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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话学问太大你得细细嚼!八年不到你添了一道杠,我只添了一颗星,我们从一个饭桌走到两个世界,你成了官我还是百姓,所以我知道买一张火车票要塞多少钱,每年应该给村干部进多少贡,孩子上好一点的学校要送多少礼,老婆开刀要给医生多大的红包!表弟考公务员要准备几万,甚至他母亲的老乡当兵是什么行情、包括转技术兵种或调到好一点的驻地应该行多少贿!这些你知道?你知道这个县招公务员什么牌价?就他母亲税务局的一个征管员,报名费五万!想干?三十万包干!一个户籍警想闹成个副所长副指导员,五十万!这里人钱真他母亲的多,没工厂没单位,钱那里来的?走私!就这个岛,一个榴炮连就能覆盖的岛,去年一年光摩托车就走了十几亿,这还只是我知道的!你敢真抓?说不定哪天就挨顿黑的,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凭你一个芝麻绿豆上校,你自己不想活了还连累人家小蒋?

    我平静地喝完水:“头儿,你说,逃回家?跟你当保镖?”

    头儿红着眼睛瞪着我。

    我无辜地看着他。

    小蒋看看我,看看他,怕我们打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好。

    最后头儿叹口气:“我真的想让你和小蒋脱下军装到我老家去,粗茶淡饭过日子。我也回家,守着老婆儿子……从那一天,从那一天起,就由不得我们选择了……”

    小蒋没有说话,只是红了眼圈。

    我的声音也嘶哑了:“头儿,当兵的,叫你冲、叫你死,你能怎么样?纪律是一把刀……”我把半盒香烟撒在桌子上,揉碎了烟盒,“吸完吧。放不回去了。”

    头儿看看我,拿起一支。

    小蒋也伸手,我按住她的手。

    她看着我,凝视,然后也拿起一支……

    什么是战友?那就是愿意为你用身躯挡住子弹的人……

    第三十四章无

    特种部队或特种兵的定义在中国很模糊,常常和侦察部队或侦察兵混淆起来,甚至被说成“一长一短一把刀,游泳爬树带摔跤”的部队。

    最近看到一段电视,年轻“首长”很严肃地命令道:“明天上午八点开始总攻,五点半命令特种部队占领敌前沿制高点!”

    我们笑,笑完之后很想把导演编剧派到步兵班去,同时让“首长”设法考一下陆军指挥学校。

    战斗文书、战斗命令的描述要求具备极其严格的准确性,而且不会让你这么幽默。首先,就不允许使用十二小时描述方式,其次不占领“敌”制高点难道占领自己的制高点?战场制高点只可能有一个,敌人居然放在前沿,而且又被你占了,那还打什么?第三,现在的总攻开始时间除了考虑气象条件之外,主要考虑日出时间,考虑选择什么视线条件开始作战——而不同纬度、不同日期的日出时间都不一样,所以往往会出现“命某某某战斗单位于某某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0437前前出至某某,0512开始发起冲击……”

    八点总攻?那就是“敌人”吃过饭喝过茶,一天中精神最好的时候,你难道忘了五点半的时候你的特种部队已经和别人打起来了?两个半小时让他们(包括增援部队)苦等着你总攻?——这些还不算笑话,真正的笑话是:

    近战突击兵(特种兵)是主要以小分队作战方式,在最广泛的活动区域、采用多种作战手段、对特定攻击目标遂行突然、猛烈、迅速攻击的兵种。

    在正面战斗中,近战突击兵并不具有很大的优势——而且也用不起。

    “这小子!”头儿对小蒋说,“他绕来绕去绕半天,你听明白了?”

    小蒋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我……还是不大明白。”

    现在电影上、电视上,部队发起冲击,都是大喊大叫,挺着肚子边跑边射击,还举着红旗,真打起来,人家正好以红旗为标定点,两个齐射就能打掉你一个团。近战冲击其实不是冲击,我们是三人一组,一个人是冲击兵,爬、滚、短促跳跃,利用地形地物接敌,第二个人是支援兵,控制冲击兵一侧的安全并且随时跟进准备冲击,第三人是掩护兵,负责为他们两人、主要是为冲击兵提供火力掩护。冲击兵找到合适的掩蔽点后就变成掩护兵,这时支援兵通常就成了冲击兵,掩护兵成了支援兵,就这样交替前进,所以我们除了近战手枪、突击步枪外还要携带机枪。

    “懂了。”

    “这个不行。必须立即上报!”我斩钉截铁地对吴厅长说。

    吴厅长又开始在我办公室里转,同时不停地擦着前额上并不存在的汗。

    “开个碰头会?”

