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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事势已去,真不知如是好!”事后诸葛亮,只能哀叹徒然。中宗李显这辈子,只在年青刚登帝位时为他老丈人争禄位时牛b过,从未有过什么“勇烈”举动,属于老好人一个,张柬之等人算是看走了眼。

    敬晖等人失权后,很怕武三思等人在唐中宗面前说自己坏话,就派先前曾提携过的考功员外郎崔湜为耳目,让他刺探宫内动静。崔湜是个投机小人,眼见中宗“亲(武)三思而疏远(敬)晖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把敬晖等人的密谋一骨脑端给武三思,“反为(武)三思用”。武三思又怒又喜,马上提拨崔湜为中书舍人。

    一日,武三思正于府中饮酒,家人来报,有位“老友”郑愔求见。郑愔曾是武后时代的殿中侍御史,一直谄事张易之兄弟。中宗复辟后,他被贬为宣州司士参军(地级市的教育局长)。人坏四处坏,在当地也不老实,不久,郑愔又因贪污事发,慌忙逃回洛阳。穷急之下,来投见武三思。)

    别人谒见,武三思还懒得接见。听说郑愔老友来,他忙唤入一见。

    郑愔堂下跪拜施礼,刚刚起身,忽然放声大哭。嚎了数声,这位爷又开目伸颜,朗声大笑。

    武三思见状也吓一大跳,心想这郑愔莫非“下放”后得了失心疯,神经病犯了?仔细观瞧,郑愔神色又恢复如常,不像有什么毛病。

    两人落座,武三思问:“你刚才又嚎又笑,什么意思吗?”

    郑愔回答:“始见大王而哭,哀大王将戮死而灭族也;后乃大笑,喜大王之得我郑愔相助也。大王虽受天子爱宠,张柬之等五人皆据将相之权,胆略过人,废太后若反掌。大王自思,您如今势位,能与则天太后相比吗?大王不除掉这五个人,危在旦夕,这正是我郑愔深感寒心的啊。”

    一席话,说得武三思如梦方醒。大悦之下,武三思与郑愔二人携手提袖,登楼密谈。转日,武三思就推荐郑愔为中书舍人,与崔湜一起成为自己的心腹“智囊”。

    有了这二人筹划,智商本来不太高的武三思如狗添翼。他又与韦后定谋,日夜讲张柬之等五人的坏话,说他们“恃功专权,将不利于社稷”。唐中宗无主见之人,当然“信之”。于是,武三思等人进言:“不如封敬晖等人为王,罢其政事,外不失尊宠功臣,内实夺其权”。

    于是,唐中宗下诏,以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张柬之为汉阳王,袁恕已为南阳王,崔率瑋为博陵王,并皆“罢知政事,赐金帛鞍马,令朝朔望”至此,五王失权,武三思把昔日窜逐的武后旧党悉召入朝,“不附武后者斥之,大权尽归(武)三思矣”。

    当初政变时抱持唐中宗上马、扈卫他冲进玄武门的驸马都尉王同皎,闻知五王失势,韦后、武三思秽乱宫闱,“每与所亲言之,辄切齿。”同座饮酒的,有好友张仲之等人。王驸马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偏偏门外有耳,众人话语被两个借住的“客人”听了进去。帘外“有心人”并非旁人,而是唐朝鼎鼎大名的诗人宋之问与其弟宋之逊。

    宋之问诗歌虽好,人品极差。武则天时代,老小伙为了能一近老太太“御眼”,天天在朝殿上招摇。由于患有口臭,宋之问口中还常含鸡舌香,准备武老太太哪天高兴“幸”他时留下美好印象。天公不做美,武后身边男宠太多,还真没怎么留恋身边官为少府监丞的半老美男子。此门不通,又求官心切,宋之问兄弟投靠张易之兄弟,阿谀奉承,席间敬酒,笔间写诗,哄小伙子们开心。二张倒台,宋氏兄弟俩声名狼籍,被贬至岭南的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安置。岭南地僻多瘟,哥俩热得不行,相约从贬所逃归,过汉江时(今襄阳附近),宋之问还留下《渡汉江》一诗,名播千载:“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二宋兄弟逃归洛阳,无人敢接纳,唯独昔日朋友王同皎非常义气,把他们藏在自己家中。听见恩公王同皎斥骂武三思与韦后,奸狡的宋氏兄弟暗中派侄甥王昙、李悛二人去武三思“告状”,“欲以自赎”。

    武三思闻讯,愤恨不已。与几个心腹一合计,武三思就派王、李二人把这位驸马爷告上朝廷,诬王同皎与洛阳人张仲之等人准备杀武三思,废韦皇后。

    唐中宗接表,赫然大怒,命杨再思、韦巨源等高官旁听,监察御史姚绍之等人主审。按理,王同皎不仅在中宗复辟时立过大功,他还是中宗女儿定安公主的夫婿,即使如此,庸君仍然不肯饶过。

    府堂开审。张仲之富贵之子,宫内宫外认识不少人,自然知悉武三思、韦后等人的淫乱事情。虽被仗打、夹指,张仲之仍不屈服,朗声大骂武三思与韦后通奸之事。杨再思、韦巨源却是官场老滑头,假装打瞌睡没听见。主审姚绍之窘急,马上命手下送张仲之入大狱死囚牢。张仲之跳脚大骂不已,姚绍之命人猛力击打,折其双臂,然后立刻结案,以谋逆罪斩杀王同皎、张仲之等人,并施以族诛。王同皎临刑,“神色不变,天下莫不冤之。”想当初没有他的一番激励,唐中宗连马也不敢骑上去,更甭提入宫废武后了。

