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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初秋劈头盖脸地一顿骂,直接将李玉梅给震住了,李玉梅缩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旁的赵荷花见到叶初秋一双手都在发抖,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娘,您别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

    叶初秋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这番话,我不是对玉梅一个人说的,我也是对你们,对我自己说的。

    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由不得半点任性!

    你们以为刚刚那一伙人,我不恨吗?他们的行为我能看惯吗?那小姑娘我不同情吗?可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一个老太太,面对那些欺辱我们的乱军时,我没有办法,看到这世界上不公之事时,我亦是没有办法。

    我只是想着能带着你们,安全地度过这饥荒,能找一处地方,重新搭建家园,安居乐业。

    我只想要你们都好好的活着,很多我看不过眼的事情,我也只能忍。”

    听到这番话,林大虎捏紧了手中的柴刀,沉默不言,李玉梅走到叶初秋的面前,低声地同她说了句,“大嫂,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乱说话了。”

    “唉,我知道你是无心的,青云刚刚打你,也不应该。”

    叶初秋放缓了声音,又招手喊来林二,“青云,你跟你媳妇道个歉,咱们一家人虽然穷,但必须和和气气,团结一心,才能走下去。

    你媳妇为人是有些咋咋呼呼,可她也是心善,见不得这些不公之事,以后改了就行。”

    “是。”林二走过来,也同李玉梅说道:“媳妇儿,刚刚我不该打你。”

    “哼!”

    李玉梅傲娇地扭过头去,心中对叶初秋却是十分的感激,她没想到,她跟叶初秋斗了十几年,叶初秋这会儿竟然会为她说话。

    不过,她这人忘性大,这会儿感激,指不定下次遇到什么事,又要将叶初秋恨得牙根痒痒了。

    “好了,接下来,大家小心谨慎些,这里难民那么多,他们进了城,再想要找到我们,却也没那么容易。”

    叶初秋又说了一句,她最怕的就是那个大汉当时就去喊人,此刻,她远远地看到他们进了城,一颗心就才放了下来。

    他们进了城,等会再想要来报复他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走,咱们赶紧换个地方,再换套衣服,将头发梳理一下,洗把脸,让他们下次见到我们了,也认不出我们来。”叶初秋吩咐道。

    人的记忆是短暂的,耽搁得久了,自然就认不得人了,而且这里的难民长得也都一样,衣衫褴褛,头发结块,也没什么特殊的记忆点,她再让一家人换套衣服,拾掇拾掇,料想他们也认不出自个来。

    “娘,我们的水已经不多了。”林大虎说道:“而且,我们也没有换洗的衣服。”

    “那也洗把脸,若是我们衣衫褴褛的话,别人不会让我们进城的。”叶初秋说了句。

    见到叶初秋主意一定,林大虎便也没说什么了,赵荷花用木盆装了一些水来,拧干帕子,递给了叶初秋。

    叶初秋擦了脸、脖子跟手,那水便黑了,她又让她赵荷花给她扎头发,赵荷花便找出一把断了齿的梳子来,帮叶初秋用力地梳理着。

    “啊,你轻点、疼、疼~”

    这结块的头发是真的不好梳理,赵荷花才梳了两下,叶初秋便痛得大喊了起来。

    “娘。”

    见到她喊疼,赵荷花便不敢再梳了,叶初秋便挥手道:“算了算了,你别梳了,我等会找块布包起来。”

    说着,她在背篓里东翻西翻,可她就得了几匹黄色的布,那金黄的颜色,她哪里敢用啊,红色的颜色也不适合她,这倒是让叶初秋犯了难。

    两害相较取其轻,叶初秋只能扯了一块红色的布出来,“用这个包吧。”

    “这个颜色?”赵荷花愣了下,叶初秋便道:“你还有更好的布料么?这是我以前的嫁妆布,一直没舍得用,拿来包头发吧。”

    赵荷花听叶初秋这么一说,只能帮她将头发包了起来,一个肮脏邋遢的老太太,用一块红布裹着头,怎么看,怎么可笑。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必须得进城啊。

    不进城,她手里的东西就没法拿出来,而且,她手里粮食也不多了,系统签到的那些粮食,也就够她自个嚼用,之前买的那些粮食,这一路上,早就快吃没了。

    脏兮兮的头发能包起来,这一套脏兮兮的衣服却是没办法,正在叶初秋犯难的时候,李玉梅却是开口道:“大嫂,我这还有一套干净的衣裳。”

    “你有?”叶初秋一愣。

    “是我儿媳的,她去年才嫁进来,家里给做的新衣裳,就穿了几回。”李玉梅说着,将她家儿媳的衣裳递了过来。

    李玉梅的儿媳也姓李,是她娘家堂兄的女儿,也算是她侄女,因为嫁进来后,就怀了孕,这新衣裳,她倒是没法穿了。

    这一路上逃难,风尘仆仆的,这衣裳,她也舍不得穿了,便一直收到了现在。

    “谢谢了,大妮,等以后大伯娘一定给你买套新衣裳。”

    叶初秋说了句,让家人们过来,拉起破席子,围成一个圈,她自己则是用脏的不能再脏的水,擦了一下身上的污垢,然后换上了这套衣裳。

    本来想着一家人都进城去耍耍,不过就眼下这架势,光是凑齐叶初秋一个人要穿的稍微体面点的衣裳也难,更别说是一家人了。

    衣衫褴褛的难民,守城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进去的,否则这里这么多的难民,早就进城了。

    穿着侄媳妇的新衣裳,头上包着红色的包巾,背上背篓,叶初秋让家人们多加小心,自己则是往城门走去。

    “想要进城,一人二十文钱!”

    门口,守门的几个官差拿着杀威棒,板着脸,看向这些难民,“没钱免谈,谁敢乱闯,别怪爷手上的棍子不认人!”

    “官爷,之前不是两文钱吗?”有个老者担着一捆柴火,佝偻着腰杆问道。

    这老者穿得很差,身上的衣裳亦是打满了补丁,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附近的村民,而并非难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两文钱,两文钱够干嘛的?”官差冷喝一声,“你爱进就进,不进就少啰嗦。”

    老者应该是特意砍柴来城里卖的,这么一担柴火,怕是也卖不到二十文钱,二十文钱的进城费,他怎么付得起。

    可他家离城里远,不进城的话,这担柴火他只能担回去了。

    “我家老婆子病了,就等着我卖了柴火,去城里给她拣药呢,官爷,您行行好,行行好。”

    老者越发放低了姿态,恳求道,他灰白的胡子,随着他说话,微微抖动着,看着极其可怜。

    “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若是收不到这么多钱,知府老爷怪罪下来,那我们也得倒霉,你啊,打哪来往哪去吧,这天底下这么多可怜人,你看看城外这些难民,哪个不比你可怜?”

    “就是,我们看你是老人,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们翻脸!”

    两个守卫一唱一和,老者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只能叹息一声,担着柴火离去,柴火很重,他的背脊被压得更弯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灾厄为难苦命人。

    这一路逃荒之旅,叶初秋一颗心早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