    “可以。”

    会上谁也不说话。谁都不敢说。得罪我也许触怒上头,现在正在风头上。得罪吴厅长呢,估计得罪过他的人现在都不在这里了——老家伙根基太深,我还在读中学的时候人家就在这个位子上了,十几年,又是元老……

    “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结论了。是呀,涉及到部一级,而且是我们的上级,还有邻省的aq部领导,总该慎重吧?今天是周末,周一我们再议一下,或者报给伸鸡尾、伸尾?”吴厅长居然面带笑容。

    一拖二推,至少延迟两天两夜,对哪个方面都可以交代……

    “同意。我也去x市,向种羊来的几位领导汇报一下。”我不想让他牵着鼻子走,总要打乱他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没有反应,只是眼中杀机一闪即逝。

    我停车。

    小蒋驾驶的三菱从后面赶上来。

    没有人跟踪我,也没有人跟踪她,很正常,光天化日之下,人来熙往的f市至x市公路上制造一起车祸也不容易,至于其他的……没门!自从上次打了一场,我又在射击场上露了几枪后,估计没人敢正面找我的事儿了。

    “去吧。交给头儿。别哭丧着脸,不会有事。我替你看着后面。”

    我和c将军谈了后,我这位老前辈——当年的z部z局局长向一个“关系”暗示了一下,头儿就调职到新建立的f省武警总队特勤大队混上了大队长,并且从两毛一加到两毛二。其实我的想法是要他离开那个岛,在那里不但不方便而且也让人不放心。

    每天的备份文件我都发给头儿,特别机密的就给他光盘。他有一个战友网络。假如我出了事,假如我没有在商量好的时间和他联络,这些资料就会分成几份送到一些人手中——即使头儿出了事,文件也会有人打开,下面的程序会被自动执行,而且有渠道送到接收人手里,不看看谁是专业的!

    文件接收人中,有我的父亲,有老女人,有目前就在f省指挥部坐镇的c将军,有“上头”,不是“当今”而是“当今”最信任的那个人,甚至还有老贵——军人一怒,不是这些官僚所能抗拒的。

    突然好想见到她……

    突然好想见到她……

    高速公路全线通车后,从f市到x市只相距四个收费站,正常情况两个半小时就能到了,而我总要用三个小时以上,甚至四个小时,因为每次去x市都要先绕道去x大学,去那个在蓝色的海边、在宁静幽雅的小港湾旁的略显古老、略显破败但又青葱浓郁的校区,在l先生家放下东西后,然后再去忙公务。——那儿是、已经是我这艘疲惫的航船最喜欢停靠的宁静幽雅的港湾。

    “你为什么不要小蒋?她那点配不上你?”头儿问我。

    ……

    “不行!你他母亲的今天给我说个明白!你说你说!”头儿又来火了。

    我吸烟,头儿无可奈何地瞪着我。他知道假如我真的不想说,他也没有办法,没有人能够强迫我做任何事。但我不是不想说,而是在想……

    “陷阱。”

    “去你的陷阱!那个姓诸的书记能把二奶三奶n奶带到单位、带回家里,那个姓王的局长能够在ga局的会上说‘我要把你们睡遍’,就连那个吴、已经爬不动的老家伙还包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未娶她未嫁,有什么鸟关系?”

    “头儿……”

    “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是不是?”

    “闭嘴!”我突然火了起来,“我出事,你会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牺牲救我,你出事,我也会。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能把天翻过来……但是,假如她是我女友,未婚妻,我能命令别人为救她去死?那时侯由得了我?你混蛋!”

    头儿目无表情地看我一眼,走了。

    第三十五章无

    我有着不可告人的心事

    l先生家最轻松、最欢愉的时候就是冲过凉后饮茶的时候。饭后l忙着收拾残肴、清洁碗筷、整理厨房和餐厅、开洗衣机……。先生照例是迫不及待地喊他“冲凉先”,然后就是喝茶,看一些拓片照片什么的,l忙完后往往坐在我身边——为了斟茶以及往茶炊里加水方便。还有一件事则非她不可,就是到书房取书,每当我和先生有了不可调和的争议、必须“有书为证”时,l就有活干了。有时要用到好几部甚至十几部什么书来参照印证,要想在一年内找到这些书并且指望以后只用一年时间就能找到它们,除了l别人不可能做到。但她对他们的历史讨论绝对不感兴趣,她说过:“历史是什么?是娼妓!有权人要她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于是他们见机地将话题转到语言和语言艺术上面来,因为这是她的专业。

    这就是我的心事——平淡的家居生活。

    为了怕我“娇气”,父母竟然在我五岁那年就把我从b市送到外婆那里——a省的大别山区,十年艰苦的山区生活,三年紧张的大学生活,然后是看来似乎无休无止的奔波和挣扎、奔波和挣扎……以至于一所破庙里短暂的宁静也成了甜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