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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柳最终还是走到了当初卖山药的集市口,不同于之前,此时集市里已经坐满了人,身前摆着各种各样的物什。

    她一个个走过去,仔细听着他们叫卖,试图从中找出带着莲花村或者春喜镇口音的菜贩子。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圈下来,还真让她找到了。

    这人就是记柳在春喜镇上的老相识,那个告诉她昭沣县有人出高价收购山药的大叔。

    大叔知道了她的来意,热情表示:“不过一段路的事,没什么不方便的。今天下午我要回春喜镇拖一些新鲜的菜过来,你和老爷子可以一道走。”

    “婶子和小子不一起回去么?”记柳错愕,她没想到大叔要留在这里卖菜,“您是以后留这儿了?”

    “哈哈,哪儿能啊,这次来参加百花节,顺道是想给我儿子找个县里的夫子,以后让他留在县里读书。”大叔笑眯眯的说道,望子成龙是每个父母的心愿,能进入更好的学堂,自然也是最好的。

    “难怪这段日子,您老往县里跑。”记柳看着大叔脸上露出的幸福,羡慕不已。

    “就是跑来跑去也没用,县里有些名气的学堂都不收外来小子,”她坐在大叔身边,陪着他卖菜,听着他絮叨:“我们两口子就是不死心,这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就能认出好些字,现在都八岁了,尽力找找吧,不想耽误他。”

    记柳点头,她知道好一点的夫子都不愿意呆在镇子上,齐刷刷往县里跑,再好一点的都跑到州府去了。他们这些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去好一点的学堂,拜一个厉害的夫子,否则一辈子也就只是个认字的。

    “可惜,让我爷爷教小子认认字还行,不然......”

    突然,记柳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扭过头对着大叔问道:“我认识一个大婶,她孩子是女夫子,听说是在县里的乘风学堂教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要不要试试?万一这个不成,说不定还能通过他们认识别的夫子呢?”

    记柳刚说完,大叔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喜不自禁。未曾想竟然碰上此等好事,单单凭着他一个人在县城里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气,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大叔无措的揪紧外衫,真挚道谢:“那真的麻烦你了,记柳,甭管成不成,大叔都会念着你的好的。”都说有人好办事,如果记柳能够给他做个引荐,至少机会是在自己手上了,若是他儿子能争气些,指不定就能留在县里。

    记柳应了下来,她想着还要去一趟卖紫柰的大婶家里,不能再和大叔多聊,随即问道:“大叔,您这下午什么时辰回春喜镇啊?我好带爷爷过来。”

    “午时吧,你和老爷子看着来,我等着。就是别太晚,毕竟还得回县里。”大叔心中开心,对着记柳,言语间愈发亲近。

    “行,”确定完,记柳站起身准备离开,便和大叔道别:“那我先去大婶家看看。”

    本就在集市附近,张婶家离得不远,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记柳在张婶家门外来回踱步,她不太好意思敲门,这种有事相求还没带点礼物过来的,也就只有她这种脸皮的人才能做的出来了。

    她忍不住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埋怨道:“真是一时脑热。”

    “什么东西让你脑热啊?同婶子讲讲。”张婶刚从朋友家回来,正好碰见记柳跟个傻子似的呆在她家门口,嘴里念叨着,手上还不时敲自己两下,于是出声询问。

    张婶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记柳吓了一跳,她羞涩万分,想到一脸期盼的大叔,还是厚着脸皮说明了来意。

    大婶看记柳满脸涨红,露出小女儿的姿态,笑着宽慰道:“左右只是引荐一下的事情,若是那小子聪慧,收下了也是你的功劳,做什么不好意思的。”

    记柳完成了要做的事情,随即和大婶辞行:“婶子,我和爷爷今儿下午回去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百花节也泡汤了。以后若是来县里,再来拜访。放心,那时一定拎着东西来。”

    张婶的热心,倒是让记柳更加不好意思,说完后,她着急忙慌想要离开。

    这时,张婶却扯住她的手臂,看了看隔壁,对着记柳问:“不去看看你姐姐?你昨儿下午走了没多久,她便落锁了,这么久还没出来过。”

    “不了,她不希望我过去。”记柳回想起昨日李玉对她说的话,心说不管怎样,既然李玉不希望她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去,那就不插手了吧,两夫妻之间的事情有理说不清。

    可是纵使管不了,若真有个什么事,记柳还是希望自己能及时帮李玉一把,免得以后会后悔,她恳求道:“若是玉姐姐有什么事,能不能劳烦张婶给我递个信?”

