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咳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箱子:“爸,我走了。”

    父亲不说话,默默地摆摆手。

    我提着手枪走出越野车,把四个车门仔细地锁上,只留下微微斜开的两个后窥镜口,对里面缩成一团的几个“文工团”说:“不许到前面!不论我求救、受伤、死了,都不许开门!”

    一、二、三……八头狼,不,九头,差不多九头吧。狼群很少到十头,哪儿有东西够十头狼吃呢?算大狼群了,而且似乎都很健壮。

    我检查了一下手枪。新枪。新枪不好,好枪不新,那天边防总队派给我的通讯员要帮我打六十发,我没让。枪和笔一样,别人写开头的很难顺自己的手。没有打过就不习惯,扳机太硬,虽然调过击发簧,但没来得及挫扳机,击发的那一瞬会跳甚至会磕头!

    狼慢慢地走过来,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散步,只是耳朵都竖向我这边。当我看狼的时候,狼们就不看我,而且走得更慢,距离两百米左右呢。我推上保险,把枪放进口袋。天冷,冻住了就要命。

    站在左前轮边——这是为了不被车底下的狼袭击,我调好了后视镜,这是第一个预备据点,右前轮边是第二个。可惜车顶是歪的而且结了冰,否则是一个绝佳据点。我想过一会儿再拿出后箱里的摇把——外面太冷,会冻脆。

    距离一百米了,我又检查了一下手枪,十三发九毫米口径的子弹,只要打掉四五头狼就行,三发子弹一头狼,总不会有问题吧?

    站在车前,枪夹在左腋下,活动着腕关节和指关节。这枪号称有效距离一百五十米,但我宁可在五十米内再开枪——打狼和打人不一样,急什么。

    狼过来了。三头,很沉稳地移近,最近的不到四十米,悠闲地看我,慢慢地散步,之字型接近。我平举起右臂,均衡了一下身体重心,然后,开枪。狼跑开了,跑出了有效射程,是被那一声巨响惊跑的,竟然没有命中,特等射手!

    我想起射击教员的话:枪就是女人,你经常摸她她就会百依百顺,如果你不碰她她就会背叛!——我还没有接触过女人,但教员不会说错,尤其是关于枪。

    慢慢地狼又过来了,这次似乎撕破了脸皮,凶狠地盯着我。举枪,对准狼头,屏住呼吸,虎口和掌缘贴稳,扳机慢慢地往后滑,十分轻柔地。“砰——”我的手感觉到有了,果然,一头狼倒在血泊里挣扎,还有一头狼惊惶地回头,我又一次扣动扳机,“嗒。”

    甜甜的硝烟,地上的弹壳,臭子儿?按出弹夹,枪在大腿外侧一擦,那颗蠢蠢的子弹本来应该落在地上,但是没有……我再一次扣动扳机,撞针无力地碰在底火上。tmd!枪油凝住了!

    尽管是冰天雪地里,我的额上仍然滚出了大滴的冷汗,几乎手无寸铁对付八头狼?不是拍电影!我拉开大衣,上装,再次把枪夹在腋下……

    狼又过来了。透过后视镜看见一头狼距离大约三十米,我绝望地扣动了扳机:“砰!!!”没有命中,再击发:“嗒。”狼还是跑了,要过一会儿再回来,但不会太长时间,单独的野猪成群的狼,在这个季节不会有多大的耐性,因为它们饿,因为它们也要活。

    羊要活、狼就该死?狼要活,我就该死?还有,车里后座上缩成一团的五个文工团。父亲怎么说?战场上就是不能有女人……父亲的枪!

    我慢慢地走到汽车后厢,打开,取出那支包在报纸里的点三八英寸口径的勃朗宁手枪,还有硬纸盒里的四十发子弹,浑身轻松起来,甚至没有听见文工团因为我开后厢而引发的一连串高频尖叫。

    这是一支我熟悉的老枪,而且没有什么枪油。父亲擦枪不喜欢多用枪油,所以警卫员基本是在干擦,最后还要把油擦掉,这种习惯现在救了命了。

    来了,四十五米。我轻轻地抬手,这支年龄几乎有我两倍长的比利时手枪只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子弹打进了那只狼的额头,右手习惯地一抬,柯尔特也补上了一枪,那只狼不动了。我转身,一发子弹命中了狼腰,另一发子弹把那只狼钉在地上。我仍然把柯尔特放进外套里的腋下,取出香烟点燃,悠闲地坐在一侧发动机盖上,觉得有点暖和。狼群离得很远,但是没有走开。

    我不急不忙地装满一个勃朗宁弹夹,换上,再装满另一个,饶有耐心地等待,我习惯了等待。

    第五十二章无

    “斯巴达,别来无恙?”首长朝我微笑,“你穿便服好看,落寞中带着洒脱,有点玉树……”

    “是吗?找我,就是让我穿便服?”我冷冷地截断首长的话。

    “怎么会呢——最近你在做什么?”首长很诚恳地说。

    我叹了一口气。首长的父辈在老一辈里是元老级的,首长在我们中的地位介于长辈和大哥之间,我一天是衙内党,一天就应该听他的。蝙蝠啊……我在既得利益派眼里是钉子,在少壮派看来又属于敌对阵营,唉,要是真正的敌人——国外的敌人也这么恨我就好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和首长倒很相似……于是我苦笑着说:“看书。”

    “看书?还是看战争小说?间谍小说?”

