦。

    母亲去世的时候,哥哥和两个姐姐已经快十岁了。

    当时他还是个婴儿,所以早已想不起来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只从兄姐那里听说母亲很漂亮,很温柔,很爱逗他们玩。

    据说那时候的父亲也很和蔼,即使最严厉的惩罚,也只是为了他们不小心打破的碗,大骂他们一顿,然后晚上偷偷塞给他们一人一颗糖。

    母亲的葬礼过后,父亲就变了。

    他严厉得可怕,几乎不近人情,只要他们犯一点错误,他就会高高地扬起巴掌或扫帚,把他们的小脊背和小屁股打得又红又肿。

    父亲要求他们每一件事都必须做到最好,错误是挨打的理由;做得好但不是最好还是挨打的理由。

    第一名就是第一名,并列第一照样逃不过一顿毒打。

    父亲要求他们努力努力再努力,他们就学习学习再学习。

    他们没有朋友,没有能向之诉苦的人,他们变得越来越淡漠,即使是兄弟姊妹之间,都异常沉默寡言。

    每当看见父亲那双粗糙而青筋暴露的手,每当看见房门背后,似乎在随时待命的扫帚,他的心中就像岩浆一样,沸腾着强烈的恨意。

    他想他总有一天要长大,他要长得比父亲更高更强壮!

    到那个时候,他会像他踹自己一样用力踹他,抓住父亲衰老的手臂,恶狠狠地把他推出门外,把无数扫帚砸在他身上,把他从这个遮风避雨的家里赶出去!

    几年后,两个姐姐考上大学,离开了家。

    又过了一年,哥哥考上大专,也离开了。

    家里只剩下他和父亲两个人,父亲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对他比哥哥姐姐更严格,就算他走路时没有挺胸抬头,也会招致拳打脚踢。

    他觉得自己是一架机器,一架随着父亲的心意,粗暴地制造出来的机器,他甚至已经无法分辨这世上是否有“自己”这个人,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脑子的木偶。

    家里比以前更冰更冷,烧得再热的炉子,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那名女性转身要离开,他伸出僵直的手指,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衣带。

    思维,又慢慢清晰起来。

    “别走……”

    她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有点为难似地笑了。

    “有人让我来协助你,但你这么抓住我的话,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的确,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对目的地的感应就慢慢变淡了,可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感应,就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就像他和父亲。

    父亲强壮的手,紧紧地拉着孩子们奔跑,然而他的目的地却只属于他自己。

    他看不见自己的目标,看到自己的路也不能走,只有跟着父亲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前行,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里去。

    雏鹰终会一飞冲天,他直到狠狠地甩脱父亲的手,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梦想。

    尽管他为此付出了,看不见灌木遮蔽下危险沼泽的代价,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为什么要这样走。

    十五岁的生日,是他第一次反抗父亲。

    他不想考大学,他想上职业高中或者五专,这样就可以早一点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家。

    当然,奢望一门四状元的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父亲巨大的怒吼声,像要掀翻房顶一般震耳欲聋,手里的扫帚有节奏地挥舞着,随着他说话时的极短停顿,用力抽在他身上。

    他看着父亲,忽然觉得很奇怪。以前他要看见父亲的脸,总要仰起头才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需要再仰头看他?

    从微微的仰视,到平视,而现在,是俯视。

    父亲不知何时已变得比他还矮,曾经充满肌肉的粗壮手臂,变得松弛无力,扫帚打在身上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疼痛难耐。

    他已有很久不再用巴掌和拳头,如果不依靠手中的武器,他还能用什么武器伤害他?

    父亲已经老了,他失去了能够制约他的力量,青春不再。

    而他长大了,拥有和年轻时的父亲一样强壮的手臂和高大的身材。

    “你给我摆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翅膀硬了是吧!能把你老子说话当放屁了是吧!”

    啪!眼前一片金星乱冒,脸上火辣辣的疼。

    迅速肿起来的脸妨碍了他的视线,不过并不妨碍他看见父亲又挥上来的手。

    那只手的动作,在他的眼睛里无比地缓慢,他发现自己仍然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的梦想,记得那时想像着像父亲揍他一样,狠揍父亲时那种激动得发抖的感觉。

    他一把抓住父亲的双手手腕,用力将他推到墙上去,那个矮小的老人惊慌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双铁钳。

    他心里藏了很多话,非常想一古脑地倒出来强迫他听。

    你看你这样做不对。

    你看我们,我们不是不听话也不是不努力。

    我们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们不调皮不捣蛋不闯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们也很想尊重你爱戴你,和你握手和你谈心,告诉你我们想要什么,听听你对我们的希望。

    为什么你永远都不会好好听我们说?我们理解你,你却何时理解过我们,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们姐弟四人想离开家想得要死是为什么吗?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多年被压抑而塑造的沉默性格,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

    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再像对待小孩一样那么对我。[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他以为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会带着巨大的喜悦与快意,就像儿时想像的那样。

    但是没有。

    看着那个干瘦的老人,感受着手心里好像一撇就会断的骨头,他忽然发现,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老人,竟是如此陌生。

    他是父亲吗?那个年轻、强壮、有力的男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紧紧地拉着孩子们,坚定地向他自己目标冲去的男人,已经不存在了吗?

    这个老人是谁?面前的父亲……是谁?

    隐隐地,他觉得有些心酸。

    “我一定要想一些事情……必须想清楚……如果你能帮我……的话……”

    她笑了一下。

    “那我就把我的手借给你吧。”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僵直冷硬的指头。

    偶尔他也需要有人像这样给他一点支持,告诉他充满荆棘的小路该怎样面对,而不是像父亲那样,将他粗暴地打骂到宽广的大路上,连一点多余的尝试都不给他。

    温乐沣和温乐源原本以为,那个抢救徐老最小儿子的,是乡间哪个破医院。

    他们跟阴老太太仔细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它居然就在本市内,而且是一家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大医院。

    “这么有名的医院,咋会把人治死呢?”

    温乐源百思不得其解地叨叨。

    温乐沣斜了他一眼说:“他是车祸不是生病。医院又不是神院,让你不死你就不死,没了头也不死……”

    “别说这种恐怖的话!”

    温乐源一边呵斥一边摸脖子,好像他的头已经掉下来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更恐怖的阵仗……”

    他白了哥哥一眼。

    这兄弟二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对星期几的概念模糊得很。直到进了门诊部大楼,发现里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和在大家手里,刺眼地飘来飞去的诊断单时,他们这才发现今天大概、似乎、好像、可能……是星期一。

    “好多的人哪!乐沣,我们不如明天再来!”

    温乐源当机立断地往外冲,温乐沣反手拉住他的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