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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莲大人你的语言和地图骗了他们,这一招倒是挺神的,我也是差点就陷进你的障眼法里了呢。”

    曲椋风终于微微一笑,直起了身。不必她再说下去了,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了一切。他的目光依然淡然,却有着藏不住的赞许。

    这少年足够敏锐,是能成大事的。他所设计的殿试本就不是什么难题,只是所有的书生都直接遵循他的话向下想,惟独夏洛河想到了神木山。

    本不是复杂的战略,设伏在山,人人都知道应该这样做。这只是考人的敏锐程度而已。

    战略可以学,但若是没有敏锐,必是要吃败仗的。更何况……他目光落定在洛河满带笑意的脸上,这少年的战略显然一点也不差。

    他看了看游罹天,又看了看洛河,说道:“请夏公子先与其他考生到庭院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召见胜出者。”

    洛河听罢,脸却一下子苦掉了。

    啊……考完了,居然还是不让她吃饭。

    她狠狠的瞪了曲椋风一眼,拂袖健步流星的离开。

    看着她如此孩子气的离去,曲椋风和游罹天都是忍不住笑了。

    半个时辰后。

    洛河毫无悬念的在一群人嫉妒目光中随曲椋风再一次走进皇宫。进门时她回头却见莫言对着她扮了个善意的鬼脸,不觉笑出了声。

    “有这么高兴吗?”曲椋风淡淡的问道,“笑得如此开心。”

    “自然有。”洛河依然笑个不停。

    曲椋风淡淡的哼了一声,目光清冷的看向前方,静静的说道:“你很特别。”

    见洛河抬眼略带惊讶的看着自己,便又淡然说道:“但正因为你太特别,才惹人怀疑。我对你入宫的企图很不放心。”

    先下手为强……洛河笑吟吟的看着他。他想借这个封了洛河的退路。早知道他一定会怀疑自己,她本想先开口,却不小心被他抢了先,所以此时更不能显示出任何辩白或是申明的样子。她想到这里,便只是抬头笑问:“可你最后还是选了我。”

    “你很能干。笔试满分,殿试也表现出了超人的才能。我们要的便是这样的人才。而且……”曲椋风顿了顿,又轻声说,“皇上喜欢你。”

    皇上喜欢你。洛河讥讽的一笑。想不到人人称赞的莲大人也是如此,因为皇上喜欢,便冒着对方是叛军底细的危险招她入宫?

    她原来是看错了他。

    感觉到洛河的嘲讽,曲椋风却不为所动,说道:“你不用笑我势利。凡事都要有个分寸,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

    洛河突然心里一紧,抬头正装上曲椋风淡然却犀利的目光。

    “你若是对皇上有丝毫的企图,我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洛河的心跳莫名的少了半拍。

    随即她却笑了,眼里尽是自尊金黄色的光芒。

    好……既然你如此下了战书,我便和你斗一斗好了。

    看这猫捉耗子的游戏——是你赢还是我赢。

    皇宫内。

    “夏洛河,刚才莲说的西领叛军之事为真,朕先试你一月,这一月暂让你带兵平乱。一月之后,乱平,则正式封号。”朝烈帝柔声说话的样子让洛河有些受不了,但还是跪在地上竭力不让自己显出不满的神色,“朕先将你安置在状元府,婢女之类自有安排。”

    “回皇上。”洛河跪在地上十分冷静,这皇帝给她的压迫还不如曲椋风,“臣有一婢女,和臣是青梅竹马,想到帝都来讨个活计。臣请皇上让她随我进状元府……”

    “就这么办吧。”他非常爽快的答应,“就让你的青梅竹马作你的奴婢总管。”

    “谢皇上。”

    “退下吧。”

    洛河跪安离去。

    走到宫外,被阳光刺得瞬间目盲。

    皇宫里果然是阴冷的……洛河脸色淡然的望着依然清澈的蓝天。

    而帝都的阳光依是如此耀眼——金白色的光芒静静的,融化了皇宫棱角上的一根冰晶。

    正文翡翠谷

    状元府果然是极奢华的,庭院厢房应有尽有,再加上它与曲椋风的丞相府仅有一街之遥,去皇宫上朝也只需驾车十分钟左右,可见其地理位置之优越,在市井街道上也显得仿佛若有光一般醒目耀眼。

    洛河清清爽爽入住后,第一件事就是嘱咐丫鬟们晚间万万不可进入自己房间,一切只由小翠操办就行了。下人们只当是这位主子有奇怪的癖好,便只把它死记在心中,也都没有多问。

    丫鬟们正值芳华,无一例外的对这位格外英秀的状元爷尊敬有加,且每人的脸侧都伴着点潮红,洛河每每尴尬视而不见,只有小翠每次都笑得直捂嘴,被洛河送了许多白眼。

    状元日子过得悠闲,辛苦也就是每日早起上朝,退朝后就在家里一阵胡闹,闹够了就在园子里休息晒太阳。洛河几乎把平乱的事抛到了脑后,多少有些乐不思蜀。

    这天刚和小翠散步回来,洛河便在平时爱躺的石头上闭着眼和衣晒起太阳。彩国的气候奇怪得很,最北的天权都没有如此晴朗,而帝都的阳光不知为何总是异常温暖,照在身上能把骨中寒气完全驱逐。前几日下的一场雪,如今已经消融得无影无踪,而远在东领的摇光想必还是银妆素裹的世界。

