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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人轻声说。

    人猿泰山回转身,跟那人走进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从小巷出来,那家伙把他领到一片漆黑之中。这儿靠近码头,堆着许多麻包、箱子、桶,活像一座小山,投下一片黑影。他在“小山”下面停下脚步。

    “孩子在哪儿?”泰山问。

    “在那条轮船上,那点点灯光就是。”

    泰山在一片昏暗中极力想看清楚陪他一块儿来的这个家伙那张脸。可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如果能够想到,这位“向导”不是别人,正是阿列克赛·鲍尔维奇,泰山一定会立刻意识到,危险正潜伏在脚下这条小路上。

    “现在没人看管他,”俄国佬继续说,“抢他来的那几个人以为平安无事,不会有人察觉,都上岸去了。船上只有两个船员,我给他们送去好多杜松子酒,足够他们快快活活喝好几个小时了。因此,‘肯凯德号’现在实际上没人。我们可以把孩子抱回来,一点儿也不用担心。”

    泰山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他说。

    “向导”领他上了一条靠码头停泊的小船。两个人刚上去,阿列克赛·鲍尔维奇就手麻脚利地拿起桨向那条船飞快地划去。轮船的烟囱里冒着黑烟。泰山并未因此而生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儿子抱在怀里。

    船舷上垂着一道绳梯,两个人顺着梯子悄悄地爬了上去。一上甲板,俄国佬便朝舱口指了一下,泰山跟着他急匆匆跑了过去。

    “孩子就藏在那儿,”他说,“你最好下去把他抱上来,我在这儿给你放风。你是当爹的,小家伙不会因为你去抱他而大哭大叫。换个人,恐怕就不一样了。

    泰山救子心切,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肯凯德号”上的种种奇怪现象:甲板上虽然空无一人,锅炉却烧得正旺,烟囱里喷吐着黑烟,说明轮船随时准备启航。

    人猿泰山几步跨进船舱,刚下去,沉重的舱盖便咚地一声盖住了舱口。

    泰山一下子明白中了圈套,不但没有把儿子救出来,连自己也落到仇人之手。他立刻返回去,拼命推舱盖,但是毫无用处。

    他划着一根火柴,向四周张望,发现这是从整个船舱分隔出的一个小房间,舱口是唯一的通道。显然是为了关他而特意隔出来的“单人牢房”。

    “牢房”里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别人。如果儿子在“肯凯德号”上,也是被关在另外一个地方。

    在过去的20年里,人猿泰山从一个不懂事的婴儿到一个大小伙子,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帮助。在那难以忘怀的岁月里,他在丛林里漫游,学会了像野兽一样对待痛苦与欢乐。

    因此,他没有歇斯底里大发作,也没有诅咒命运不公平的安排,而是耐心等待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着眼于如何才能“自己解放自己”。他十分仔细地察看这间“牢房”,试了试四周厚重的木板能经得起多大的力量,量了量头顶距离舱口有多高。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发动机开始转动,螺旋桨也旋转起来。

    船开动了!它将把他带到哪里?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就在这种种思想从他心头掠过的时候,一个声音盖过发动机的喧嚣传入耳鼓。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叫声意味着什么,浑身变得冰凉。

    从他头顶的甲板上,清清楚楚传来一个吓坏了的女人的尖叫。

    二、放逐孤岛

    泰山和他的“向导”消失在码头那面的一片昏暗中之后,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急匆匆地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走到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家小酒店门口。

    她站在那儿向四周瞧了瞧,好像对自己终于找到这个地方很满意,然后勇敢地推开门,走进那家贼窝似的小酒店。

    二十个喝得半醉的水手和常在码头行窃的盗贼抬起头看这个在此地难得一见的衣着华贵的妇人。珍妮向那位邋里邋遢的女招待快步走去。女招待看着这位比她走运的女人,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您刚才看没看见一个衣着讲究的高个子男人?”她问道,“他跟另外一个男人会面之后,就一起走了。”

    姑娘回答说看见过,但是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旁边一位水子听见她们俩的谈话,插嘴道,刚才他进酒店时正好跟两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儿。看样子,他们离开酒店之后,直奔码头去了。

    “给我指一下他们去的方向。”珍妮大声说,顺手塞给水手一枚硬币。

    水手领着她向码头急匆匆走去,在码头上,刚好看见一条小船驶出港湾,很快就消失在一艘轮船投下的阴影之中。

    “他们上那儿去了。”水手压低嗓门儿说。

    “如果你能找条小船把我送上轮船,我给你十英镑。”珍妮说。

    “好吧。不过要快!”水手回答道,“要想在‘肯凯德号’启航前追上他们,就得马上行动。因为那艘轮船的锅炉已经烧了三个小时了,单等那位旅客呢!我是一个小时前,听一位船员说的。”

