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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仙门坐落在人迹罕至的云雾山之上。山如其名,云雾缭绕,似天然的迷障,外人难以企及。

    齐沐白抬眼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巅,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拾级而上,露珠沾湿了他的衣襟,微微的凉意令他清醒,心中的繁杂的念头却无法散去。

    守门的童子揉了揉眼,疑惑道,“少主,你怎么回来了?”

    “师尊在吗?”

    “真人在闭关。”

    齐沐白颔首,小弟子一个恍惚,眼前就没有了他的身影。他掐了掐脸,喃喃自语:“莫非我还没睡醒?”

    齐沐白站在山脚,心中忧虑。

    他该来这一趟,清漪的身体该怎么办?

    或许,他又不该来这一趟。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他不该像个无能的稚童,只能求助于师尊。

    可是,他无能为力。

    异世之人,在此间不该有命星。可她回归的是自己的前世,一场错误已然铸成。天道不是全不讲理的,一颗新的命星冉冉升起。

    天道远没有体贴到周全每个人的命运。只要不违反世界的秩序,活一个该死的人,死一个命数为尽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每天夜晚,他孜孜不倦地观察着那颗若隐若现的星。它摇摇欲坠,仿佛在下一刻就跌落无尽深渊。他演算过无数次,都得不到答案。

    年少无知的时候,齐沐白为她行过逆天之术。可是,凡人不该逆天。此间没有真仙,谁来承担逆天的代价?

    破局之法究竟在何方?齐沐白苦思不得。他只知道,自己把她带到这儿来,就该负责到底,否则良心难安。

    “下一回,再问问师尊吧……”他无奈地叹息,心中沉重难言。

    他急着赶回,因为今日要见皇帝。还有,侯府的四季桂开花了。

    清漪说,会带着桂花糕拜访他。

    春光明媚,容辞不在家,清漪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她将糕点装入食盒,登上马车,准备去见齐沐白。

    沿路却遇上一场风波,人群聚集起来,马车过不去。她令车夫在路边停下,掀开半个帘子,在一旁听了一会儿。

    这一场意外稍稍耽误了时间,她在国师观门口恰恰撞见了齐沐白。

    “国师大人,真巧。”她弯弯唇。

    齐沐白接过食盒,走在她的身侧。

    “是啊,很巧。”

    清漪提起路上的见闻:“我今日遇上一场热闹。有个四品官家的公子,在东街拦着一个年轻姑娘。”

    “哦?为何呢?”

    “我远远听着,似是那公子私自与姑娘许过终身,却辜负了他。如今那姑娘要嫁人了,他又去纠缠……”

    齐沐白扼腕,“我该往那处走一走的,竟然错过了。”

    “有什么好看的?”清漪不屑,“负心汉若真的悔悟,该用得当的方式去道歉、去弥补,而不是当街撒泼,还让许多路人看热闹。那姑娘都要嫁人了,遇到这事,真是倒霉透顶。”

    “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喜欢看热闹。”

    “哈?”清漪忍不住反复打量着这位国师大人。

    齐沐白着白衣,如纱的质地,云一样缥缈。他的容貌气度亦是不俗。这样的神仙中人,居然喜欢看热闹?

    不过,谁没有一点不好与旁人道的喜好呢。

    齐沐白解释道:“我小时候在京城住过一阵子,那时候周廷越和容辞跟太傅读书,闲时就带我出去玩。跟着他们总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师尊怕我心思杂了,后来就不许我去了。”

    兴许是齐沐白吩咐过,早有仆从上了茶具,一旁的炉子里咕嘟着热水。

    齐沐白一边煮茶,一边与她闲聊。

    “我有些好奇,姑娘从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从前啊……”她陷入了甜美的回忆之中,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我父亲是个有名的律师,母亲曾是个女明星。后来母亲就不做明星了,又去读书,后来有了我。对了,在我的前世,女孩子可以读许多书的。”

    齐沐白听得一头雾水。

    “律师?女明星?这都是什么?”

    “律师有点类似现在的‘讼师’,女明星……有一点像现在梨园的名角。”

    她绞尽脑汁地想解释,却总是词不达意,不免灰心丧气。到底要怎么说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穿越前夕,她刚刚十八岁,等待着高考的成绩,即将迎来独立的生活。

    前世,她的生活是没有缺憾的。爸爸总是很忙,妈妈时间自由些,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她。他们一家叁口都喜欢旅游。世间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景色,她希望能够一一游览。

    可是,在这里,她注定只能做个宅女。

    讼师和梨园角儿?不可能比容辞地位高。有闲钱开铺子,应当算不得穷。见清漪面上的怀念不似作假,齐沐白愈加愧疚了。

    齐沐白总是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清漪看着他的表情变了又变,只觉得好玩。

    他发呆太久了,清漪忍不住好奇:“你在想什么?”

    “倘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做了错事,却想挽回,该怎样办?”

    清漪以为他在说今日那场热闹。

    “要看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以及那女子想要什么。一般的错误,道歉,用金钱补偿就足够了。若是不可挽回的错,以身相许也不行,人家根本不稀罕。”

    闻言,齐沐白如坐针毡。

    “姑娘,你误会了,我……”

    我没想以身相许。

    虽是这样想着,他却说不出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误会了什么?嗯?”她打趣道,俏皮的姿态愈发显得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她的眉目胜画,一笑的风情比春光更加明媚。

    要是谁想对她以身相许,她大概是吃亏的。我又何必言不由衷。

    齐沐白不发一语,默认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