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的这场家宴,赵延洵吃得不太舒心。
但有张凤秀几人言语打趣,倒也没有使得气氛尴尬,但总是有一丝丝不对劲儿。
当夜幕降临时,这场家宴才在不咸不淡中结束。
跟在赵延洵身边的是黄蓉蓉,正以她有身孕的借口,赵延洵才带他她一起出了咸福宫。
其他的人,还都陪着端妃说话。
“你们都退下,本王和蓉妃独自走走!”
有赵延洵一句话,跟随的太监宫女们全都退出老远,幽长的宫道内只有赵延洵与黄蓉蓉。
四周安静,繁星满天,跟在赵延洵身后,黄蓉蓉很享受这一刻。
这时赵延洵突然问道:“今天你们回来,想必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明鉴,今天在咸福宫……”
黄蓉蓉心思简单,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白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知道情况之后,赵延洵只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我问你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往外说,明白没有?”
怎么到了京城,有这么多事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黄蓉蓉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很快,赵延洵送她返回了寝宫。
接下来,他往隔壁林静玉的寝宫走了去,而他的行踪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进了林静玉的寝宫,赵延洵便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那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得知赵延洵过来,林静玉带人从殿内迎了出来。
“参见王爷!”
上前将林静玉扶起,两人虽已数月未见,但四目相对时,却宛如昨日一般。
“这几个月,过得可还好?”赵延洵面带微笑。
“臣妾一向都好!”
“那就好,走……进去看看靖儿!”
赵延洵的第二个儿子,因为是生在靖难时期,所以被他取名为赵维靖。
孩子才几个月,正是容易哭闹的时候,尤其是看到赵延洵这个陌生人。
折腾了十几分钟,让赵延洵充分释放父爱后,他才将孩子交给了宫女,并带走着林静玉走出了宫殿。
七月正是暑气正隆时,有宫女搬来了桌椅,让他二人坐在了院子角落。
挥散侍奉的宫女之后,赵延洵看向了林静玉,后者正碰着茶杯怔怔出神。
“今天你受委屈了!”赵延洵说出了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林静玉转过了头去,眨了眼让泪水落了出来。
她虽坚韧,但毕竟才满十八,从现代意义上来说才刚成年而已。
赵延洵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这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爹的事不该牵涉到你!”
听到这话,林静玉突然回过头来,问道:“王爷会如何处置臣妾之父?”
赵延洵端起茶杯,看向林静玉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放他回乡归养,林家三代不必想着做官了!”
林静玉站起身,径直来到了赵延洵面前,跪拜道:“多谢王爷宽宥!”
相比于那些被诛杀被抄家的家族,赵延洵的这番处置,着实称得上是宽宥了。
“起来起来,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赵延洵再度将林静玉扶起。
却见此时,林静玉哭了起来,于是赵延洵顺势将其拥入怀中。
安抚了好一会儿,待林静玉止住哭泣后,赵延洵突然说道:“我打算册封你为皇后!”
关于这个事,赵延洵一直犹豫不定,此刻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平日里他做决定很果断,可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优柔寡断起来,毕竟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册封自己为皇后,听到这话林静玉被惊到了,下一刻她直接离开赵延洵怀中,说道:“王爷,臣妾岂敢!”
虽然知晓赵延洵的爱意,可听到这等“离谱”的话,林静玉甚至被吓到了。
“如何不敢?”
林静玉如受惊的小鸟,这让赵延洵感到很奇怪,这种好事难道很吓人?
“想必王爷明白,臣妾不是贪图尊荣之人,何况在臣妾眼中,皇后的凤尾是靶子,是后宫的众矢之的……”
“臣妾喜欢读书写字,不喜与人争斗算计,王爷此举……只会让臣妾不得安宁!”
林静玉这番推脱的话,让外人听到只会觉得虚伪,认为她是假意推脱。
但赵延洵却知道,林静玉这番话真心实意,每个字都情真意切。
“你想好了?”
面对此问,林静玉展颜一笑,说道:“与王爷琴瑟相和,臣妾不管在什么位份,心里都是高兴的!”
赵延洵也露出笑容,缓缓道:“你一点儿都没变,倒是我小瞧了你!”
“既然不管在什么位份,你都心里高兴……那本王封你个美人如何?”
