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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芷洛格格不是有名的淑女么,掉到湖里已然不是十分雅观,偏偏竟然……唉!

    他的眉毛扬了起来,止不住的放声大笑。我偏着头等着他笑够,反正以前我经常这么等着叶梓那个疯丫头的,何况眼前的人可比那位笑得潇洒多了,哼哼……

    “看来,应该让宫里所有的格格公主们排个队,都去掉一次那个鱼池,然后再大病一场,是不是他们都会像你一样,大大转性呢!”他笑够了,撇着嘴说。

    转性……当然,曾经的标准淑女早已不知所踪了。而我呢,就真的还可以像希望的那样快活舒坦么?今天只是碰到了这个十三阿哥,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以后呢?唉……

    “格格,可以撤膳了么?”我略略点了点头,离开桌边走到栏杆前,十三背着手走过来站在我身边。

    阳光下的雕栏玉砌,更现富丽壮阔。我微微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悄悄地划过脸畔身畔,悄悄拂过我的裙角。我对这个紫禁城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吧。人于时间和空间而言,都是不可知的渺小。在上帝眼中,不过是一世界的蚂蚁而已。张开眼看看我身边这只蚂蚁,再想想我这只穿越了千年回来的蚂蚁,突然觉得两个人这样相识,哪怕只在这一瞬间这样并肩而立,也是那么不容易,不禁嘴角上弯,微微一笑,心情好了起来。

    那天直到我们分手,十三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作揖离去。我想,现在的芷洛,是真的让他吃惊了。

    “奂儿……”我侧着头,盯着那丫头,“我……和从前相比,真的变了那么多么?“

    这是刚刚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每次去给太后和娘娘们请安,我是一步不敢行差踏错,从来没有如此注意管住自己的嘴巴,所谓言多必失,总不会错吧。不过,为了能够更好地混在皇宫,还是了解一下到底“我”的变化有多大。

    “格格,岂止是变,您……,”奂儿呼了口气,接着说:“您简直变了个人啊!”

    “噢?”我挑挑眉毛,微笑地看着她,鼓励她说下去。

    “从前的您,怎么会一日之内传六次膳呢,恐怕是逃还来不及呢,苏麻妈妈在的时候,还总是看管着您,等苏麻妈妈她……,”

    说到这里,奂儿停了下来,我也低下了头,苏麻喇姑,无论作为芷洛还是桑璇,我都无法不尊敬。

    沉默了一会儿,奂儿继续道:“何况从前您那么爱美,哪里该瘦哪里该胖都是有打算的;每次出门去给娘娘们请安,都会比上好多衣服发式才能放心;还有,您啊,以前别说是大中午的在外面摆膳,就连常在宫里的格格阿哥们,都没什么来往,甚至我们……”

    奂儿突然住了嘴,咬着嘴唇,自己意识到说得兴起,是不是太多过头了。

    “奂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是笑着,松懈她的防备。

    本来我就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来到这里之后,这些丫环们诚惶诚恐地尽心服侍照顾着,我就更是对待她们温和而宽松。十几岁的姑娘,本就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房里的几个丫头就算不是脱胎换骨,终究也被改造得明快起来。要人怕你,真是不如要人亲近你。

    “谢格格大度。那奴婢就直说了。您从前虽然对待我们也是客客气气,不像有些主子脾气不顺就拿下人撒气,可是我们一看到您,总是心里怕怕的喘不过来气……”奂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去。

    “呵呵,”我看着她那么窘迫,实在不好再问下去,“我知道啦,去吧!”

    “去?”奂儿疑惑地抬头看着我,随即恍然大悟:“噢!格格……好,今天天儿热,给您做个冰糖莲子羹如何?配上酥酪点心?”

    我点点头:“好,乖丫头,去吧!”奂儿转身向御膳房走去,这丫头,最近和那儿的小林子估计已经快成老友了!

    我低头信步向前走去,想着这个芷洛格格,总觉得哪里不通。名将之女贵族之后,更是由苏麻那样的女人一手带大,成为一个精致淑女是人之常情,让人心生距离也绝对是必然。可是……如果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没有一个同龄人能让她感到亲近和温暖,未免也太过悲哀。女为悦己者容。没有朋友,再美又如何?…………

    正琢磨着,一个人突然闪在身边,随即一只手也从旁边揽过我的肩。我一惊之下,差点就要叫出声来,未加思索地伸出手就拍下那只手,左手手肘撞向他的右肋,接着向前跳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来看看这个古代色狼是什么样子!真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来人显然是被我一连串的女子防身术动作震撼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疑惑地吐出两个字:“洛洛?”