    洛河惬意的眯着眼正要睡去,却突然感到小翠拼命的用手捅自己,眉头一紧,嘀咕道:“什么事?我正要睡了呢。”

    “主子,主子……”小翠已经很习惯不叫她姑娘了,而此时这两声“主子”却叫得很是别扭。

    洛河这才觉得奇怪,便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却一眼看见自己身边已站了一个白衣男子,再睁一只眼,便直接望见曲椋风一张清雅如莲的脸和眼中淡淡的目光,她吓得连忙站起来请安,心里还怦怦跳个不停。不知为何,她见皇帝都没有如此压迫,而每次见到曲椋风却都慌得不知所措,洛河把这原因归结为此人不苟言笑且怀疑自己。

    “起来吧。”曲椋风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见洛河站直了身,便径直在她刚才躺的石头上坐下,抬起眼静静的看着她。

    就是这个眼神。洛河只觉得想侧脸躲开他的目光。他只需静静看着,心里都会不自觉的发毛,仿佛那目光可以直接穿透自己想法似的。

    看了一会,曲椋风却轻轻笑了笑,伸手去碰身边梅树的枝叶,淡淡道:“平乱的事你想得如何?”

    “平乱?”洛河一怔,却见曲椋风一眼轻飘飘的看过来,心里一惊,忙道,“啊,想……想了。”

    “想了?”曲椋风挑起一根眉毛看着她,“你果然是天才。”

    洛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知道西领军现在在哪么?”曲椋风的目光稍微加了点力道,“你不会当真以为是从徵河到羽河来吧?”

    “啊?”洛河顿时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脸一红,索性将错就错的赖道,“不是你这么说的吗?况且这么多天也没人来告诉我,当真也理所当然。”

    曲椋风却出人意料的叹了口气,眼中光芒黯淡了些许,望天叹道:“你以为这还是你要什么就有人会送上门的地方么?你不去问,谁会来告诉你?在宫里,不能指望别人,人只能自救。”

    洛河一愣,然后便沉默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便是宫廷生活,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可能在算计你,每天笑脸相迎的人撕开脸皮也许就是老虎,两袖清风不惹麻烦已经算是极好,而想要有个真心帮忙的人更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她是此次笔试殿试皆为满分入宫的人,想盯梢她的绝不在少数,而眼下她只是个“实习生”,要拽她下马或是拉拢关系,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想到这里洛河也叹了口气。看来这宫里的勾心斗角是万万少不了的。

    “怕了?”曲椋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刚入宫的人都是这样。”

    “谁怕了……”洛河偏偏死要面子的看他一眼,狡辩道。

    “不怕就好。”曲椋风淡然的眸子中渐染笑意,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孩童,“给你提个醒,免得日后躲在房间里哭。”

    “又不是女子,没事哭什么哭。”洛河说罢自己都想笑,而一转过脸去,只见小翠憋得脸都通红了。

    “那就好,那就好。”曲椋风轻念,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且慢。你不是说要我找人问叛军的事?”洛河盛气凌人的站起来拦住他,眼里尽是俏皮的笑意,“这宫中我只认得你和皇帝两个,你说,我应去问皇上还是问你?”

    看着洛河眼中理所应当的目光,曲椋风诧异的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过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摇着头坐下。他算是拿这个少年没了办法,见招拆招的事他做得多了,礼中藏刀的人他也见得多了。而如此不合规矩却又句句在理的做法他倒是第一次见到,一时却拿它没什么办法。

    洛河得意洋洋的一笑,也坐下,对小翠说道:“回去拿些西米露来,拿来便可以歇着了。”

    小翠应声退下。

    “西米露?”曲椋风皱着眉轻念这他闻所未闻的东西,“茶?”

    “非也!”洛河更加得意,她前几日逛街时居然看到有卖西米的,至少是和西米差不多的米,惊喜之余买了好多回来,自己试着做了西米露,这里的西米露做出来与她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虽然放了奶,却仍盖不住重重的麦香味,想必并不是真正的西米,而做出来却也味道不坏,“吃过便知,保你喜欢。”

    冰镇过的西米露端上来,装在茶褐色的琉璃小碗中,晶莹剔透中衬着洁净嫩白,滑嫩香甜,清而不腻,夏天吃是清凉,而在这冬日里吃起来别有一丝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