后宫妃嫔有八个等级,美人是最低的一等,赵延洵这话是在开玩笑。
林静玉绕到赵延洵身后,轻声道:“只要王爷不怕后世议论,臣妾是无所谓的!”
“后世议论什么?”
“自然是议论王爷虐待妃嫔,而且是和王爷共度危难,还给王爷生下子嗣的妃嫔!”
听到这话,赵延洵不由笑了起来,也只有林静玉才会和他如此说笑。
两人之间是夫妻,更是难得的知己。
又说了一会儿话,本来赵延洵都决定晚上歇在这里,却得到禀告说王妃去了乾安宫。
“请罪?”
见赵延洵皱眉,林静玉叹道:“王爷还是去一趟吧,王妃她也受了委屈,想必也有许多话要跟王爷说!”
叹了口气,赵延洵说道:“那好,你早点儿休息,明天我们再说话!”
“臣妾送送王爷!”
离开林静玉的寝宫,赵延洵坐上了辇轿,徐徐往乾安宫赶了去。
对于册封皇后这件事,其实赵延洵一直拿不定主意,今日林静玉直接拒绝,便让这件事尘埃落定了。
既然如此,薛宝筠所要请的那些罪,在赵延洵这里就完全不是事。
来到乾安宫,只站在宫门外,赵延洵就看到大殿内,端正跪着的薛宝筠。
叹了口气,赵延洵迈步走进了大殿,说道:“王妃,你这是何必,起来吧!”
见赵延洵到来,薛宝筠叩头道:“王爷,臣妾有罪,请王爷收回臣妾册宝,以警世人!”
在薛宝筠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托盘,上面分别放着王妃册宝。
蹲到薛宝筠面前,赵延洵一手拿起金册,打开之后问道:“本王不知你有何罪!”
“臣妾父叔,公然诽谤王爷……”
没等薛宝筠把话说完,赵延洵直接打断道:“他们也是没办法,被赵维隆那小儿给逼的,说起来还是我对不住他们!”
听到这话,薛宝筠不由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觉得泰山之重的罪过,在赵延洵这里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过去了。
紧接着赵延洵又说道:“当然了,他们终究是有过错,所有就降他们一等爵位,元平侯就改成元平伯吧!”
换句话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赵延洵收起金册,将其交到薛宝筠的手里,微笑着说道:“如此,爱妃可以安心了!”
“臣妾还有第二宗罪!”
大殿内极为安静,见赵延洵没有说话,薛宝筠继续说道:“臣妾在返京途中,遇到了闺中密友,她是伪帝的皇后……”
见赵延洵仍未说话,薛宝筠只得鼓起勇气,接着说道:“臣妾顾念少时之谊,所以违逆王爷之命,逼林全饶她一命!”
“臣妾本该与王爷同心,如今却忤逆了王爷了,又有何面目居于王妃之位!”
今天这事儿还真是难得一见,一个不想当皇后一个不想做王妃,难道自己大老婆的位置烫屁股?
心里虽吐槽着,但赵延洵却叹了口气,随即拦住薛宝筠的腰肢,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
“自从起兵以来,从西向东这一路上,本王杀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无辜之人!”
“该杀人的时候,本王从来都没犹豫过,有时候孤自己都在想,自己还算不算是个人!”
这是赵延洵的心里话,此时的他对不起三年前,对比起穿越前的自己,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冷血,越来越重视权势而忽视良知。
但他也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局面,只因为他屁股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如果他不遵循客观规律,那只会害得更多的人丧命。
听着赵延洵的这些话,薛宝筠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心中的担忧也在逐渐消失。
“爱妃,你顾念少时友谊,比我仁义啊!”
说道这里,赵延洵拉起薛宝筠手,笑着问道:“爱妃,还记得当年成婚,你随我进皇宫拜见母妃时,我在马车内跟你说的那句话?”
薛宝筠稍一思索,便回想起那时的情形,只因那段记忆着实深刻。
正当她要脱口而出时,赵延洵往后退了一步,对薛宝筠一揖道:“余生请多指教!”
只这一句话,就能清楚的表达出,赵延洵对夫妻情分的珍视,由此也彻底打消了薛宝筠的担忧。
从地上拿起王妃之宝,赵延洵亲自交回了薛宝筠手中,而后说道:“往后,切不可再如此了!”
此时,薛宝筠已感动得落泪,而赵延洵也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情到深时,却已不可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