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收到太后传召,曹嘉盛所乘辇轿,已经出了皇极门。
“爹,儿子跟您一块儿儿去!”曹云辉满心欢喜。
老爹此番觐见,虽未能见到皇帝,却得了这乘辇而出的殊荣,曹云辉自然心里高兴。
而在这份殊荣背后,是有皇帝给曹家站台,保证他们一家的安全。
现在又传来太后召见的消息,更让曹云辉大感欣喜。
皇帝和太后,大晋两位至尊都撑曹家,他曹家又有谁能扳倒?
正当曹云辉兴高采烈,却听曹嘉盛冷声道:“你不必去了,到承天门外等我!”
“滚!”
老爹非但不让自己去,还发这么大的火,这让的曹云辉极为不解。
当然了,这个时候曹云辉也不敢多加争辩,只能老实告辞出宫去。
看着曹云辉离去的背影,曹嘉盛心中依然愤怒。
他刚才谆谆教诲半天,几句话翻来覆去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这小兔崽子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压制怒火,曹嘉盛轻声道:“去贞佑门!”
又过了几分钟,曹嘉盛被抬到了贞佑门外,此刻曹妙音已在宫门内等候。
内禁宫外人不得擅入,所以哪怕当太后的妹妹就在眼前, 曹嘉盛也只能在宫门外拜见。
看着兄长颤颤巍巍要行礼, 曹妙音平静道:“免了!”
“多谢太后!”
从椅子上起身,曹妙音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
“是!”
当众人退散开去, 曹妙音才往宫门外走去。
宫门处当值侍卫尽皆下拜,曹嘉盛也弯下了并不直的腰。
曹妙音走出宫门,来到了兄长面前。
“你这身子……如何了?”
听到问话,曹嘉盛极为恭敬:“回太后话, 勉强能走动, 但也只是熬着,指不定哪天……也就没了!”
盯着兄长看了一会儿,曹妙音心中有些怆然,便说道:“你我虽是君臣, 此刻却只论兄妹, 不必如此多礼!”
“是!”
答话完毕,曹嘉盛才稍微直起腰杆,眼睛看向了自己的亲妹妹。
曹妙音继续迈步走动, 曹嘉盛只能慢悠悠跟着,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曹家的事,背后有人使坏,但你也有管家不严的过错!”
“是!”
“这次之后,定要严肃家法,伯府新立正该彻底整饬!”
“是!”
“你身子不好,这些事劳心费神,尽量交给云辉去做, 要让他多加历练!”
这一次, 曹嘉盛没有应是,而是说道:“太后, 臣有一言, 不知该不该说!”
停下脚步,曹妙音转过身, 说道:“方才我说了, 现在无君臣, 只有兄妹!”
曹嘉盛不由怔住, 沉默几息之后,他才鼓足勇气喊道:“妹子……”
听到这久违的一声“妹子”, 曹妙音内心被触动,儿时情形不由自主浮现心头。
紧接着, 曹嘉盛接着说道:“大哥有件事,想求你……”
曹妙音答道:“大哥但说无妨,只要是妹子能办的,一定尽力替你办妥!”
“二十多年过去,如今妹子你已尊为太后,心中夙愿已得偿,曹家已没了用武之地……”
听到兄长突然说起这些,曹妙音颇感到意外,她以为是求曹家安全, 亦或者再提封侯的事。
见曹妙音不说话,曹嘉盛接着说道:“这些年, 咱家替你做了许多事,说句不太妥当的话,家里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终于, 曹妙音忍不住开口:“兄长有话就直说吧!”
目光扫向自己亲妹妹,曹嘉盛看不出对方喜怒,以至于到嘴的话竟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来, 他对自己这妹妹,着实是又敬又畏。
但最后,曹嘉盛还是鼓足勇气,低头说道:“爹和我这两代人,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还请妹子放过曹家,还曹家安宁吧!”
听到这发自肺腑的话,曹妙音心情极为复杂,有失望有理解有心酸。
叹了口气,曹妙音徐徐道:“是啊……这些年,着实是苦了你!”
“本来有些话要跟跟你交代,既然你是这样想法, 那些话也就不必再说了!”
说到此处, 曹妙音语气郑重:“你放心,我不会再扰曹家!”
竟如此轻松便答应了, 曹嘉盛着实不敢置信。
此刻, 曹嘉盛只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这位妹妹, 即便他提着脑袋帮她做了二十多年事。
而曹嘉盛此刻的心思,却完全被曹妙音看透了。
只见曹妙音笑着说道:“兄长何必惊讶,说到底……我也是曹家的女儿!”
此刻,曹嘉盛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因兄妹之间亲情太淡。
而曹妙音却接着说道:“兄长有避世之心,但有些话我却得提醒你!”
曹嘉盛做出聆听模样,心中想法得到认可,他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若是曹家不善经营,只怕富贵也享不了太久!”
“云辉这孩子心思太潜,你得尽力多加调教,否则若再惹出事端,只怕我也护不住他!”
这话不需曹妙音提醒,曹嘉盛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他其实已经尽力了。
只听曹嘉盛无奈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一时间,曹妙音也不知该说什么。
…………
这边兄妹二人正在闲聊,另一头的乾安宫内,赵延洵正在接见大臣。
乾安宫偏殿内,左都御史周承平,此刻手拿着几份公文,正躬身聆听皇帝问话。
“都察院明察暗访,已经七八天了,如今都有那些收获?”
赵延洵令三法司和户部查案,其中各部门分工不同。
户部主业还是收税,只是提供相关数据,让三法司更好查案。
三法司内,刑部主要负责查基层,简单来说就是查那些缴税地主,而大理寺主要负责查地方官府。
以上两个衙门是明着查,而都察院是以暗访为手段,地主官员都在查。
相对而言,周承平身为王府老臣,赵延洵要更信任他,所以才会把他叫来问话。
“回禀皇上,仅就目前来看,地方布政使府衙县衙,均有官员牵涉案情……”
之所以只说当官儿的,是因为地主犯案的太多,根本没有提起的必要。
“会同大理寺查出的人,七品以上官员有二百七十八人涉案,五品以上者有一百零三人!”
这还只是查到的人,那些没查到的又该有多少?
可以说,赵延洵发布的圣旨,几乎所有人都在对着干。
脸色阴沉,赵延洵沉默了几秒钟,问道:“你说的了地方,朝廷内有没有?又有多少?”
这些问题,回答起来很遭人恨,也只有周承平毫不畏惧,慷慨直言道:“朝廷之中,吏部、户部、刑部,以及通政使司都有人涉案……”
“只是证据不明,能挖出的人不会太多,粗略估算……只怕也有二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