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初到毛泽东身边,每天行军打仗,身后总是拖着几万甚至十几万追兵。这种紧张险恶的环境,江青从来不曾与毛泽东争吵过。大家风雨同舟。协力奋斗。

    沙家店一役,扭转了陕北战局。毛泽东住到杨家沟,再无猖狂追兵,过了近半年安定生活。这种相对安定,外部压力小了,内部矛盾开始显露。

    我见到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阿姨。

    阿姨负责照看李们,兼顾缝补毛泽东的衣物。江青与阿姨初见面,便将自己喜爱的列宁装,前克服,红皮鞋都送给了阿姨,我的经验,女人们一见面就亲热得过度,那么要不了多久肯定会闹矛盾。

    果然,阿姨缝补好衣服,送到毛泽东房间时,江青过去看一看,嘴角起来一丝叫人难为情的嘲笑:“阿姨,你看看你缝的针脚。”

    阿姨是17岁的少女,没做过针线活。垂下头,难为情地红了脸。江青却并不罢休,推着阿姨朝正在办公的毛泽东走:“老板,你看阿姨什线活做的多粗哪,你看看哪。”

    在陕北,江青始终称呼毛泽东为老板。毛泽东不在意地掀了掀眼皮,阿姨蒙受羞辱的伤痛表情使他的思想从文稿中一下子回到现实生活,立刻发了火:“你想干什么?你蠢么!“他先安慰阿姨:“阿姨,谢谢你了,我看着就补得很好。”阿姨退出去后,他严厉批评江青:“你就是改不了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

    江青事后向阿姨道歉:“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这个急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江青确实不是故意的,那是一种本能的表现。闹了矛盾,她又主动教阿姨针线活。好没几天,真怪阿姨逢皮袄针线太粗,就又发脾气:“你缝的这叫什么?不行,重缝!”事过一天又找阿姨道歉:“你看我昨天又发脾气了。我就是这个急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我能看出,她找阿姨道歉不是因为真感到有锗,而是怕阿姨心里有疙瘩,照看李钠不尽心。

    不久,“三查”、“三整”运动开始了。那天,我服侍她吃饭。盘子里有一条贺老总送来的鱼。她吃一筷子。就给我夹一筷子。我不吃,她不依,我只好吃了。那时天天吃黑豆,吃口鱼真是极大的享受。

    她忽然停下筷子。望着我发牢骚:“见他妈的鬼了!对我历史发生了怀疑。我明明是32年参加革命,硬说我是35年。

    我什么话也没说。长期为首长们当特务员和卫士,我知道首长们都有这个习惯:心里有不痛快的事总要找人一吐为快。和同样的首长不便发的牢骚,有时是可以朝我们这些贴身卫士发发的。我做出认真和同情的表情听她说。

    “三查查到我头上来了。哼!”她夹给我一块鱼,顿了顿,“对了,还说我对你好,给你衣服了。我给过你吗?”

    “没有!我叫起来:“谁说的?”

    “你看,造谣吗不是?”江青并没讲是谁说的,接着便询问毛泽东近来的生活起居以及身体情绪等方面情况,问得很细。我的感觉,她要通过毛泽东的心情好坏来判断什么或解决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晨,我送工作一夜的毛泽东回卧室休息。江青没起床。拥被而坐。我退守门外.屋里开始是小声嘀咕,是江青在诉苦,隐隐约约能听出江青抱怨有人在整她,希望毛泽东能替她说句话。毛泽东不答应。毛泽东说:“历史就是历史。又说“既然你在上海那么革命,还要我讲什么话?

    后来,嘀咕变成了争吵,江青嚷道:“国民党反动派造谣还少吗?他们还多次登报说你和朱德被击毙了,也有照片,不止一张照片。能相信吗?又听到说:“这些人跟国民党反动派唱一个调子,他们想干什么?

    我听到毛泽东声音很大他说:“你这个人混!……”

    江青还在哭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行政秘书,犯不着他们兴师动众。他们搞我其实是为了整你,矛头是指向你的

    毛泽东吼起来,打雷一般:“滚!你给我滚出去!”

    我慌忙走远几步,距门稍稍拉开点距离。刚站稳,江青已经披衣冲出窑洞,哭哭啼啼,从我身边一阵风似地走过去,直奔周恩来的窑洞。她每次同毛泽东闹了矛盾,都要找周恩来诉苦。周恩来是解决矛盾的能手。她在周恩来那里从早晨一直谈到中午12点。回来时,已显出全身轻松。

    下午,我服侍毛泽东起床。他坐在床上抽烟,一支接一支。他向我诉苦。讲了很长时间,声音沉重,很有些伤感。大致意思是:你是我的党小组长,我心里有不痛快的事,要跟你说说。江青是我的老婆,要是我的公务员早就把她赶走了。当初结婚没搞好,草率了。现在怎么办?我现在的身份,我的具体情况,离婚也不好。江青没大错没大过,现在离婚同志们会有看法,日后会有各种说法。不离婚呢?就背了个政治包袱。唉,没办法,跟她凑乎着过吧。”

