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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磊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夫人不仅死状极其惨烈,死后还会被眼前的这群人剖开验尸!

    眼前的这还仅仅只是一例,然而与这蛊虫有关的案子一旦全部抖出来,恐怕他再向老天爷借几条命都不够还的,想再出去,更是痴人说梦。

    从仕十几年,简磊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绝望处境。

    一步错,步步错……

    “简大人现在有话可说了?”

    凤关河自然没有错漏简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哼……这都是那个毒妇……自作自受,”身负重伤,简磊说话都不大清晰,“她背着我做了太多的糊涂事……只要她清醒一天,就祸害我一天,还不如……”

    凤关河叫人取了参片来给他含在嘴里,没什么情绪的道:“简大人,我听说你入仕之前,是你的这位夫人节衣缩食做针线供你科举,为此不至叁十年华就瞎了一只眼睛。”

    简磊嗤笑了一声,反问:“入仕之前?那是多少年前?”

    凤关河看了他鬓边略微泛白的发丝一眼,没有应声。

    “我确实是个穷苦出生,不过倒也不至为了科举倾家荡产的地步……那个毒妇早年就是我们乡里有名的恶妇,使了手段强赖上我,硬要为我鞍前马后……殊不知……咳咳。”

    简磊话说到一般,咳出一口血来。

    “这么多年她对我予取予求,我早厌烦了她,更不提后来我入了兵部,她一个乡野妇人,自以为做了高官夫人,又犯下许多险些拖累我的蠢事!我……我问你……”

    简磊说到此处,猩红的双眸倏然瞪大了。

    “若有个发大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代价只是拿这毒妇的命去一试……难道,你都不会心动?”

    凤关河与他没话可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眼前这位简大人的心狠程度,连凤关河也自叹弗如。

    既然是蛊虫,自然以女子的心血为食,不断啃食宿主的五脏肺腑乃至神经脑髓。

    不过这种香怡蛊能在南疆乃至整个中原悄然流传至今,靠的并不是它有多么惊人的杀伤力。

    恰恰相反,它并不致死。

    但凡中蛊的女子,渐渐身染异香,柔弱无骨,行止间媚态渐浓,身子也愈发莹润丰沛。再加上延缓衰老的特性,种下此蛊,便等同于将宿主亲手打造成勾人心魄的尤物。

    代价便是,在往后的十年光阴里,宿主会在保有自身意识的情况下,十分清晰的察觉到自己逐渐变得痴傻。到最后便如同叁岁稚童般口齿磕碰,语义不清,完全丧失自我生活的能力,成了只能依附他人而活的菟丝花。

    虽然宿主只能是女子,这种蛊虫倒更不如说是为男子而培育的。

    美丽又永远不会反抗的尤物往往能引起男人极大的兴趣,这种能帮助女子改造身体的香怡蛊在南疆盛行了百年之久,已成风气。无论被迫还是自愿,传闻每年种下此蛊的南疆女人就有十之六七。

    凤关河觉得,南疆地产丰饶却国力衰微的原因,多半逃不开这种污秽玩意的滥用。

    而先帝登基之初,不顾帝位尚不稳固,也要为了香怡蛊一事与南疆开战,确乃一大明智之举。

    这种香怡蛊既然能在南疆如此大规模的铺设使用,自然不会是什么稀罕玩意,却能在有心之人的运作之下悄然在中原卖出高价——无论是出于经济还是安全方面的考量,坐在东邦帝位上的人都不会允许此类情况再度发生,更不会允许南疆的蛊虫出现在京城帝都,天子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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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关河一连在皇宫的地牢呆了叁天,出来的时候胡子都长了一大茬。

    不过坐着皇位的人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二人在御书房相见的时候,秦景同也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憔悴模样,听到一半还险些睡了过去。

    直到凤关河报出一个数字。

    “多少?”

    年纪轻轻,金库空空的皇帝陛下猛然惊醒了。

    “二十万两,”凤关河没什么感情的念着,“简磊将香怡蛊供给城中的知名青楼,一家是四五份,仅毓灵楼一家就收了二十万两的白银。楼里管事的已经收押进来,至于其他几家的名单,尚需要一点调查。”

    “竟有这么多?”秦景同皱着眉,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简家知晓这件事的统共有多少人?”

    “凡住在本家的,统统知晓,”凤关河平静的道,“上至简磊本人,下至门房小厮,无一不知简家是靠着香怡蛊发了大财。但因简磊犒赏有度,这些人也都对外守口如瓶,是以这半年多来,外面不曾有人看出端倪。甚至简家家中有不少女眷,也……”

    “杀,统统都杀!决不可让这等腌臜之物在京城传播开!”秦景同的语气很是决绝,“这东西究竟是谁卖到了京城地界?朝中又有多少人等涉案?无论如何,在突厥使臣达到京城之前定要肃清!”

    凤关河看着被皇帝掷于地上的御笔,低头不语。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眼下这个时间点,突厥的使臣进京在即,而南疆的蛊虫又在京城出现……若是只有香怡蛊倒也罢了,可若是还混上了一些要人性命的玩意儿,使得突厥的使臣在他们的京城出了事……

    到最后,恐怕就有人要坐收渔翁之利。

    “怎么,爱卿有难处?”

    见对面的人不说话,秦景同平复了一番心情,坐在主位上歪着头看他。

    凤关河吸吸鼻子,诚实的道:“时间太紧。”

    “哦?难道对这件事情,爱卿心中就没什么怀疑的人选?”年轻皇帝这时露出一个狐狸般的微笑,“爱卿,关于去年那起刺杀案,简磊称是其夫人与长公主的私怨……对于这个说法,难道你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