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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了。

    从少女时代的饱读诗书、游历天下,到后来的征战沙场,皇室风云,再到她和傅沧泓、安阳涪顼之间一场缭乱的情事,短短数载时光,却历经多少风雨的洗礼。

    他们的感情,到底与这天下,脱不了干系。

    傅沧泓,夜璃歌,从此以后,将一齐永载史册。

    妖姬?艳后?祸水?巾帼?或许对于她,后世将有无数的传说,可是她已经不在意了。

    爱吗?

    不爱吗?

    原来冥冥中早有注定啊。

    得此女者,乃得天下。

    她忽然凉凉地笑了。

    “怎么?尊贵的皇后娘娘?如今放眼天下,俱在你的掌握之中,还不够满意吗?”一道冷谑的话音蓦然传来。

    夜璃歌抬起眸儿看过去。

    “难不成,你对这天下,也有兴趣?”

    “不敢不敢。”男子连连摆手,“有你们两夫妻在,我哪敢班门弄斧?不过夜璃歌,我实在搞不懂你。”

    “搞不懂什么?”

    “好好一个绝色美女,干嘛总是想着动刀动枪,和男爷们一样争天下?你要什么,难道你们家傅沧泓,还不能满足你?”

    “我争?你觉得,倘若我不争,那些人便会放过我吗?我最初的想法,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北堂暹,我也奉劝你一句。”

    “什么?”

    “趁现在傅沧泓还没有完全做大,需要外力,向他示好,同他结盟吧。”

    “结盟?”

    “对,和他结盟,相信他将来成功之后,定然不会吝啬回报的。”

    北堂暹抬头朝天空看了看:“夜皇后,你倒真会为你家男人打算,傅沧泓已经够强大了,你还担心,有谁能威胁他的地位吗?”

    “我只是好意。”夜璃歌一拂衣袖,“如果你不愿,没人勉强。”

    北堂暹从树梢上跳下来,一步步走到夜璃歌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如今,你皇后的位置稳如泰山,将来定然母仪天下,要人有人,要财有财,要势有势,天下女人得不到的,你都已经得到,天下女人该得到的,你也已经得到,接下来,你还准备做什么?是宾服四海,开拓万里海疆吗?”

    “我,目前还没那个打算。”夜璃歌淡淡一挑娥眉,“我这人的信条一向是,人不犯我,我定不犯人,倘若有人自己讨打,我夜璃歌也向来绝不容情。”

    北堂暹倒吸了一口寒气。

    他隐隐觉得双手发痒,想要做点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做。

    这个女人的高深莫测,诡异难辨,他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皇后娘娘,对您的一切,在下是高山仰止,佩服之至,北堂暹只能说,只要北宏有你,北堂暹绝对不会,妄动其他的心思。”

    “那就好。”夜璃歌微微点头,“记住你今日的话,你一岛之主的位置,定然稳若泰山,还有你北堂家的富贵,也无人能动。”

    “好!”北堂暹连连鼓掌,“等你家男人下了朝,我这就过去,和他缔结盟约。”

    夜璃歌没有答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沧泓,这场战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我得花尽所有心思,争取用最少的时间,最少的人力物力,帮助你一统天下。

    你必须一统天下。

    只有当你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好好地保护我,保护你身边每一个人。

    让他们不再流泪,不再痛苦,不再受伤。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腥风血雨远离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每每当着他的面,她却什么都不想多说一句,因为她并不想加重他的负担,更不想让他觉得有压力。

    天下雄主看着风光八面,但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只有成功者自己才知道。

    ……

    “璃歌。”

    看着那个兴冲冲跑过来的男人,夜璃歌默然伫立,直到他近前,方才微微一笑道:“怎么?有好事。”

    “好事,大大的好事。”

    “哦?说来我听听。”

    “北堂暹突然跑来,说是愿意结盟,额外奉送黄金一百万两。”

    “那你就收下呗。”夜璃歌毫不迟疑地道。

    “当然是收下了,现在,军费比起从前的预算,可是大大增长,朕打算,在对金瑞用兵的同时,对虞国宣战。”

    “不行!”夜璃歌当即否决。

    “为什么?”

    “因为杨之奇。”

    傅沧泓脸上的得意劲儿顿时消失了。

    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夜璃歌娓娓言道:“按说,这些朝政之事,我原不该过问,但君王的一个决断,往往影响整个战局,是以,必须得慎之又慎,皇上你仔细想过没有,北宏的民众对于连年用兵,早已颇有微辞,倘若在攻打金瑞不曾见效的情况下,又贸然对虞国用兵,其后续发展,必然难以控制。”

    “是朕,思虑不周。”傅沧泓当即认错。

    “不,你只是求胜心切罢了。”夜璃歌勾唇浅笑,凑唇在他颊上一吻,“沧泓,你要记住,这天下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早一天得到,或者晚一天得到,有什么要紧呢?”