    张婶爽快应下,记柳回到福来客栈后,看到记某已经醒了,正在客栈里等她回去。

    她和记某说了一下早上的事情,并让他收拾一下,吃完午膳便出发去集市,先去春喜镇再想办法回村子。

    不同于爷孙俩的速战速决,此时的昭沣县衙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所以半天过去了,你就告诉我死者后脑有重物敲击的痕迹,死亡原因是非溺死,”文月城一边重复仵作的回话,一边用毛笔扒拉着仵作刚呈上来的东西说:“以及死者手上勾着男子发冠,这几个结果?”

    下首跪着的正是昭沣县的仵作,哆哆嗦嗦不敢答是。

    “我且问你,根据死者后脑上的痕迹,可知凶手犯案用的何种工具?”文月城看着底下的仵作畏畏缩缩,生怕吓到他,努力表现出自己作为父母官的一面,毕竟父母总是要包容孩子的,即使他再蠢。

    仵作犹豫了一下,将头埋了下去,瓮声瓮气回道:“属下不知。”

    文月城叹了口气,继续追问道:“那再问你,死者的死亡时间可以推算出来吗?”

    “根据死者腐烂情况,约莫有二至五天。”仵作仔细过了一遍尸检得出结论,说出了一个确保万无一失的答案。

    可这答案结结实实让文月城脸皮全方位皱起。

    这个时间段正处于百花节档口,不止来往百花湖的百姓极多,进出县城的人更多。

    文月城心里烦躁,再加上一看到那发冠就不由自主想起死者尸体炸开的样子,胃里酸水直往外冒。索性将发冠推到一边去,向陪同仵作回话的盛礼抛了个媚眼儿,勾了勾手指问道:“你呢?小礼子。”

    盛礼不想看到他顶着那张包子脸,却硬要装着流连妓院的样子,随即低头躬身回道:“回禀大人,今儿早上属下重新去了百花湖,最近来往商客太多,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盛礼继续说:“发现死者的地方,有一块泥岸,在水位不及之处留下了一道划痕,不知和案子可有关系。”

    “你若告诉本大人,划痕是死者身上的,兴许还能有些用处,这几日百花湖往来人口众多,就算是凶手留下的,也无法作为证据。”难得有点线索从盛礼嘴里蹦出来,还是个无用的,文月城有些气恼。

    他如今更在乎的是死者的身份,由于面部损毁严重,也没有任何人来县衙认尸,这才难办。

    “盛礼,你和他去看一下死者身上的特征,看能不能借此找到死者的家眷。”无名,便是无身份,无关系,无亲朋好友,也就等于抓不到凶手,文月城对着两人吩咐下去。

    盛礼和仵作对视一眼,起手作揖,收起发冠赶忙退下。

    验尸房内,两人经过仔细辨认,发现尸体被砸烂的脸部还是存在些许完好的皮肉,那些灰绿的皮肉上断断续续出现几道鼓起的疤痕。根据仵作的判断,这些疤痕方向一致,连接起来其实只有一道。

    有了这么明显的面部特征,找到死者身份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整个县城里也找不出几个脸上有疤的。

    盛礼立刻带着手下,到街道上打听。

    一听到左脸有道疤,马上就有人提起一年前有个药材贩子,出门贩药被土匪劫道,脸上被划了好长一条口子,拼命跳进河里才捡回了一条命。

    盛礼顺着那人指明的方向,立刻带着人敲开了那家大门。

    “请问是钱庆丰家吗?”李玉看着眼前几个男子,身着统一墨蓝冠服,是县里衙门来的人。

    她松开了抓在门框上的手,双唇微微颤抖:“大人,有什么事么?”

    盛礼站在第一位,和李玉面面相对。

    来之前,他打听到钱庆丰无父无母,白手起家,只有一个亲人,就是他的妻子。

    “钱夫人,在下县衙捕快盛礼,这两位是跟着我的衙役同僚,”李玉脸色苍白,瘦弱的身躯站在门内,双手微微颤抖,盛礼真怕不等自己说完她就晕过去:“想询问一些关于您丈夫的事情,不知可否?”

    李玉盯着三人,犹豫一会,方才侧身,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将盛礼等人迎入屋内。

    “不知大人到访,家里没准备茶叶,只能屈就各位了。”李玉说完,躬身做礼,缓步朝厨房走去。

    此时屋外的天气是阴沉沉的,五月的日头闷热燥人,前面连着近一个月的雨水刚收,今日隐隐约约又有了继续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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