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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龙历七五四年四月二十九日的夏城,正如同往日一般沐浴在北方淡淡的阳光之下,与往日不同的是,夏城内外旌旗展簇,刀枪林立,皇甫军和风雨军的兵马整整齐齐的排列两侧,军容严整,大旗猎响,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哈哈,一别半年,风侯果然是出手不凡,整治西北、剿平匪患、逼退呼兰、清理武林,真是少年有为啊!

    像当年我与令尊同殿称臣,都是世家名门出身,自问武功、文采、韬略、性情不差于人,如今却真的很羡慕令尊有如此的佳儿,不像我那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丢人现眼,难成大器!“

    皇甫嵩一身戎装亲自来迎,见了面就犹如一个长辈看见成就功业的晚生一般,十分高兴和亲热的拍着风雨的肩膀说道。

    “老大人这是说哪里话?皇甫世家各位世兄身出名门,家学渊源,又有老大人这样见多识广、深谋远虑的前辈处处指点,个个都是卧龙藏虎之辈,哪像风雨自幼缺少家教,粗鲁无文、不知礼数。如今侥幸窃据一州之位,每逢深夜不胜惶恐,战战兢兢就怕行差踏错半步,所以风雨此次前来,还有一个打算,就是想请老大人多多指点风雨。”说着风雨向皇甫嵩很真诚的行了一个礼。

    这一老一少携手步入夏城,仿佛浑然忘却了半年前在圣京的那场谋害,也不存在十天前风雨军的进逼夏州。

    不知情的人们看到这真情融融的两人,长者是如此的慈祥和蔼,少年是如此的恭顺有礼,根本不可能会想象到如果有机可乘的话,两人顷刻间就会刀兵相向,杀他个血流成河、昏天黑地。

    “说起来家门不幸,出了如此忤逆的女儿,实在让老夫惭愧。不过既然风侯已经下过了聘礼,说起来应该算是风侯的人了,这个贱人就交给风侯处置吧!”

    当两人寒暄过后,开始谈起正事的时候,风雨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情,还四两拨千斤般的推给了自己,不由狠狠地骂了一声老狐狸,但也暗暗佩服这老家伙果然厉害,居然丝毫都不顾惜亲生女儿的安危,片言只语间就将麻烦化解于无形。

    不过风雨早有准备,他向一旁的孔宓示意了一下,花容憔悴的皇甫卿卿被请了出来,这才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婚姻嫁娶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既然在下与皇甫小姐有缘无份,那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但风雨还不至于如此没有肚量,更绝不会因此而坏了你我两家的情谊,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

    “风侯说得好!”皇甫嵩点了点头,缓步踱到皇甫卿卿的面前,突然手起掌落连续十几下清脆响亮的耳光,将皇甫卿卿打翻在地,鲜血从口角边流出。

    只听皇甫嵩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贱人放入竹笼投河,至于那个盗匪则按照规矩点天灯。风侯,你这下可满意了吗?”

    “这……”风雨没想到皇甫嵩会有如此举动,楞了好一会,眼见皇甫卿卿已经被绑了起来,放入了竹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喝道:“且慢!”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听了皇甫卿卿的叙述之后,他对这个女孩非常的同情,根本就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如果真的按照皇甫嵩这样做的话,不仅成全了这个老家伙大义灭亲的美名,还造成了自己藉这个机会对皇甫世家咄咄逼人,引起皇甫家族军中上下的同仇敌忾,真的是岂有此理!

    “风侯莫非认为老夫如此处置还不够吗?”皇甫嵩这一句话一说出口,风雨明显感到身边那些皇甫家族的将领个个怒形于色,战意昂然,仿佛是风雨要逼死皇甫家族的公主,而他们也因此一同受到了侮辱似的。

    对于眼前的形势,风雨在心中暗暗苦笑,狠狠的问候了皇甫嵩所有的祖上,表面上却非常诚恳地对皇甫嵩说道:“老大人真的是误会了,其实我和皇甫小姐早就义结金兰,怎么会要置自己的妹妹于死地呢?”