    “歌儿……”傅沧泓整颗心都迷醉了,哪里还想得起旁的来,一把将夜璃歌抱入怀中,“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夜璃歌心中却没有那种兴奋和愉悦,她微微仰起头来,看着繁密枝叶间,那星星点点的蓝色天空,只觉着丝丝苍凉。

    是苍凉。

    是经历过太多事,大悲大痛之后的苍凉,是阅尽红尘的苍凉,是一种谙熟岁月智慧之后的苍凉。

    “璃歌。”傅沧泓忽然抬头,定定地注视着她的面容——他的小女人,似乎从来不容易取悦。

    “没什么。”夜璃歌赶紧收起自己纷乱的思绪,“沧泓,纵然大权在握,你也要时时小心,倘若有所闪失,便会酿成大祸,你,可明白?”

    “我懂,我懂。”傅沧泓连连点头,满眸疼宠。

    你懂?

    夜璃歌幽幽一笑,却到底将口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傅沧泓,你是真的懂?懂得我的良苦用心?懂得我每一次针贬,每一次冷落,每一次疏离,都有着深深的用意?

    你真的是懂?

    你虽有主宰天下之命,也得等待时机,倘若不是最成熟的时机,纵然握了天下,也会失去。

    可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且是深深爱她的男人。

    聪明的女人,通常都不会指责爱人愚蠢,她们总是适时给他们鼓励,让他们觉得自己在女人那里很有用处,他们总是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感觉着驾驭住了所有的一切。

    女人们最好配合,适时地表现出愚蠢,让爱你的男人来保护你。

    帝王也罢,乞丐也好,男人女人相处的方式,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攻城术

    北宏历开元四年五月初,北宏军正式对整个金瑞发动攻击,除在绍平关遭遇上官宇的强烈反击后,几乎一路势如破竹,直至离宋京不远的无象城。

    无象城,是慕王南宫阙的封地,城高堑深,再有一支悍勇之师,几乎牢不可破。

    高踞于马背之上,吴铠打马走了两个来回,仔细打量着高高的城楼。

    “将军。”副将张广雷走过来,冲他一拱手。

    吴铠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意点点头,现在他的全副心思,都是这座坚固的城楼上。

    “将军,”张广雷看看他,“微臣有个建议,我们为什么不放弃无象城,改走延陵道,攻取金瑞的其他城池呢?如此一来,南宫墨为局势所迫,必然会下旨,令南宫阙出城迎击,到时候,我们再将其歼灭。”

    吴铠沉吟片刻方道:“你这法子,好虽好,怕只怕南宫墨纵然下旨,南宫阙却不奉诏,非但不阻止我们东进,反而在后方截断咱们的退路,到时咱们就会腹背受敌,成为瓮中之鳖。”

    听他这么说,张广雷顿时愣住,目瞪口呆难以言语。

    “走,咱们回营。”吴铠将手一摆,两人打马回营,张广雷即刻叫来所有将领,一齐商议对策。

    有人建议强攻,有人建议迂回包抄,有人建议分开作战,还有人建议向朝廷奏报,请皇上下旨,更有人暗地里悄悄道,不是说,皇后娘娘精通兵道吗,那就让她出个主意吧。

    整个过程中,吴铠始终托着下巴,一言不发,待众人都说完了,方才缓缓言道:“你们且先各归各位,仔细想想,若有良计,再来告诉本将。”

    “是,将军。”众人齐齐躬身,然后退了出去。

    往虎皮椅中一躺,吴铠从怀里抽出《兵道》,又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一行行文字从他眼里跳过,形成一一幅幅画面,形象而生动地在脑海里浮现。

    这种境界,不是寻常将领可以做到的,一般的将领,只能根据眼下的情形、兵力的多少,依靠经验和直觉,作出相应的判断,可真正高明的将军,却绝不是这样,他们能洞穿许多常人难以洞穿的东西。

    目光从书页上撤离,吴铠看向沙盘上的模型——无象城、延陵道、宋京……这些地形间,存在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有联系吗?

    有,肯定有,只是寻常人,没有注意到而已。

    更重要的是,南宫墨这个人。

    俗话说,若要先攻城,必先攻其人。

    南宫墨——传说此人常年踪迹不定,交友甚广,出现在公开场合的时间却极少,对于金瑞朝政,亦甚少过问,几乎将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无象城的建造上。

    这样一个人,他想要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呢?虽然阅人无数,但吴铠觉着,这个人,自己还是揣摸不透。

    倘若他想据无象城稳为一方诸侯,如此行为倒也可以理解,可若整个金瑞都不复存在,他这诸侯还做得成么?

    正踌思间,黑影一闪,案前陡然多了个人。吴铠一惊,遂坐直身体,定睛看去,但见一个相貌秀美,近乎女相的男人,正用一双精光四射的黑眼珠瞧着他。

    “你是——?”

    “南宫墨。”

    对方却是开门见山。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