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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璃歌,不要太贪心,须知要取天下,必得有所牺牲,要是等南宫墨培植出足够大的势力,到时我要的,就不只是这个了。”

    夜璃歌没有答话,只是一声冷哼。

    “想好了,就吹这个,我自然会出现。”对方说完,凌空抛来一物,随后消失不见。

    夜璃歌抬手接住,见是一只造型奇特的竹哨,不由怔住,朝那深沉的夜色看了眼——对方到底,是何来历呢?

    ……

    这是一座青山秀水的小城。

    夜璃歌慢慢地走着。

    她原本就有悠游江湖的习惯,到什么地儿都不会怯场,至于遇见什么人,也全是意外。

    随缘。

    茶铺。

    路边茶铺,往往是一个地方的见闻汇聚地。

    选了个角落安坐,夜璃歌一边品茶,一边侧耳细听,但都是乡里鸡毛蒜皮的杂事,她不由皱起了眉头,放下银两,打算离开。

    “各位兄弟姐妹,小弟初到贵地,因流落江湖身无分文,只有薄技在身,今次展露一二,望各位赏个饭吃。”

    一道浑厚的男中音忽然从外面传来。

    夜璃歌微微一愣——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单听这话音儿,她便明白,这男人的内力极其浑厚,但不知外家功夫如何。

    一行想着,她一行出了门,却见一身穿葛布衣衫的男子在街边拉开了场子,光着两条胳膊,手里将一柄流星锤舞得呼呼生风。

    可惜的是,这是个小地方,男子舞了几回,却只得零星几枚铜钱,他却也不见恼,仍自兢兢业业。

    待他收了把式,夜璃歌方近前,将一锭银子递过去。

    男子一看,却怔住,半晌摇头。

    “为何不要?”

    “无功不受禄。”夜璃歌想了想,换了锭小的,男子仍不收,直到夜璃歌换出一把铜钱,他方才接了,还冲夜璃歌一抱拳,“多谢姑娘仗义。”

    “出门在外,遇到窘迫在所难免。”夜璃歌微微一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眼里闪过丝讶色——想他流落江湖多日,可能看世间人白眼远比青眼多,故此,对夜璃歌这样的行止,反倒疑惑了。

    “阁下不必顾虑。”夜璃歌满脸诚意,“我是瞧阁下身怀绝技,不当落魄至此才是。”

    男子这回是真愣住了,好半晌没有吱声儿。

    第三百八十七章:将门世家

    将男子引入茶铺坐了,外头很多人探进头来看热闹,夜璃歌倒也不避忌,举起茶盏:“尊驾,请。”

    她磊落,男子倒也爽快,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夜璃歌这才言道:“但不知,尊驾是何来历?竟要街头卖艺讨生活?”

    “此事说来话长。”对方涩然一笑,“原本是往浔洲大营投军的,不曾想因口角开罪百夫长,被赶了出来,又没银钱傍身,故此流徒天下,偶尔耍上一两遭,讨口活命的饭吃。”

    他言语中光景虽甚极是不好,人却没有那种困境者通常有的尖刻,却教夜璃歌高看两分。

    “既是投军,可懂兵法战阵?”

    “略晓一二。”

    “还请解说解说。”

    当下,那男子便捡《太公输略》、《九匮》略谈了谈,夜璃歌听他说得有理,嘴上却并不称赞,只淡然言道:“阁下若真想谋前程,请今夜子时,往石狼山去,不知你敢,还是不敢?”

    “冷某只身赤条,无有家眷,哪里去不得?”

    “好。”夜璃歌再不言语,搁下茶钱起身便走。

    是夜子时,冷虹果然往石狼山而来,穿过山脚下的树林后,便觉一股阴森寒冽的气息扑面而至,他当即立住脚,凝神看去,却见前方立着六棵柏树。

    奇门遁甲?

    冷虹心中暗惊,立即打叠起全副精神,来对付眼前这局面。

    仔细筹算片刻,他方才踏步向前,较为轻松容易地过了第一关,前方闪出十根石柱,亦是暗藏关巧,冷虹逐一破之,心下却越发称奇——他本非名门弟子出身,这些本事,都是多年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自己习得的,比起夜璃歌当然大大不如,饶是如此,他依然凭着极高的天分,一直闯过最后一关,看到了那个立在松树下的白衣女子。

    “尊驾聪慧过人,将来定是人中龙凤,不可辱没了自己。”女子清越的嗓音响起。

    冷虹却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言语,他识人阅人无数,心知这女人定非常辈,是以不敢随便搭言。

    “去宏都吧,那里会有你的用武之地。”冷风扫过,一枚莹白如玉的棋子,落入冷虹手中。

    棋子。

    居然是棋子。

    冷虹定睛再看时,已经不见白衣女子的踪影。

    ……

    “第十天了。”男子定定地看着桌边的划痕——其实,他从来不在意,天下安危,宁肯时时刻刻与她呆在一起。

    “皇上。”火狼闪身走进。

    “有什么事?”

