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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从杏花村离开时漠告诉她,他高烧而退,她也不能去。

    金色覆盖下,本来宛如黑色袅娜的雕塑一般的黑色身影突然细小的一动,修长白皙的手指松开,那张浸透了柳玉寒婉约的墨迹的宣纸,就如断翅的蝴蝶一般,跌跌撞撞的飘飞下来,撞了一下柱子,又落在了地上。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兰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远洋,想颉颃兮共翱翔。凤兮凤兮从凰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小翠……吩咐马房备车,我要到莲大人那儿去"奇"书"网-q'i's'u'u'.'c'o'm"一趟。”

    王都东边境。

    羽河的河水向来很急。因为不同流向的宫河、商河、角河、徵河均汇入羽河,导致这条环形河流的河水总是彼此冲撞着,水浪也就因此而波涛滚滚,无意中却给了王都一道很好的保护——不是所有船只都可以度过这条羽河的,只有特定开往四领的大船,才能从固定的航路由固定的港口开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门。

    三男两女正站在羽河旁边望着这滚滚江流等候着船只的到来。

    站在最中间的少年用狐裘紧紧的裹着自己,却仍然冷得有些微微颤抖。

    他身边得女子容貌清丽脱俗,水滑的乌黑长发随意的飘在风中,衬得她皮肤白皙如月光,再配上一件青色披风,整个人的颜色虽然黯淡,却也一种淡雅的气质。

    二人身后站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位男子白衣潇洒,正是寥槿。他身边是叱落轩武功最强的两位护法。这此来王都只为了疏通几道关系,所以并没有带太多人马过来。往常人多时,都需要分批乘船才不会惹人注目,这一此只由他们五人,便一同在这里等候船只。

    “咳……”裹这狐裘的少年轻咳了一阵,身边的女子立刻伸出手来帮他紧了紧毛裘。

    “玉寒,叫你不要来,你却非要跟这过来……这么点事,我一个人带这寥槿他们就够了,你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她一边帮他掖衣领一边轻声埋怨道,“从陵山回来的时候发着高烧,现在病还没好,却非要跑到这里来……”

    “咳咳……”柳玉寒开口想要回答,冲出口的却是一连串的咳嗽,待顺了气,才轻轻一笑,“东……东边武行的那帮人不好应付,我怕姐姐……一个人应付不来。”

    “得了吧……”柳袭缨开口便说出了身后那三人也同样想说的话,“你,你无非是想来趟王都……然后找个机会见见她……我没说错吧?”

    她话音未落,柳玉寒一阵疯狂的咳嗽如狂雨一般落下,她有些慌张的帮他捶背,再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和不安。

    柳玉寒咳得弯下腰去。他从杏花村离开时烧得不省人事,一连烧了几天,直到如今还微微发着低烧,人都快榨干了。回到叱落轩时,轩里下人以为他外出办事才回来,倒没有什么,他却时被柳袭缨狠狠的骂了一顿,姐姐泪水如注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

    “咳……我如今……咳,这副样子,怎么好意思……见她?”柳玉寒嘴上说着,心中却苦涩一片。那封信刚一送出,他便有些后悔。小翠同寥槿过来时,他只因为想见她一面而激动着,一时间竟然什么都忘记了。信寄出后,他却期望着她不似自己一般冲动,以免惹下杀身之祸……

    她从不曾让他失望,所以她真的没有来。

    虽然一直蒙着小翠的眼睛,但刻意让她听到羽河的水声。以洛河的聪明,是不可能猜不到这里的。但……她果然比他冷静。

    也许——一直都是这样吧。因为她真的没有来,他本应该高兴,心中却像缺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连最后的希望都瞬间沉到了底。

    自从她出现之后,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柳玉寒了。正如母亲出现时,父亲也再也不是那个父亲一样……

    “船来了。”一直默默无语的寥槿轻声说。

    柳玉寒抬起头,阳光洒在他额前的美玉上,散发着灵动的光芒。柳袭缨拉起他,走向了那艘开往东领的船。

    曲府。

    虽然罢相降职,但是曲椋风的府邸并没有收回,只是不能再称作丞相府,而改以他的姓氏命名。洛河默默走到门前,轻轻敲门三声,开门的仍是那个忠心耿耿的李庆。这一次,他没有任何阻拦,差人通报了一声,便躬身请洛河进府。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真正进到这传说中圣洁之人的院落府邸,本以为会是一片种满了竹莲梅兰等清高植物的整齐院落,但出乎意料的竟是一片略显杂乱,不加修整的野园。竹莲梅兰也有,但一是因为冬天莲花与兰花都不再开花,二是因为这片园子看起来像是任其自生自灭的模样,所以各种植物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别有一翻野趣和风致。临近房屋的地方有一小池青潭,潭水醇绿如酒,在杂草的遮掩下竟有一丝萧索之美,潭上悠悠的飘着几片莲花的败叶,因连着根,也飘不了多远,只是一摇一曳,随着微风轻轻浮动,在沁凉的空气里,显得干脆非常。