    他边说边把珍妮领到码头边儿上。那儿有条小船。他让珍妮上船之后,便跳进浅滩,把船推进水里,眨眼间,小船便向轮船飞快地划去。

    划到轮船跟前,水手向珍妮要钱。珍妮连数也没数,就把一大把钞票塞到他的手里。那人瞥了一眼,明白得到的报酬远比十英镑多,心里很是高兴,连忙帮她爬上绳梯,又把小船靠在轮船旁边,以备这位慷慨大方的太太上岸之用。

    不一会儿,辅助发动机开始启动,卷扬机滚筒上的铁链子发出哗拉拉的响声,说明“肯凯德号”已经启锚。又过了一会儿,水手听见螺旋桨旋转的嗡嗡声,轮船慢慢地离开他那条小船,向海峡驶去。

    水手掉转船头,向海岸划去,没走多远听见轮船甲板上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

    “这运气可不怎么样,”他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快走为妙。”

    珍妮·克莱顿爬上“肯凯德号”的甲板之后,看见船上空无一人,既没有她要找的丈夫,也没有别人、于是瞎碰乱撞,希望能不受打扰,找到丈夫和儿子。

    她向一半在甲板上面,一半在甲板下面的船舱快步走去,然后急匆匆爬下升降口那截不太长的梯子,走进主舱。主舱两边都是船长、大副,以及别的头头脑脑们住的房间。珍妮没有注意到前头有一扇门悄无声息地关了起来。她一直走到主舱尽头,然后又返回来,在每一扇门前都停下脚步,听听动静,拧拧把手。

    四周一片寂静。她十分紧张,觉得自己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仿佛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在轮船上回响。

    房门一扇一扇都被她推开了,屋子里全都空空荡荡。紧张中,她没有注意到轮船的发动机开始启动,螺旋桨也发出嗡嗡嗡的响声。这时,她已经走到右手最后一扇门前。她一开门,便被屋子里面一个面皮黝黑的男人一把拉了进去。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珍妮吓了一跳,不由得尖叫一声。那个男人十分粗暴地捂住她的嘴。

    “亲爱的,等我们离陆地远一点,”那人说,“你就是喊掉脑袋,我也不管了。”

    珍妮转过脸,看了一眼那张留着黑胡子的脸,认出这家伙原来是尼古拉斯,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害怕地呻吟了一声。

    “尼古拉斯·茹可夫!”她惊叫着。

    “你忠实的崇拜者。”俄国佬深深地鞠了一躬,回答道。[手机电子书网isuu.]

    “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儿去了?”珍妮对他故作的亲昵毫不理睬,“把他还给我!你怎么这样凶残?即使你这样的恶棍,也不应该丧尽天良!告诉我,孩子在哪儿?他是不是在这条船上?啊,求求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性,把儿子还给我!”

    “如果你按我的吩咐去办,就不会加害于你,”茹可夫回答道,“不过,你要记住,你来这儿可是你自个儿的错。你是自投罗网,当然得自食其果。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他说完就走上甲板,把珍妮锁在小屋里,好几天没再露面儿。其实原因可能是尼古拉斯·茹可夫不习惯坐船,而“肯凯德号”刚开始航行就碰上了风浪,俄国佬头晕恶心,只好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这当儿,惟一来看她的是个粗鲁的瑞典人——“肯凯德号”让人讨厌的厨师。他叫斯文·安德森,每天都给她送饭。

    厨师个子很高,骨瘦如柴,留着挺长的黄胡子,脸色难看,指甲肮脏。他端饭的时候,肮脏的大拇指经常浸在温乎乎的肉烩莱里,珍妮只看上一眼,就倒了胃口。他总是鬼鬼祟祟,一双离得很近的蓝眼睛从来不正眼看人,走起路来像只猫,轻手轻脚。他系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油腻腻的绳子上总挂着一把细长的刀,让人觉得他图谋不良。这把刀显然是因为职业的需要才佩戴在身的,但珍妮总觉得厨师一不顺心就会拔刀出鞘,“小试锋芒”。

    他对她粗暴无礼,珍妮却总是笑脸相迎,送来饭,也总要连声道谢,尽管老头刚关上房门,她就把那些难以下咽的玩意儿从舷窗口扔了出去。

    珍妮·克莱顿被关起来之后,十分痛苦。她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问题:丈夫和儿子到底在哪儿?她相信,只要儿子还活着,就一定在这条船上,可是泰山被骗到船上之后,他们会个会给他留条活命,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