    “杨之奇的大军已经围住整个梅州城,只怕三两日内,便会发起攻击,一旦梅州城破,虞国大军将会长驱直入,而吴铠将军分身乏术,只怕原本对我们有利的局面,将会很快被逆转。”

    “这——”傅沧泓沉吟,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健劲的脚步声,“卑职求见皇上。”

    “进来。”

    俄顷,禁军统领姚丰迈步而入,拱手躬身:“启禀皇上,营外连续有数人来投。”

    “哦?”傅沧泓双眼顿亮,“可有考查?能否堪与大任?”

    “单以武艺论,都是上乘的,可若是兵法,卑职就难分高下了。”

    “让他们在演武场侯旨。”傅沧泓言罢,又转头对火狼道,“你也同朕一起去吧。”

    “是,皇上。”

    领着一群人直奔演武场,果见数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男人,呈一列而立,傅沧泓的目光淡淡从他们脸上扫过:“若要取敌三百,你们各自要多少人?”

    短暂的沉默后,一行人开始各报兵数,只有一人,始终默默不作声。

    傅沧泓很快注意到了他:“你怎么不说话?”

    “启禀皇上,若是草民,单取三百甲卒,只要天时地利,一人即可。”

    四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就连傅沧泓本人,也不由挑了挑眉头——以一人敌三百,可能么?

    “敢当面一试否?”

    “敢。”

    “好,姚丰,你去挑选三百甲卒,与他演练一番。”

    “是。”姚丰沉稳答应,唇角却不由淡淡勾起一抹冷笑——以一人敌三百,牛吹大了吧?要知道,他培养的禁军,比起普通士兵而言,不说一个顶十个,至少顶五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少顷,三百士兵整整齐齐地开进场中,像成排的白杨树般站立着。

    “你——”傅沧泓点点刚才那个答话的男子,“需要什么?”

    “草民,”男子看看那些士兵,眼里闪过丝迟疑,“只要一根绳子,非常结实的绳子。”

    “绳子?”莫说傅沧泓,就连姚丰也有些不解了,大伙儿的兴趣齐齐被提起,“姚丰,去给他取根绳子来。”

    不一会儿,绳子取来了,男子也不含糊,先用手拽了拽,然后将绳子的一头缠在腰上,满脸沉著地道:“可以了,请皇上设定规则。”

    “好,”傅沧泓一点头,“来人。”

    立即有一名校尉,举着面令旗跑上来,傅沧泓抬手朝空地中央一指:“去,将令旗插在场中,你们双方从场边入,谁打倒对方,夺得令旗,即为赢。”

    “是!”男子和三百禁军齐齐应声,然后转头步伐如一地跑开。

    “预备,开始——”

    姚丰一声令下,双方顿时展开角逐,一时间,整个演武场上尘土飞扬。

    傅沧泓微微将身子往后一仰,凝神细看着,却见那男子将手中长绳抖得笔直,东一扫西一划,便将大批禁军撂倒,他似乎还算准了力度与角度,倒下的禁军又将后面的禁军给压倒,如此形成连锁反应,而男子自己却像一只轻灵的猿猴般,迅疾冲到中心处,摘得了令旗!

    一气呵成!

    漂亮!

    姚丰瞪大了双眼,而空地四周,则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

    傅沧泓一脸沉默,双瞳深邃。

    “皇上。”男子走回到他跟前,曲下双膝,“草民不才,侥幸取胜。”

    “侥幸?”傅沧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冷虹。”

    “很好,朕封你为左营统领,即日起,赶往梅州城外任职。”

    “草民遵旨!草民谢皇上隆恩!”冷虹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仍旧不卑不亢。

    “启驾。”

    虽然得了个将材,但傅沧泓心里却仍旧怅然有所失——为什么他家的女人,就是与别个不同?好像这些事,应该是他做的吧?

    可若因为这些事跟她置气,又显得他这个男人太不男人,唉,璃歌,璃歌。

    夜里,傅沧泓命人备了酒菜,一个人慢慢地喝着,形单影只,甚是孤寂。

    曹仁想了许久,方大着胆子近前道:“皇上,要不要让教坊司的人,来歌舞助兴?”

    傅沧泓看了他一眼,本想答应,但念头只一转便打住了,只摆摆手,曹仁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璃歌……”念叨着女子的名字,傅沧泓直喝得有了数分朦胧酒意,方才站起身来,回转寝殿,倒头便睡。

    ……

    夜璃歌是循着一个人的名号,方来到这陵阳府的。

    陵阳府窦家,相传是武将世家,百年来共出过武状元十余名,其中泰半战功彪炳,直到傅今铎当政时期,方才败落,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年来,虽然朝廷一再传召,但窦家却无一人应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