    风雨急中生智的信口胡扯道,反正如今也没人会拆穿自己,紧接着却话锋一转,语气严厉的质问道:“只是有一件事情在下十分不明白,皇甫小姐其实并没有奸情,在下捉住的那位刺客叫孙守礼,算起来应该是老大人亲自定下的亲事,却不知道为何还将皇甫小姐再许配给风雨,莫非是存心凌辱风雨不成?”

    说话间,风雨紧紧的逼视着皇甫嵩,这一招他原本并不准备用,不过如今为了摆脱被动的局面,看来只好使这一手杀招了。

    “守礼,你说抓住的那个刺客是守礼?守礼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皇甫建柯,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皇甫嵩大吃一惊的说道。

    风雨虽然知道他显然是在装胡涂,但是表演的唯妙唯肖,如果笨一点的话,还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风雨也是一楞。

    在听了皇甫卿卿的故事之后,风雨调查了孙守礼,发觉孙家世代镇守南蛮,虽然如今家道中落,毕竟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感到奇货可居的风雨并不准备将他交给皇甫嵩,所以也就没有把他带过来。

    这恐怕也是皇甫卿卿之所以跟风雨讲那么多话的企图,毕竟如果交到皇甫嵩手中,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只是风雨没有想到皇甫嵩居然会装傻充楞,刚才人还没看见就煞有其事的喊着要杀了奸夫淫妇,如果自己不阻止的话,皇甫卿卿既然被投了河,当然也就没有理由让那奸夫活下来。

    而像现在自己把话挑明了,皇甫卿卿和皇甫家族的名誉当然也就有了挽回的余地,而皇甫嵩则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此推卸责任,让人拿他也没有办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当下风雨只好干干的说道:“那位孙先生似乎对老大人有些误会,所以在下没有把他带来。”

    “风侯有所不知,守礼的父亲与老夫乃是异性兄弟,当年一起为国戍边,情同手足,然而孙老弟不幸为奸人所害之后,守礼不知从哪里听信了谣言,以为是老夫存心谋夺南蛮,真是让老夫百口莫辩啊!

    “在这之后,守礼就一去杳无踪影,江湖上传言他已经遇害,老夫信以为真,眼看着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小女的大好青春就此浪费,心中真的是焦虑不安。

    后来在圣京见到了风侯之后,深信老夫的眼光不差,如此人中之龙当然是任何为人父母者心中的骄婿,所以想将小女许配给风侯,以求有一个依靠,当然老夫自知小女福薄,不敢有所奢求,也不计较名位,愿意和那位李家小姐平等共处,全都是一颗父母为了儿女的心啊!风侯豁达,想必不会责怪一个舐犊情深的父亲吧?”

    皇甫嵩说的声泪俱下,而且合情合理,倒是让风雨有点云里雾里,不知是真是假,总觉得有点被套住的感觉,当下只好很窝囊的反过来安慰皇甫嵩。

    接着,皇甫嵩步步紧逼的说道:“不知我那守礼贤侄如今在何处?风侯可否让老夫见上他一见?”

    “孙守礼显然目前仍十分的误会老大人,如果让他过来的话,必定会骂许多难堪的话,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恐怕不利于老大人的声誉吧?”风雨装作推心置腹的低声对皇甫嵩说道。

    “无妨,无妨,孙老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故人之子误入歧途,别说是被他骂两声,即使斧钺加身,老夫也在所不惜,一定要让他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否则如何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友?”

