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说请假是因为有事情要和我说，现在就可以说了。”
一听这话的苏文宇立即坐直身体，眼神飘忽，苏霖自然也是注意到儿子的状态，可是世事难料，他还是要抓紧说出来才是。
心绪繁重地说：“现在县城的政策越发紧张，除了独生子女，其他家都必须有一个孩子下乡。原本文阳还不到年龄，文宇顶替我的工作也算一个法子。可是这样的话，文宇又得从最低的级别做起，家里的日子估计难以维持。”
说到这，苏霖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苏文宇听到父亲的话，立即转过头看向众人，握紧拳头，冷脸咬着牙齿说：“阿爸，我不顶替你的工作。”
苏霖听到儿子的话，也没有停止开口，继续说：“所以，我和林芝商量之后，决定让文宇响应下乡的政策。但这孩子也没有干过多少农活，我们托关系想把文宇送回老家，托大哥你们照顾一段时间。
并且之前不是每个月都给家里寄两块钱的养老钱，现在每个月寄五块，希望大哥可以同意。”
原本苏强还以为家里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听只是要把侄子送到家里当做下乡，钻个空子而已，这根本不算事。
原本阴沉的脸色立即转为喜色，拍拍苏霖的肩膀，笑着大声说：
“这算什么事，文宇也是我们苏家人，回去住那是应当的，而且你们的房间家里也还空着呢，就当是代替你俩给爸妈尽孝。至于钱什么的就算了，有我们一口吃的，肯定就不会饿着文宇。是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
三人立即应声道：“就是，文宇是我们的弟弟，一家人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而且村里大部分都是我们的叔伯，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苏文宇原本忧伤的气息，也被大家的话冲散不少，原本因为自己的去处而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也缓解不少。
苏渔也激动地举着手说：“还有我，我可以带着四哥去钓鱼！我的技术可好了。”
说起这个，苏文兴也补充道：“上次小渔自个钓了一条十斤重的鱼，因为没人陪着她一起，现在都没机会靠近河岸，家里人担心太危险。现在看来是终于有个人可以让她抓住，一起做伴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被苏文兴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苏渔则是撇撇嘴，她明明是想要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出门好吗？
苏文宇面对苏渔，这个从小就体弱惹人喜欢的堂妹，也是难得的愿意开口说话。
“那我一回家，就陪小渔去钓鱼。”
原本呆坐在一旁看书的苏文阳，听见大家的话也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向这一侧。
苏霖看到因为这事烦闷已久的苏文宇，总算是愿意松口，心顿时一松，有这样站在你身后的家人，还有什么渴求的，面色愈发柔和。
“文宇你回村一定要听爷奶和叔婶的话，有空我和你阿妈弟弟就下去看你，明天我就去知青办把这件事定下，要不然厂里又该催了。”
“我知道的，阿爸。”
把这件事定下之后苏霖心里悬着的石头瞬间落地，林芝何尝不是如此，立即招呼起来说：
“这样的话，大哥你们就现在家里吃了午饭再回去，正好你们送鱼来，今天中午吃顿好的。”
“别别别，那是家里特地给你们带来吃的，我们家里可是分了十几条，够吃很长一段时间，前天又刚吃了集体的鱼宴。你们还是留着给文宇文阳补补身体，鱼家里不缺。而且爸妈还交代要买一些东西回去，我们现在得赶紧去供销社看看。”
这么一番说辞，苏霖夫妻俩也歇了继续劝的心思。
“那大哥你们先去忙，早点回来先来家里吃点饭再回去，尤其是小渔，饿着肚子坐船可能会晕船。”
苏强看了一眼苏渔，这次也没有反对林芝的话。
“如果十二点我们还不回来，你们一家子自个吃就成，村里其他人还在等着我们一起回家。”
两人点点头表示同意，苏强几人也不继续待在这里，转身离去，他们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要给家里买些东西。
只不过再听到林芝的话之后，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考虑一下苏渔的身体，决定买几块鸡蛋糕给她填填肚子。
第17章 满载而归
一靠近供销社就能看见拥挤的人群，此起披伏的喊叫声更是惹人注意。
“给我三尺靛蓝色的棉布！这！这是我的布票！”
“我我我！要半斤肉！给你钱和票！”
“我要半瓶酱油和一斤盐！”
原本看着县城残破不堪的环境，以及路上稀少的人声，苏渔还以为整个县城也没多少人，看到供销社门前的盛况，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主要是整个县城就这么一个供销社，大家自己不能制作的东西，几乎都只能在这里买到。
加上供销社的供货严重不足，大部分东西都得靠抢才能拿到，所以眼前的情况并不是昙花一现，每每在供销社从外面拿货回来的第二天尤为明显。
其他人面对这个情况显然是早有准备，苏强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想苏渔单薄的身形。
转身问道：“小渔有没有什么什么想吃的？待会儿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们，想要的东西大伯给你买来。”
苏渔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反应过来回道：“大伯，不用的，早上我从家里带的饼子还没吃完，我就在外面等你们就成。”
其实看到眼前的情况，苏渔也歇了进去看看的心思，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找个不怎么挤的时候来。
说完话，苏渔还不忘把自己捂在胸口的菜饼拿出来，她的这块用料足，现在看起来都还是软的，比起苏强几人的还好上不少。
只不过这也没有打消刚刚苏强起的心思，面对乖巧的侄女，他还是想给她吃些好东西。
因为时间不早，苏强也想要快点结束，叫上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四个人脑袋靠拢在一起，把每个人的任务安排好之后，就朝着供销社的位置走去。