    宋之问兄弟自然升官,武三思亲自引见,拜之为鸿胪丞,不久,擢升他为考功员外郎。进“组织部”重用。日后睿宗继位,又贬宋之问于钦州(今广西境内)。老哥们穷极之下,又写《题大庾岭北驿》:“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人品虽差,诗做得极好,不过等到玄宗登基,宋之问终被赐死。

    过了数日,武三思又派郑愔上奏,诬告已被外任当各州刺史的敬晖、桓彦范、张柬之、袁恕已、崔光瑋五人与王同皎通谋。这“五王”此时连自辩的机会也没有,马上就有诏书下来,把五人长流于偏远小州做司马。

    两个多月后,武三思派手下书写载有韦后“秽行”的大字报,张贴于天津桥上。唐中宗震怒。一般绿帽乌龟都是掩耳盗铃之辈,最恨别人揭短,他马上派御史大夫李承嘉。“穷覆其事”,要彻底追查。

    李承嘉禀武三思意旨,很快结案,上奏说是被外贬的“五王”派人张贴大字报,“虽云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之”。

    唐中宗虽昏愚,也知道没有这五个人就没有他今天,不同意族诛“五王”,只判五人长流蛮荒之地。

    中书舍人崔湜阴劝武三思:“假如敬晖等人日后北归,终为后患,不如矫制杀之!”

    “那派谁干这差事呢?”武三思问。

    “周利贞”。崔湜推荐。

    周利贞为崔湜表兄,曾是武则天时代的大理寺正(中央监狱长),武后被废,他被张柬之等人贬为嘉州司马。武三思弄权,此人又重回朝中。如今,能有机会报复昔日整治自己的“老上司”,周利贞摩拳擦掌。他马上以御台侍御史的身份,即刻出发去岭外,报仇之心,迫切之极。

    等到周利贞急匆匆赶到监所,张柬之、崔玄瑋已经老病而死,只剩下敬晖、桓彦范以及袁恕已还活着。

    官场怨毒,刻入骨肉。周利贞先命左右把桓彦范绑起来,四个大汉相持,在锐利的大竹搓板上面上下磨曳,“肉尽至骨,然后杖杀”。接着,他又派人逮捕敬晖,把对方寸剐而死;最后,抓来袁恕已,周利贞命人端来大碗野葛毒汁,逼其喝下。袁恕已一直是个注重养生的人,服黄金多年,耐毒很强。被灌数升野葛汁,袁恕已仍不能死,毒液攻心,疼得他十指抓地,指甲尽数剥落,嚎呼辗转,还是断不了气。最后,周利贞自己上前,用棍子上下猛击,把袁恕已活活打死。

    至于最早劝说张柬之等人诛除诸武的薛季昶,被一贬再贬,最后流放到儋州(海南岛),绝望之下,饮药而死。

    任务完成后,周利贞返京,擢拜御史中氶。不过,天网恢恢,后来玄宗登位,把他和宋之问逮捕,一同赐死于桂州驿。

    杀掉“五王”,武三思气焰覆天,权倾人主。他常讲:“我不知人世间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和我好的就是好人,和我不好的就是坏人!”

    武三思当权,自然有一帮人趋炎附势,“兵部尚书宗楚客、将作大匠宗晋卿、太府卿纪处讷、鸿胪卿甘元柬皆为(武)三思羽翼”。此外,还有被时人称之为“五狗”的周利贞、宋之逊、姚绍之等人,侍奉左右,以为爪牙。不久,由于武三思乾陵“乞雨”成功,大旱有雨,中宗认为是武后“显灵”,下诏恢复武氏诸庙。

    解决了“五王”,武三思诸人下一个目标,又瞄上了中宗太子李重俊。

    李重俊是中宗的第三子,非韦后亲生。这个青年本性明果,但由于没有高德师傅教化辅佐,“举事多不法”,存有青年人最常见的豪侈毛病。此外,太子宾客杨璬、武崇训等人皆是皇室驸马,“惟以蹴鞠猥戏,取狎于(李)重俊,竟无护调之意”,数位公子王孙,天天踢球喝酒,不可能有正经事干。

    同时,中宗爱女安乐公主也很忌恨李重俊,由于他不是韦皇后所生,安乐公主常常当众称这位皇太子弟弟为“奴才”,侮狎至甚。同时,安乐公主自己想当“皇太女”,更把这位弟弟视为眼中钉。“安乐公主恃宠骄恣,卖官鬻爵,势倾朝野。或自为制敕,掩其文,令上(中宗)署之,上笑而从之,竟不视之。”宠溺如此,难怪安乐公主无法无天。

    韦后不是自己亲妈,姐姐安乐公主不是自己亲姐,李重俊“不胜愤恨”。景龙元年(公元707)年八月,李重俊率左羽林及“千骑”(御林军精兵)三百多人,突然冲入武三思府中,立斩武三思、武崇训父子以及相聚饮酒的党徒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