    皇甫嵩说得大义凛然,对孙守礼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如果不是风雨已经领教过他的奸诈狡猾,又听过了皇甫卿卿对昔日往事的种种陈述,还真的会被他感动也说不定。

    如今的风雨却不得不深深的佩服他的功底,四大家族能够把持地方,影响朝政,果然有他们的不同凡响之处。

    如此老奸巨猾,却又装得如此道貌岸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迄及的,至少风雨感到在这场讥讽中自己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远远不如这只老狐狸。

    不过皇甫嵩越是这样急不可待的要拿孙守礼的命,哪怕是被当众大骂也在所不惜,风雨就越是感到这个年轻人奇货可居,不想如此轻易的放手,故而装作为难的说道:“这个孙守礼如今已经被本侯送回凉州了,早知道老大人居然对他如此的宽宏大量,风雨真的应该……”

    “没关系,这么多时间老夫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皇甫嵩强作欢颜的说道,突然执着风雨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慢悠悠的说道:“据老夫所知,风侯准备为扬威镖局灭门惨案向高唐大兴问罪之师,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不错!”风雨压住了心中的狂跳,这件事情极其隐秘,只有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和心腹幕僚才知道,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提出来,皇甫嵩就仿佛掌握全局似的率先提出,不能不让风雨感到震撼。

    “那些喇嘛教居然屠戮我天朝子民,实在是欺我神州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决定和风侯一起上书朝廷,一定要向高唐讨还一个公道不可!”

    皇甫嵩接下来的这段话更是让风雨大大的震惊,这本是风雨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自己答应下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敢接受,只好干干的说道:“老大人如此急公好义,风雨多谢了!”

    “哪里哪里,不过老夫想提醒风侯一句话,这高唐地形陡峭,生活艰苦,历来都不是用兵之地,所以应该是收拢人心为上,兵伐次之。高唐的大禅师宗喀如今正在巴蜀的北部传教,老夫已经将他扣下,待会送至风侯处,如果风侯能够说服这位禅师的话,则平定高唐指日可待了!”

    “多谢老大人鼎力相助!”

    这个礼物可远远甚于皇甫嵩答应和自己一起联名向朝廷请战。

    联名上书不过是名义上的支持罢了,但是这个宗喀却意义重大,他是继宗巴禅师之后,高唐亲圣龙派的领袖,在高唐影响深远,风雨早就想和他见上一见了,可总是缘悭一面,没想到会被皇甫嵩给送到自己的面前。

    不过欣喜之余,他也不无迷惑的望着皇甫嵩,世上无免费的午餐,皇甫嵩如此前倨后恭,必定有所图谋,这让风雨不得不心怀戒惧。

    “风侯休要多疑,老夫如此作无非是想要加深两家的友谊,同时也为圣龙帝国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而已。”皇甫嵩显然料到了风雨的想法,故而用淡淡的话语化解了风雨心中的疑虑。

    “多谢老大人!风雨一定在近日把那孙守礼送来!”

    风雨当然心领神会,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人情自己是不得不还的。

    只是他有些不忍望见皇甫卿卿充满渴望的眼神,虽然自己很同情这对情侣,虽然孙守礼本身很有价值,不过比起能够征服高唐、出兵印月以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来说,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如此支持这个风雨?这小子想要征服印月,莫不是识破了我们对他下的毒?”

    当风雨心满意足的离开夏州之后,皇甫华忍不住质问自己的父亲,他对于这个远远超越自己的风雨,总是有着说不出的不顺眼。

    “胡涂!不管识破还是不识破,风雨都会进军印月,既然他如此坚定,我为什么不做些顺水人情,让他越陷越深?别说是印月,就算是高唐,你以为风雨会很顺利吗?”皇甫嵩冷冷的说道。

    一旁的梅文俊见皇甫华依然没有想通,便解释道:“义父的意思是想让他陷在印月,如果打了败仗,便会动摇他的声名;如果打胜了,印月这么大,也必定会牵制住风雨军的大批兵力,那么到时候我军一方面不必担心北面的威胁,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乘机拿下凉州!”

    “哼!”

    看见皇甫华依然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令恨铁不成钢的皇甫嵩不由暗中摇了摇头,对这个宝贝儿子如此资质十分失望。

    当日在夏城门口拿风雨和自己子女比较的话,倒也有三分是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