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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孔子传 > 第25章
    正行间,松林深处窜出两个高大的蒙面人,怒吼一声:“孔丘,哪里去!”

    子路忙拔长剑,但已来不及了,一歹徒挺枪向车内刺去。与此同时,另一歹徒亦挺枪上前,像似争夺头功,将第一个歹徒的枪架走,保住了孔子性命。子路抽出宝剑与两个歹徒格斗厮杀,让同学们赶紧保驾夫子前进。

    两个歹徒俱都十分骁勇,子路寡不敌众。但说来奇怪,其中一个明在与子路格斗,暗中仿佛却在助子路一臂之力,因而子路才得以和他们厮杀若干时光而不分胜负。突然,一歹徒追上孔子,挺枪便刺。另一个也追了上去,见挡架不迭,手起刀落,将头一个歹徒砍为两段。子路从后边杀来,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进攻。

    蒙面人忙向孔子跪倒,解去面上黑布,挥泪如雨地说:

    “夫子受惊,奴才罪该万死!”

    孔子忙上前扶起:“壮士保护孔丘不死,恩重如山,何罪之有!”

    壮士提过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用刀挑去黑布,星光下隐约可辨右额角上那道三寸多长的刀疤。孔子师徒恍然大悟……

    这位舍身保卫孔子的壮士名公皙哀,字季次,在高昭子家当侍卫,两年前与鲁女戚秋子成婚。秋子娘家也居住在曲阜城阙里街,乃是孔夫子的近邻,常隔墙偷听孔子讲学,故而深明孔子思想之精髓。孔子来齐,因自己是女流之辈,不便前往拜见和求师,便嘱咐丈夫一则向孔夫子学习,二则暗中保卫孔夫子的安全。从此,公皙哀便抓紧一切时机暗听孔子讲学,心中豁然。今天下午,高昭子密令几个心腹家丁暗杀孔子,公皙哀决心保护孔夫子安全出境。

    孔子师徒谢过恩人,公皙哀拜孔子为师,然后与孔子一行揖别,表示日后必到鲁国求学。

    这天夜里,临淄城上空回荡着一曲哀婉的歌。这歌声似从天上飘然而来,又如地上油然而生,抑或来自林中、山巅、河谷、溪边。这是一个弱女的歌喉,似乎不是在唱,不是在吟,而是在向你诉说百般愁肠,千种哀苦。那细如油丝的曲音,像一根锯条在你五脏六腑来回不断地撕拉,把它一点点地锯成碎片;那惨如血滴的歌声,会使你感觉自己仿佛卷进一条泪水、鲜血、骷髅、矛戈汇成的河流……

    歌声传送到秘宫深院、陋室茅棚。夜风停息啜泣,黑云凝滞,溪水寒彻成冰。临淄城内外上下,贫富贵贱,男女老幼,无人不悲,无人不失声痛哭。听到这曲悲歌,像听到了民为夏桀投入沸汤之镬时的惨叫,臣被商纣所逼赤身爬上烧红的铜柱时的悲号;像看到了诸侯争战所造成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的惨景。

    齐景公此刻也在哭泣。歌声使他想到先祖齐桓公曾为列国霸主,称雄中原,何等威风?如今大齐一蹶不振,难以复兴。

    曲声渐远,哭声未绝,偌大临淄城浸泡在泪水里……

    第二天一早,临淄大街上行人稀少,个个眼睛红肿,表情哀苦。一座观阙前,贴着一张告示,乃是齐景公悬赏寻找歌女。一个青年叹息着告诉人们,他的八十岁老母昨夜听到歌声痛哭至今,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三天过去了,还不见歌女下落,临淄城的人还在嘤嘤哭泣。齐景公一直未理朝政,日日在寝宫与夫人相对而泣。

    三天后在青州寻到了歌女。齐景公派心腹用自己的銮车迎来,亲自在殿外恭候。齐景公心中暗想:这女子一定是哪方公卿闺秀,定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丽,若是夫人不嫉,不妨留在后宫……

    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銮铃响处,下来一位女子,景公惊得张着大口,呆若木鸡,怎么,竟是一位村姑?

    她上身穿一件农家自织自染的月白色大襟麻布衫,下身着褐色麻布裙,鬓旁斜插一朵白色山花,散发着田园清香。弯眉之下一双凤目,凤目之中两泓清水。那面色,白中透黑,黑中透红。那身材,丰中有纤,纤中有丰。那眉宇间,既有哀怨,亦有刚强。那举止,既有民间少妇的洒脱,又有名门闺秀的文雅。但见她缓步上前,略施一礼:“民女拜见大王。”

    齐景公一愣,半天才返过神来,问道:“你就是那位歌女吗?”

    “正是民女。”

    齐景公点点头,依然端详着她……

    齐景公此时的表情和心理,晏婴看得一清二楚。他暗想:好色的君王垂涎于村姑野妇了,这样下去准要出丑。怎么办?想到此,便问女子:“请问女子,府上何处?为何唱这悲曲?”