    我的鸡皮疙瘩应声而起。这称呼?咦?

    我定睛望去。脑里闪出了三个字:美男子。不错,美男,却并非帅哥。这个男人的皮肤白皙,五官出奇的精致,竟有点像曾经迷倒无数小女孩的仔仔-_-,穿着也颇为讲究,一身黄袍,上面的刺绣明显是高人之作——咦?实在忍不住,我又咦了一下——那是什么?我揉揉眼睛,龙么?黄袍龙绣。显然康熙爷绝不至于如此善于养生,那么,这就是……

    来不及细想,我抑制着要夺路而逃的念头,福身行礼:“芷洛见过太子爷,适才失礼了。”

    “免了。”不带感情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到太子爷面色恢复如常,只感到两道柔和的光射到我眼里。还正愣神,他已经擦过我身边,朝养心殿走去。

    我仍呆呆站在原地,等着擂鼓般的心跳恢复如常。

    谁知,身后又传来一声:“洛洛?”去而复返?我今天的星座运势恐怕是负星吧t_t……

    我吸了口气,缓缓转过头去,却意外的看到一张挑衅的脸。十三阿哥?!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紧紧盯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犯得着这样阴阳怪气地用眼神把我刺出两个窟窿么?哼……我的头上好像要冒烟了,火不住地向上窜。

    我抑制住满腔怨气,换上最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应了声:“诶!”

    说着,回身走远,留下茫茫然的十三,不再看他一眼。

    第一部进宫

    ——————————————————杜衡篇————————————————————

    转眼间已是十月,北京的秋意正浓。我进宫也一月有余。

    下午的阳光正好,长春宫正殿里,德妃娘娘斜倚在炕上磕着瓜子,我陪笑站在一旁上演每天下午的“脱口秀”。

    “我们家有个奴才,是出了名的老实木讷,实心眼子,却又胆小怕事,”说了会闲话,我打开话题。

    “哦?”德妃饶有兴味的看着我。

    “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次啊,我两个姨娘打架,正好他当时在一旁站着。我阿玛传他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奴才憋得是满脸通红,谁也不敢得罪,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顿了顿,“我阿玛问到后来急了,一拍桌子,大喝道:‘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得给我吱一声啊!’这奴才哪见过这架势,吓的是浑身发抖,过了半响,方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冲着我阿玛,清清楚楚地说了一个字。”

    我停了一下,满意的看到德妃和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都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他说,‘吱~~~~~~’”

    一阵沉默,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太监宫女一个个都背过身去捂着嘴,德妃是笑岔了气,用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忙过去帮德妃拍着后背,顺便端过一杯茶去。

    德妃止了笑,拉着我的手说道:“你这孩子,偏就有这么多的古怪心思。不过也是亏了有你,这几天身上倒是好多了。”

    我微笑低头不语。这一个月来,费尽心思,我终于讨得德妃的欢心。德妃是四阿哥生母,接连为康熙生了六个儿女,想来该是非常受宠。真是什么样的妈有什么样的孩子,我在心里叹一口气,这么个在皇宫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女人,才能生出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这对人精吧。

    在德妃那双洞穿世事的眼睛下,我真是做什么都如履薄冰。不过既然我不求什么,心态倒放的平衡,这点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宫中,是极为难得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做我该做的,说我该说的。德妃的吃穿起居,我是件件上心,时不时讲个笑话,逗个乐子,过了几日,德妃看我的眼色也渐渐柔和。

    “衡儿,快别忙了,过来坐。”德妃慈爱的对又开始张罗着点心的我说。我依言坐在德妃下首。

    “额娘,今日咳嗽可曾好些?”我笑着问德妃。

    “好多了,亏你天天给亲自给我煎的药。”德妃拍拍我的手。

    “药是四爷打发人送来的,四爷天天派人来问额娘的病呢。”没有丈夫,我倒不介意做一个孝顺媳妇。

    “都是孝顺孩子。”德妃笑着说。

    我看着德妃那张虽不再年轻却保养良好的脸,觉得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那个时候,她也是否也有过天真烂漫?在这种冷冰冰的地方,多少年后,我是否被一双沧桑的眼睛,藏住背后所有心事?

    德妃看我神情有些恍惚,温言道:“这些日子,天天陪我这个半老太婆,烦了吧?”

    我忙摇头说没有。

    德妃一笑,“我这几日身子也要大好了,你也不必天天过来陪我,有空了也带上人到宫里四处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