苏渔一边吃着自己快要凉了的饼子，一边看着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实属是这年代大家衣裳的颜色就这几个，身形也差不多，一旦混在一起，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就认不出到底人在哪。
就连苏渔今天穿的也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裳，靛蓝色的斜衿长袖上衣，下身则是黑色的裤子。
再梳上两根黑色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这就是这个年代最时兴的打扮，至少在临江县是这样的，苏渔从上船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和自己身上的装扮一样。
时代的主流审美，她暂时也没有去突破的意思。
说实话，她身上还有苏奶奶和苏妈妈给的钱，就是这玩意好像暂时没用处，她连挤进供销社都是一个难题。
站了一会儿，腿开始酸疼，于是她开始绕着供销社门前的这一块区域慢走。
眼睛朝着四周的建筑物巡视，这一片几乎都是政府的办公楼，除了供销社，电影院、国营饭店、交通大队都在附近。
密密麻麻的木房子把这些建筑物围住，总会给苏渔一种割裂的感觉。
就在她伸头想要继续往国营饭店位置看过去的时候，苏文兴已经出了供销社的门，一眼就看到快走到对面的苏渔。
赶紧出声提醒道：“小渔，可以了！快回来！”
这一声可不算小，不止是苏渔听到了，后面在供销社抢东西的人也听到了，人群有一秒的凝滞，但又瞬间恢复正常。
苏渔听到声音赶紧小跑到苏文兴身边，关心地问：“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现在已经买好了？”
看到苏渔回到自己身边，苏文兴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回原处，举着手里的桐油和石灰说：
“这是大伯交代我买的东西，已经买好了自然就回来。你刚刚在看什么？这县城你第一次来，别乱走，要是出事了哥哥可怎么办？”
看着苏文兴还没有忘记自己刚刚乱走的事，苏渔垂头叹气说：
“知道了，刚刚看着周围的建筑很漂亮，不留神走远了，绝对没有下次。哥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好吗？”
说话的时候，苏渔还不忘双手紧紧抱成拳，立在胸前，对着苏文兴发出自己的星星眼攻击。
面对可怜兮兮的妹妹，苏文兴自然是瞬间心软，只不过面上依旧严肃，交代道：
“没有下一次。”
“保证！”
苏渔还作怪地行个军礼，只是姿势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苏文兴也被她逗笑，苏渔心想：这下子肯定就没问题了。
这时恰好苏强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两人的模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
接着向苏渔的方向递出自己手里的东西，“这是刚刚买的鸡蛋糕，听说这玩意滋味不错，并且对身体好，小渔赶紧尝尝。”
听到苏强的话，几人的眼睛立即被露出一部分的黄澄澄的鸡蛋糕吸引住，散发的香甜滋味更是迷人，嘴里不自觉咽下口水。
明明刚刚苏渔都不要苏强买东西，可他还是用自己的钱去买这么精贵的玩意。
苏渔说是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只不过她刚刚吃了一个菜饼，现下肚子是真的没有余地了，就算嘴巴再渴望，肚子也不会答应的。
“大伯，不用了，我刚刚把自己的菜饼吃了，是真的不饿也吃不下，我们还是直接把东西带回家吧。估计爷奶也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还有李子和金子呢。”
看着苏渔是真的不饿，苏强只得退回自己的手，继续说：
“那好，等你饿了再吃。刚刚我看供销社的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去木材厂结账，然后赶着下午的第一班船回村。”
说着就带领几人往木材厂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时，早上的村民已经在门对面聚集，看起来就是在等他们五个人。
苏强也不废话，喊道：“大家都到齐就进去吧。”
保安看到他们，熟练的打开后门，笑道：“下次有好东西，兄弟们尽管来。”
今天保安也在食堂买了两条鱼，心里美滋滋的，对待送鱼的苏强等人态度自然和煦不少。
来到后厨，所有的鱼都被卖光了，只剩下他们挑鱼的木桶堆积在一起，核对过钱数和票证的价值之后，苏强下巴对着后面的村民一抬，大家立即拿回自己的木桶，笑呵呵地和后厨的师傅们道别。
第18章 村口聚集
于大厨更是笑着说：“以后多来，大家都喜欢这样的见面，今天厂里也是好一阵的热闹。”
“当然当然。”
苏强想着自己放进口袋里厚厚一叠的钱和票证，这样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错过，只不过下一次的话，时间估计要到九月份了。
因为还要赶下一班的客船，苏强在出门时和保安说了一声：“如果看见我弟弟苏霖，就说我已经先走了，这里一把瓜子你尝尝看。”
说话时，还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一把瓜子，直接伸手放到保安手心。
“谢谢，你放心我肯定会和苏干事说的。”
一番事了，一行人朝着码头的位置走去，此时码头明显更加繁忙，原本就熙熙攘攘挤在江面的木排，现在已经快要占据三分之二的位置，只留下一条仅限两条客船相向而行时的航道。
如果再铺满一点，估计都快要看不出这里是江面，而是一处堆积木材的山地。
苏渔再一次对临江县的木材市场有了认识，一片片顺着水流往下飘去的木排，像是江面上突然缺失的拼图，看着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时回程的客船也从熙熙攘攘的木排中穿插而来，苏强看着苏渔呆望着江面的模样，提醒道：
“小渔，船马上到，我们准备走了。”
苏渔飘忽的心绪立马顿住，点点头回道：“知道了，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