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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你也杀过人吗?”

    “杀过。”

    “可,可为什么要杀人呢?”

    “因为这世上之人,有的该杀,有的被别人杀,有的杀人,但无论如何,到最后,都是要死的。”

    见安阳青璃一脸茫然,夜璃歌笑了:“懂得太多,有时候未必是幸事,璃儿,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喜欢……不喜欢……”安阳青璃脑海里倏忽闪过集市上发生的那一幕,定定神道,“姨,我想像你那样,不被任何人欺负。”

    “这样说,是想学本事?”

    “嗯。”

    “那,你怕吃苦吗?”

    “吃苦?”

    “对。”

    安阳青璃摇头。

    “那好,你把这个吃下去,记住,得衔在嘴里,细细地嚼,不许一口吞下。”

    “嗯。”安阳青璃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药丸,放进唇中,可刚刚一咬下去,便觉得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唇齿间扩散开来,他的小脸立即皱成一团,刚想往地上吐,却听夜璃歌一声轻喝:“坚持住!”

    安阳青璃被她这么一吓,顿时定住,强撑着慢慢嚼化那颗药丸,咽了下去。

    夜璃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确定他将整颗药丸咽完,方才略略点头道:“记住了,这只是开始,如果你坚持不到最后,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嗯。”安阳青璃重重点头。

    夜璃歌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放到他面前:“从现在开始,你每天背诵一页,直到滚瓜烂熟。”

    “嗯。”

    今天小青璃的表现,不得不说,让夜璃歌分外感动。

    看着这个孩子,她仿佛看到曾经的安阳涪顼。

    他也很聪明。

    只是宫廷富贵的生活,和董皇后的宠溺,反而软化了他的意志,让他最终成为一个难堪大用的贵族公子。

    虽然,璃国的败亡,和她,和夜府,和天下变局,确有一定的关系,但安阳涪顼,那软弱的个性,也决定他不适合成为一代君王,权掌天下。

    权掌天下,并且长时间地坐稳江山,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一个男人而言,一时的成功很容易,但要想一生成功,却非常艰难。

    安阳青璃,我希望,你不会重蹈你父亲的命运,至少,我会培养你,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天快黑尽时,夜璃歌站起身,带着安阳青璃折返宫中。

    晚膳桌上,安阳青璃的表现和前些日子完全不同,整个儿显得从容不迫,显出一种王者的气度。

    傅沧泓瞅了他两眼,倒没说什么,可旁边的傅延祈却明显觉出什么来了,小嘴翘得老高。

    吃过饭,夜璃歌仍然吩咐宫女伺候两个孩子去歇息,自己回到龙赫殿中。

    “母后。”

    傅延祈的声音忽然在屏风后响起。

    “祈儿?”夜璃歌从妆凳上坐起身来。

    “母后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小延祈转过屏风,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站直身体。

    “祈儿,你这是怎么了?”

    夜璃歌上上下下地审视着他。

    “母后,你偏心。”

    “我怎么偏心了?”

    “你就是偏心。”傅延祈也说不出来,只是跺脚。

    “祈儿。”夜璃歌抬手将傅延祈叫到跟前,定定地看着他,“母后并没有偏心。”

    傅延祈嘟着嘴。

    “这样,从明日起,母后传授你《三十六计》,如何?”

    “真的?”傅延祈这才开心地笑了。

    “回去睡觉吧。”夜璃歌倾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目送他蹦蹦跳跳地出了寝殿。

    “《三十六计》?”傅沧泓的声音蓦然响起。

    夜璃歌回头,恰恰对上他黑湛双眸:“沧泓?”

    “怎么样?现在就说给我听听,如何?”傅沧泓凑上前来,抬手托起她的下颔,深深望进她眸底。

    “愿意效劳。”夜璃歌笑了,抬手一指将红烛弹灭,将傅沧泓压倒在枕上,“至于现在,还是先谈谈别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实战

    “善潜者,伏于九幽之下,善兵者,动于九天之上。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左边的傅延祈手执书册,神情格外恭谨地问道。

    “祈儿如何以为?”

