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蓬断正对赵钺和姜琳,空视心中景,能见兰溪碧月,澄净一新,不复昔日王府时张皇怪异。

    不论其他,单说当年事,或许真是她技艺不精……蓬断惭愧。

    席间,暗卫到了,请赵钺外出。

    赵钺醉了,一身薄醨,起身仍是高俊迫人,有王侯的端正肃杀。

    蓬断无端想到斗茶时笼罩在身后的影,微滞,看见他跛着的腿,才以一段倚轻风的舞腰,化了遐想。

    不知出去谈什么了,室中剩下她与姜琳两人。

    足踏气韵,心景进入忘我,成一面圆灵水镜。

    蓬断欣喜,想着回去寄书告知烟缭师父,自己或许有了新的突破。

    却有稍浅的遗憾,绦缠她的心:庄毅大王此刻缺席,倒是可惜……

    被这段莫名其妙的小情羞到,她的脚步错了。琴声也低。

    蓬断立刻曲附步态,救了回来。

    琴声也趋随变高,几啭以后,重回法度。

    丁夜将尽,杏林沉入寂寞银河。

    唯有常清拾远俗。金红纱栀子灯不下,酒宴觥筹。

    男侍换完四墙的香炉,又为赵钺和姜琳端来文绣小枕。两人半倚着说话。庄毅静严,折霜清素,倒是一幅名士相交的好景。

    蓬断的舞跳完了,不累,以为自己精神,是在为舞步精进而欢悦。

    殊不知四方药香已侵肺腑,恣纵她早该惫懒的身子,驰入一重秘境。

    赵钺叫她过去,她便盈盈地去,坐在他腿边,也不窥听二人说话,垂目看着酒面的玉蛆,扶盏要饮。

    赵钺不转身子,抬胳膊拿走了她的酒盏:“太烈,你喝不了。”

    两人的手触碰周摩,很快错开。

    蓬断在覆面下的脸有醺态:“是。”

    耳畔渐渐剩下风声,男子低语,低不可闻。

    蓬断双目明,神思清,未感到任何不适。

    不让喝酒,她便举箸尝尝酒食,吃了几条仙灵毗汁烹的鲜鱼,又吃几口茴香烧鹅。

    草苁蓉羊羹离得远,她够不到。

    赵钺一边和姜琳说着什么,一边舒展长臂,帮她挪近了些。

    蓬断手持流匙,欣然受用,舀了羹避过身,掩入覆面喝尽。

    身后桂檠炬烛打了声“噼啪”,让她不由得多想了一些:今日只是作舞助兴,大王却称我为客,赠我吃食,教我斗茶,伤身护我,派人解闷,为何这般……

    她思绪纷乱,随手解下覆面放在席间,转身又想举杯,被赵钺拦住。

    他以两指勾她的腕,将她杯中的酒水喝尽:“说了太烈,你喝不了。”

    “是,蓬断有罪。”蓬断似乎汗颜了,无心地用上自己的真名。

    赵钺顿了一下,勾着她的腕,将她一点一点拉进怀中:“叫,蓬断?”

    “是,本名为蓬断。”

    大王诚意相待,蓬断自当回敬。

    敬些什么呢,告诉他真名,送他在葱茏居手植的狸豆,为他三舞——

    臣于他怀中,与他的气息通贯一体,蓬断依旧口齿清晰:“大王,腿好些了吗?”

    “幸得有你上药,”赵钺面不改色,离得近,细细看她,貌似神玄,不啻神玄,“不过,还是疼。”

    “奴再帮大王。”

    他抚过她的额,似乎在夸奖,随即捧了她的发向后。

    蓬断不得不仰起头,露出雪颈,被他一口咬上,呻吟自胸臆中出。

    余光见那位与自己共誉“杏林双绝”的姜折霜,正坐在席间,幽沬了一双明眸。

    方才,赵钺问姜琳:“可有过女人?”

    姜琳垂目:“不曾。”

    “那么,也没有用过情药了?”

    姜琳立刻有所觉察,已知不久前赵钺离席并男侍换香的始末。

    他故作惊惶,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盏。

    “错了,酒是药解,”赵钺示意他多喝,“药在香和小食里。”

    两人倾杯。赵钺便招蓬断过来,拿走了她的酒盏。

    “折霜可知,情药里何物常见?”

    姜琳扫了一眼宴席,又暗想医正术典:“肉草苁蓉,仙灵毗,茴香籽……”

    “另有龙落子粉、阿月浑子粉、女萝并迷迭,全在四只炉中,”赵钺伸手,帮蓬断挪近了羊羹,“都是常见情药,用多了,便能让女子身如烂泥,失心丧意,求人媾合。”

    两人再倾一杯。

    姜琳放杯时,暗看一眼蓬断。

    美人清清泠泠,并无半点失态,却神飞天外。

    “那么,情药以何物为重,折霜知道吗?”

    姜琳的手紧了紧:“民愚,不能知。”

    “不是实物,以情为重。”赵钺轻描淡写地说完,伸手勾住了蓬断的腕。

    房内四只青白博山,静吐长烟。

    这香名“悬钩”,是情药,其中既有烈性生猛的催情之物,也有清静振神的苦瘠之物,两相冲抵,能催人情思,又添人愁肠,甚至发人心智,用来求欢,诱思,乃至降欲,都是好的。

    送香的人跟赵钺说,悬钩在游戏床笫的子弟手里不讨巧,用在两相思慕的鸳鸯,或是情窦初开的情伴身上却得力。

    只是这般人,又怎会去玩弄心神,因而悬钩滞销已久。

    赵钺便拿它试一试蓬断。

    只用一缕情思,便能勾连起千转情思,头脑愈清晰,陷得才愈深。蓬断竟一点不经试。

    看来千峰雪早就化了。

    赵钺用齿细细地磨吮,随即松口,在她颈间留下深红的吻痕,又揉了一下她的腰侧。

    她便软了,被满腹悬钩曳着,彻底没入他的玄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