    洛河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甚至算得上荒杂的园子,眉间暗暗有些惊讶之色。李庆细致的看到了她眉宇中的表情,忙微微一笑道:“我家主子说,生命自有规律,何必要加以修整,它们要水就给水,要食便给食,其他一概不管,干脆任由其自生自灭。”

    洛河听了微微一笑,想不到曲椋风还有这等情趣。李庆见她笑了,又接着道:“烈大人也惊了一跳吧?每个来这里的大人,都要打听一翻呢。说我家主子风雅别致,懂得生命之理……其实——”

    “李庆。”在那位忠诚却头脑平平的管家得意忘形之前,一个淡淡的声音自屋子大门后响起,打断了他的声音。李庆听了忙住口,向大门行了一礼。洛河看去,只见曲椋风慢条斯理的从那门后走出,人到了,飘飞的右袖才随着也到了,携带着一股花草清香扑面而来。

    洛河望着他空荡荡的右袖,又想起刚刚扔下的那书《凤求凰》,心中一酸。但她很快便恢复过来,展颜一笑,对曲椋风招呼道:“莲枢密使。”

    曲椋风淡淡的表情上加了一丝笑容,他一边引洛河进门,一边道:“前辈亲自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洛河硬是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大笑道:“好冷……”

    曲椋风莫名其妙的挑起一根眉毛,洛河依然笑着,一边笑一边摇头摆手,慢慢走进了大堂。曲府的屋子于其他人的并无不同,但没有丝毫奢华富贵,简简单单的摆设着些家具与盆栽,倒显得偌大的房屋有些空落落的。

    洛河被曲椋风带至书房,曲椋风吩咐下人准备茶水瓜果后便坐在桌旁,一边示意洛河请坐,一边问道:“听说你府里的翠姑娘失踪了,现在情况可好?”

    洛河刚坐下差点没坐稳,失笑道:“二王爷的传言能力好是了得,怎么连你这深入简出的人都知道了?”

    她一边说,一边暗自庆幸,幸好她没有一时冲动去找柳玉寒,游裂月有心至此,极有可能在她回来后派了人盯梢,万一她什么都没有考虑便去了羽河,不知要闯下多大的祸来。

    “只要是想传的,这王都就像张网,随便在哪点一把火,就能烧了整个王都。”曲椋风的声音依然平淡如水,一句一顿慢慢说道,“人找回来了吗?可安好?”

    “找回来了。”顿了顿,洛河俏皮的皱起了眉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小翠,平日里也关在家中,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个落魄情人,连个房子也破破烂烂,害得她看见下雨了便赶忙支我去上朝,好去看看她心上人——要不是这事,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去会情人,竟然还被二王爷撞个正着,我以后真是每没见人了。”

    “现在的下人,人人手上都有暗牌。依我看,你家翠姑娘已经算是难得的没有二心的人了。”曲椋风微笑着,没有去计较洛河这一翻解释的真假,只是伸出手指了指刚端上来的香茶,“前阵子李将军从南领带来的香茶,味道很有些奇特,你尝尝看。”

    洛河忙捧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当真不一般——这是什么味道?甜里带苦,还有点辛辣。”

    “说是果子配了薄荷,还加了谷物,所以乍喝又甜又辣,却还有股麦香的余味。”曲椋风也喝了一口茶水,眼帘低垂着,轻声解释道,“刚开始喝不习惯,喝着却似上了瘾一般。”

    “好茶。”洛河笑眯眯的放下茶碗,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懒洋洋的说,“你可知道我今天去了王爷府?”

    “……我知道。”沉吟片刻,曲椋风还是诚实地回答道。

    洛河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我还见到了莫潮姬。”

    “哦?”曲椋风居然饶有兴趣的用左手手指敲着茶杯,“传说中王爷府的美人。”

    “确实气度非凡。”洛河低垂下眼帘,唇边那抹微笑显得沉稳安静,“极其懂得分寸,知进知退。”

    曲椋风听完她的评价,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眼中担忧之色渐显。的确,如此优秀的一个女人,却是一个对于自己虎视眈眈的人的娇妻,幸好这女子暂时没有争夺之心,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心干涉朝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