    “……儿臣,儿臣不明白。”傅延祈无比诚恳地道。

    “璃儿……”夜璃歌转头,正要询问安阳青璃,却见他神情怔然,正呆呆地看着窗外。

    夜璃歌没有惊扰他,反而朝傅延祈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过了许久,安阳青璃方才回神,十分歉意地看着夜璃歌:“姨,我……”

    “没事。”夜璃歌摆摆手,“要是觉得困乏,就先出去休息吧。”

    “嗯。”安阳青璃点点头,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

    “祈儿,你听清楚了,所谓善伏,就是把自己用兵的真正目的,深深掩藏起来,毋使任何人察觉,所谓善兵,就是瞄准目标,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攻击,一举成功。”

    “哦。”傅延祈点点头,脸上流露出无尽的向往,“只可惜,不能参加实战。”

    “实战?”夜璃歌想了想,心中忽生一计——她也有多时未上战场,倘若拉上傅沧泓……嗯,这个法子着实不错。

    夜里,夜璃歌便将想要军事演习的事,告诉了傅沧泓。

    “咱们夫妻俩各领一军?”

    “对。”夜璃歌脸上全是笑意,“仔细想来,咱们可还从未真刀真枪地搏杀过呢。”

    “这可不好。”傅沧泓摇头,疼宠地亲亲她的脸蛋,“我怎么舍得?”

    夜璃歌不满地翘起嘴唇。

    “好吧。”傅沧泓翻了个身,将她拥入怀中,“就依你所言,咱们且摆上一阵。”

    次日朝后,傅沧泓便携着妻儿,前往演武场,听说帝后要领军“实战”,顿时,所有的禁军们都轰动了,齐齐围过来,在场边站了一圈儿。

    “听说娘娘名动天下,医术兵法无一不通,今儿个可要好好地长长见识。”

    “歌儿。”傅沧泓到底宠她,将令箭递到她手里,“你先点兵。”

    “好。”夜璃歌也不推迟,站起身来,“天字甲队、地字丙队、玄字丁队,皆归本宫号令!”

    却听“哗哗哗”一阵响,三支军队分三个不同的方向跑入场中,朝着夜璃歌拱手道:“遵令!”

    “沧泓,该你了。”夜璃歌笑眯眯地,转身将令箭递回给傅沧泓。

    “咱们,”傅沧泓摩挲着令箭,却拿眼看定夜璃歌,“真要比试。”

    “当然。”

    “好吧。”深吸一口气,傅沧泓站起身来,“天字乙队,地字甲队,玄字甲队,听朕号令!”

    又三支队伍冲进场中,响亮的声音直冲云霄:“遵令!”

    小延祈在一旁看得,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他的母后,那个立在阳光下的女子,一身凤袍光华斑斓,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父亲,高大威武,浑身散发着天子的高贵威仪,他们并肩而立的影子,深深印入他的脑海,从此成为他人生,最美最美的回忆。

    “歌儿?”

    夜璃歌一挥手,却见吴铠走上前来,将一面龙旗,插在演武场中央,然后,他站直身体,冲着傅沧泓一拱手,沉声言道:“皇上,皇后,便以此旗为目标,哪支队伍先行取到此旗,便为胜,反之为输。”

    “好。”傅沧泓点点头,站起身来,将一口宝剑交到夜璃歌手里,和她分别走到属于自己的军士前。

    吴铠正要宣布开始,却听夜璃歌道:“慢着!”

    “皇后?”

    “一柱香。”

    “好。”

    吴铠点头,夜璃歌即转身,将三名队长叫到自己跟前,低声嘱咐,三名队长连连点头。

    密集的鼓点响起,却说夜璃歌一方,兵分三路,冲向中央的旗帜,而傅沧泓则将所有兵力集结于一处,直取目标。

    场边所有军士屏声静气,凝神观望。

    “你说,此一役,是皇上胜,还是皇后胜?”

    旁边一人并不回答,反而朝他龇龇牙——这对阵的,可是皇帝与皇后,谁输谁赢,旁观者都不太好过。

    傅延祈也激动地握起小拳头,倒是安阳青璃,身形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甚为严肃。

    却说夜璃歌的军队,冲到军旗前,忽然改成一字长蛇阵,执长矛将傅沧泓的军队给封住,傅军队形稍乱,队长忍不住转头朝傅沧泓看去,傅沧泓接连朝他打了好几个手势,队长领悟,立即也让手下分散开来,想绕过夜军的封锁性,但与此同时,后方的夜军却已赶到,叠成人梯,最上头的士兵用长矛一挑,已然将军旗夺过!

    “噢!噢!噢!”军人始终是军人,祟尚有能力者,而不会管对方的身份地位,不禁齐齐为夜璃歌叫好。

    “璃儿的谋略,果然令人大开眼界。”傅沧泓忍不住拊掌,连声赞道。

    夜璃歌并不答话,只是往上举举手中宝剑,两支军队原地解散,各归各处。

    “母后,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延祈也不禁凑过来,拉拉夜璃歌的衣摆,黑漆漆的双眸中满是钦佩之色。