    两口子一天没说话。

    前方不断扛胜仗。毛泽东心情好起来。江青叫阿姨去跟毛泽东要字帖.让毛泽东写字帖给李钠练字用。毛泽东说:“让她妈妈写么,我的字不行,她妈妈的字好。”

    于是,江青松口气。她明白危机已经过去。

    一连凡个月,除了黑豆什么也吃不到。消化不良,大家从早到晚一个劲放屁。贺老总知道陕北苦,从河东托人给毛泽东捎来一点腊肉。江青关心毛泽东,叫炊事员给毛泽东炒了一碟。毛泽东舍不得吃,说:“等前方来人的时候一道吃吧。”江青不高兴他说:“哪里是前方?是河东还是河西?我们伸手就能摸着敌人,他们也不行军不打仗,他们吃什么吃不着?毛泽东皱起眉头,一针见血地批评江青:“你这个人哪,你不怕吃黑豆,不怕行军打仗;你就是见不得别人不吃黑豆,别人没有行军打仗,哪怕这些人是自己的同志呢!”

    这是江青最要命的一个毛病。一般人多少都容易有一些这种毛病,但是办大事的人不该有这种毛病,何况江青的这种毛病还伴着一种强烈的忌妒心。比如进城后,从1953年开始,中央首长们夏天常去北戴河避暑。江青游泳不行,只会,‘狗刨’。浴场里的女人会游的不会游的都很多,她并不在意自己游得难看。可是,王光美下海游泳她就看不惯了。因为王光美会蛙泳、侧泳和仰泳儿种姿式,江青就见不得王光美会游这几种姿式,鼻子里哼一声,不屑去看第二眼。

    随着形势好转,夺取全国胜利不再只是一种信念,而是日益明显的事实!这时,江青起了一些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她变得有些娇了。房间里装了电铃,她越来越习惯按电铃叫卫士,大事小享自己能干不能千的事都愿意叫卫士代劳。似乎使唤人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身份和新生活的证明。

    有一次,她又按电铃。卫士张天义匆匆赶进屋。江青庸懒他说:“把暖水袋给我拿来。”张天义一看,江青手指的暖水袋就在她床上,只须欠欠身就可以拿到手。但她宁愿按电铃下命令,也不愿往起欠欠身。张天义为此事很伤感。他说,过去我们做事,江青常常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能做。现在呢?越来越习惯于指手画脚:你去干什么什么,你给我做什么什么。

    江青变得讲究吃了,条件越变好,讲究也越多。在陕北杨家沟住半年,生活条件艰苦,她只能讲究个咸淡。后来条件好起来,能吃到猪肉和鸡了。特别是到西柏坡以后,猪肉还是有保证的。江青这时也讲究油大袖小,营养配搭了。她叫我们用酸菜炒肉丝,说酸菜吃了有好处,能败火。搞不到青菜就叫我们尽量搞些干菜来,说是蔬菜可以供给人体维生素。现在回过头看,江青的讲究确有一定科学知识做基础。当时我们可有些看不惯。毛泽东对她的讲究也常常皱眉头。不过还能接受。比如毛泽东要吃红烧肉,江青便悄悄减少些肥肉增加点瘦肉,并把干青菜烧进去。毛泽东端起碗时,江青便解释说:“放了点干青菜,增加点纤维能够利大使。毛泽东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连肉带干菜全吃下去了。

    进城后,江青的讲究就越来越有些苛刻了。每天早晨起来,我们卫士一定要向她问候:“江青同志,晚上休息得好吗尸没有这一声问候,她会沉下脸一夭不爱答理你。她的早饭是在床上吃,床尾有个摇把,可以把床摇起一半,带动着她坐起身。然后照顾她擦脸、漱口、将一个小桌在床上一嵌,早饭摆在她面前。看电影有些外国人也是在床上吃早饭,江青要是身体没病,胃口还比较好。早饭一般吃面包。黄油,有时是小馒头。有素小菜。多数是雪里红和咸水煮萤豆。有时用点酱豆腐。喝稀粥,不文喝牛奶。中午饭有些正规菜。她爱吃鲫鱼,中午饭如果没有鱼。晚饭一定要有鱼。鲢鱼、胖头鱼也爱吃,喜欢刺多肉细的鱼。对鲤鱼只是偶尔吃吃。她也爱吃鲥鱼,因为贵,吃的不多。马哈鱼她也很爱吃,当咸菜吃。江青还喜欢吃小嫩鸡,放在碗里,比鸽子大不了多少。她还喜欢喝排骨汤,一般是弄成砂锅,每顿饭不是排骨汤就是鱼汤。蔬菜她喜欢吃盖菜、空心菜、苋菜和芹菜,纤维要切成很短。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将菜捣成菜泥。用勺子舀来吃。她不吃荤油,炒菜只用素油,讲究清淡。菜里有时放点肉沫,有时放点香菇。木耳。以江青的身份。她的饮食算不得过分,有时甚至够简单。她的讲究主要苛刻在口味上。除了廖炳福师傅适合做她的菜,其他厨师,包括毛泽东的炊事员,都做不出江青所需要的口味。

    江青显然是看了些营养学方面的书,她在自己变化的同时,竭力想影响毛泽东,但毛泽东在这方面是“保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