    “《孟子》。”

    “《孟子》?看的什么?《孟子见梁惠王》?‘子,不远千里而来,将有利于寡人乎?”

    “还没看到这里。原来看的是‘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现在看的是‘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天看了‘尺蠖之曲,以求其伸’。”

    “这也是《孟子》?”

    “这是位子,枪杆子,印把子。”

    “哈哈哈哈!”我们一起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互相看一眼,又大笑起来。

    “政治,一盘棋,弃子换子都是常事。我说过嘛,你杀不完他们的!天天在长出来!你看看,你最终指向的那几个人,现在是什么位子?我不得不劝上头先一步把你保护起来,否则等人家提出来就被动了。”

    我不说话,吸我的白沙烟。

    “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和那个、那个什么小姐,关系到什么程度?”

    “你相信我?”

    “废话!我还不相信你?从你小时候就知道。再说,你们家从来不说假话。”

    “拉手。搂胳膊。”

    “可惜!女人中的女人。”

    “不谈!”

    “找我来,又要换什么子?”这次是我主动问。

    “不换了。叫你去口口、去口口,都是我和老c的主意——你忘了你的愿望?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去南亚的一个小岛钓鱼,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地变老。”

    “扯淡!你身上流的是军人的血,让你闲半个月你都会发疯。”

    “半个月……不会!”

    “那就去你的什么小岛,先想想大岛,台湾、钓鱼岛,我们一起想——来,吸烟!”

    我又一次被抓住了要害,只好再拿起那支香烟。

    “我看着香烟,有时候会想起卡门,就是比才根据梅里美的小说改编的歌剧《卡门》,那个一出场就叼着香烟的吉普赛卷烟女工。由于carman在拉丁文里是诗歌的意思,同时又象是“红色的”,于是我会想到奔放的诗。卡门是怎么说的?“我明白你会杀死我,书上这么写的。但是你不可能令我屈服!”天!她是在对何塞说话还是在对香烟说话!明白自己要被她杀死,但偏偏要爱上她——假如爱情使人在死后还能存在,那么香烟使人在活时感受人生!”

    部队,就是我的爱情,我的香烟。(奇书网|isuu.)

    但是,现在的部队……

    “你自己去组建,人员,你自己去挑,从政治委员到炊事兵,你跑了不少部队嘛,总有点印象。全部必须是士官以上——我是指建成后,组建一支职业军人的部队,兵要精,装备要先进,训练要充分,现在国家有的是钱!”

    “口气……?”我看看他。

    他摇摇头:“不是我的口气,是上头的。上头最近对军事很感兴趣。告诉你吧,过两年上头打算不管别的事,只管部队,就象老大人当年那样。”

    我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首长有点不高兴,“这有什么好笑?”

    我赶紧解释:“我是军人,服从上级就行了,别的懒得管。我笑,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那是关于cia决定向我们要害部门派遣潜伏间谍的笑话:打算在中国京剧协会建立谍报网。“为什么呀?”总统不理解,国务卿帮中央情报局长解释:上一位中国领导人最后的职务只是中国桥牌协会名誉主席,这一位很可能将是中国京剧协会名誉主席……

    “别笑了。”首长说,“他要接见你十分钟,假如你过关了,下个星期你要去国防大学报到、镀金。”

    从那里出来后,我走进了中国军人的最高学府。

    第五十三章无

    一名少校怀疑地看了看我的肩章,(他母亲的,又来了!)还是放我进了小会议室。首长和c将军正好也从另一个门进来,会议开始了。

    “现在开会。今天,我们研究并决定组建一支新型直属部队的一些问题。总司令说了,半年以后,他要亲自检阅这支部队。这位,斯巴达大校,就是总司令亲自指定的部队长。”c将军干脆利落地说。

    首长很谦虚地坐在我对面,朝我笑,并且把一个烟盒弹到我面前。他肩下那位zh的将军却不那么客气(该老小子当年见我一次就要在我后脑勺来上一巴掌):“老c,两百五十万国军,那里找不到象样的,凭什么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