    那女子侧身颔首答道:“民女婆家乃淄川南关人氏。只因公爹早逝,小叔亡于阵前,婆母气急加攻,双目失明。民女越思越悲,不禁唱成一曲,不料惊动君王,只好躲避。望大王恕罪。”

    齐景公见她说话时两眼泪水欲滴,双靥酒窝闪动,腰肢楚楚动人,更是欲火中烧。

    “请问尊姓大名。”晏婴问。

    “民女贱姓戚,名秋子。”

    “好一个戚秋子!”齐景公喊道,“多么优雅的芳名,快快陪孤王饮酒,唱上一支欢乐的歌曲。”

    “启禀大王,民女心中只有悲歌而无乐曲。”

    齐景公一愣,问道:“这却为何?”

    “民女生于这多事之秋,只见哀鸿遍野,饿殍遍地,但闻婴儿啼饥,叟妪哭儿,何来欢歌?”

    这番话使晏婴大为吃惊,一个民间弱女竟敢面当君王说出如此讥讽朝政的话来,何等胆识啊!看你这昏君还有何面目去挑逗风情。

    谁知齐景公这时正是色耳、色眼、色魂、色胆,就连讽刺他的话也听不出来。他的两只色眼直勾勾地盯在戚秋子的胸前、腰下,一股比一股更强的欲火腾腾燃烧。他早把这面官议事、众目睽睽的庄严大殿当成了他和嫔妃们调情播雨、颠鸾倒凤的肮脏床榻。

    齐景公已经像个醉汉似的口齿不清了:“来,山野美人,……别,别难过了,孤王与你快,快活,快活……”他晃晃悠悠地向戚秋子偎去。

    晏婴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齐景公是什么丑事也能做得出来的,他一面派人飞报景公夫人,一面焦急地考虑对策。

    他只能劝谏,而不能强拦,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突然,齐景公那双玩惯了女人的手朝戚秋子的酥胸抓去……

    晏婴的心提到了喉咙。平常民女见到这双罪恶的手,早已吓破魂魄瘫在地上任他蹂躏。只见戚秋子躬身欲跪,闪过齐景公。齐景公回手再抓时,戚秋子猛然一跪,向齐景公撞去。齐景公趔趄了几步,颓然跌倒在地。“民女给大王请安。”

    戚秋子平静地说道。

    晏婴暗叫:“好一个机智聪明的女子!”再也不能迟疑了,他高声嘁道:“晏婴拜迎君夫人进殿——”接着他就跪在了殿门旁。

    这一着颇为奏效。齐景公浑身一抖,慌忙回到案前端正坐下,再也不敢看秋子一眼。

    过了片刻时辰,仍不见景公夫人进殿,景公心里纳闷,晏婴心里着急,二人正翘首延颈向外张望的时候,随着一阵环佩叮当,衣裙窸窣的声音,夫人走进殿来。只见她悲容满面,发鬓松散,衣带不舒,像是久病伤神的弱妇。一见地上跪着的戚秋子,上前搀起道:“你就是那夜的歌女吗?”

    “正是贱女。”戚秋子拜见了夫人。

    齐景公此时说不出是何种心情,一顿到口的“野味”竟不翼而飞了,真是又气,又恼,又悔。唉,早一时下手不就好了?……

    晏婴见景公垂首不语,知他是作贼心虚,偷嘴口软。为让景公下台,便对秋子说:“秋子,你既是齐民,就当以国事为重。”

    “不知太宰何出此言?”戚秋子抬起泪眼不解地问。

    “如今满城悲泣,农不扶犁,商不就市,兵不成列,岂不误事?你何不唱支欢歌,让大家转悲为乐?”晏婴说。

    “民众心中无欢情,小女哪能成欢歌?”

    “这……”晏婴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戚秋子站起道:“启禀夫人,农未收粮而赋先征,商未获利而税先行,兵未成年而先抽丁,民众积怨已久,哪里是我一曲悲城!”

    几句话说得有理有力,羞得景公和晏婴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倒是齐夫人颇有心计,他抚摸着秋子说:“秋子啊,为君,为臣,为民都各有其苦啊!你应该节哀抑悲,以防伤体啊!”

    齐夫人这几句话甚是得体,完全是位长姐劝慰小妹的口吻,戚秋子垂下眼帘不做声了。

    “夫人所言极是。秋子姑娘,不要再让全城民众伤心难过了,如此下去,与国与家皆无利益啊!”晏婴补充道。

    秋子暗自思忖,既然他们君臣求诸于我,何不借机讽君喻政,让他们知道草民之心愿所向,也算我秋子不枉此行。

    “启禀君王、夫人、太宰,民女有三桩心愿,若能得偿则乐为欢曲,慨当以歌。”

    “好,好,好!”齐景公一听秋子此言,顿时来了精神,“你的三桩事,寡人件件照办!”

    秋子转身又向齐夫人:“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齐夫人心想,一个民间女子能有什么棘手之事呢?因而也应允了。

    “你呢,太宰大人?”

    “我,嗯……”晏婴心想:这女子好厉害啊。适才听他言谈不凡,胸有政见,不可轻允。可是国君和夫人俱都应允,自己不允也有失君王和夫人的脸面。他脑瓜一转,所问非所答地说:“嗯,嗯,嗯,你说说吧。”

    老谋深算的晏婴用三个“嗯”字巧妙地搪塞过去。这三个字本身无具体含义,既可能为点头应允,也可释成摇首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